正是阳春三月,空气中泛着微微青涩的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新鲜芬芳,树枝上秃秃的枝条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小绿芽。
戚继光拥有了一支新兵,那是从义乌招来的新兵,他们凶猛善斗,完全摒弃了处州兵和绍兴兵的缺点,戚继光也不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了,失去已久的阳光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连姜染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每天和戚继光的夫人在一起聊天,过的很愉快。
“姜染妹妹,呵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戚继光独有的带着兴奋的深沉声音传来,高大的身影闪过,那熟悉的阳光笑脸就出现在姜染面前。
“什么?”姜染怠懒地说,一边请他坐下。
戚继光颇为兴奋地说:“你去年要我帮你找的昊天塔有着落了。”
“真的?”姜染几乎从椅子上跳下来。太好了,她都在这个时空呆了一年了,找的花儿都谢了,回家更是遥遥无期,听见这个好消息怎能不兴奋万分。
“不过,我只是听说,胡大人要把他祖传的昊天塔和白鹿送给圣上。”
“送给圣上干什么?”姜染怒了,皇帝也要和她抢。
“嗨,胡大人的靠山倒了,被抄了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台,鸡犬不宁。”忽地戚继光自觉失言,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是说胡大人是鸡犬,咳,反正就是会被连累,那胡大人对平倭的苦心多年的一番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就是我,也不能再在抗倭第一线了,所以胡大人要把这两件极难遇难求的物事献给喜欢道教的圣上,以求圣上欢心,继续抗倭大业。”戚继光说起胡大人时脸上全是钦佩之情。
姜染知道,戚继光说的胡大人就是明代最有争议的名臣,胡宗宪,胡宗宪字汝贞,号梅林,明代南直隶徽州府绩溪(今安徽绩溪)人。虽投身于大奸臣严嵩门下而受人非议,但出淤泥而不染,不但诱降并歼灭倭寇的徐海,陈东,麻叶,辛五郎等部,后计灭海盗汪直,基本平息了中国东南的倭患。
而且一手提拔和培养了戚继光,俞大猷,卢镗等名将,可以说没有胡宗宪的支持就没有流传千古,威震东南的戚家军。徐文长,沈明臣,文征明等一大批著名文人也投奔到他的麾下,成了他的幕僚、智囊团。他的功绩在主持抗倭的诸位大员中当推第一,他善于用人,精通谋略,忧国忧民。解除了海禁,活跃了对外贸易,平稳了中国东南局面。
他却没有逃脱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宿命。由于抗倭过程中得罪了无数权贵,在剿灭倭寇后,被逮捕入狱并革职还乡,两年后胡宗宪又以所谓“妄撰圣旨”问罪,自尽于狱中,一代名臣就此陨落。七年后,才被平反昭雪,得到了应有的功勋,谥号“襄樊”。
他声名狼藉,不择手段,背信弃义,无所不用其极,却只为尽忠报国,鞠躬尽瘁,拯救万民,驱逐倭寇。却不甘狱中的侮辱,选择了英雄的死去。作为五百年后的现代人姜染也是很尊崇这位千古功臣的。
毫无疑问戚继光比起自己更是敬佩自己的这位上司,而这位上司的所作所为也影响了他的一生。戚继光注视着姜染,眼中变得复杂不清:“我可以送你去押运白鹿和昊天塔去京城……”他把脸慢慢地转过去,又继续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会让顾婶替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了。”戚继光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有些萎靡。
整理好必备的物品,再穿上一套肥大的男兵服,跟在领队的身后,听着传说中胡大总督胡宗宪的讲话。
胡宗宪就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天生一副官员的气势,说起话来不怒自威:“你们不仅仅是押运白鹿和神器,还肩负着东南百姓的安定,如果出现不慎,后果是谁都难以承担的。”胡宗宪向押运的士兵们抱了抱拳:“将士们,不要辜负了我和东南百姓的重托,拜托了,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难保有居心叵测之辈不可告人的打算,一切小心。”
姜染一直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是女扮男装,作贼心虚的想着如何夺取昊天塔,虽然上面讲话的是大名鼎鼎的胡宗宪她也是不敢仔细看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胡宗宪身边的戚继光阴晴不定的神色。
晚上,夜幕降临时,押运小队秘密低调地出城了。
马蹄上包着厚布,悄无声息地行走着,大约三更时分,离城已经很远了,押运小队长找了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小破庙,安排了大家休息,姜染被安排单独去一个小屋,看来至少队长是知道她女扮男装的。
姜染骑马骑了半夜,新鲜劲也过了是又累又困,虽然天气还有些微寒,那也不管了,更顾不上干不干净,和衣就倒在硬邦邦的土泥地上便朦胧进入梦乡,实在太累了,作为一个现代人骑马不比走路省多少力的,颠的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睡梦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唤她,她皱了皱眉头,吸了吸鼻子,以为是做梦又翻了个身。唤她的声音又大了些,:“姜染,姜染。”姜染忽地想到自己在破庙中睡觉的事实,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并跳起到一边。声音微微颤抖着道:“谁?”
高大的身影急忙道:“是我。”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戚将军?”北书大感意外,戚继光手中抱着一大捆稻草,黑暗的空间里看不清他的脸色。
“你拿稻草干什么?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北书惊讶道。
戚继光嗯嗯了两声说道:“那个,我有事忘告诉你们队长了,顺便给你从外面带点稻草,总比睡在地上强,你行吗,要不,回去吧。”
“我一定要找到昆仑镜和昊天塔的。”姜染肯定地说道。
一阵沉默后,戚继光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他放下稻草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转过身来,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然后走了出去。
戚继光慢慢地走到破庙外面,一轮明月高挂在澄澈夜空,温柔的光晕彷佛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大地,月光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大树下。
“箫弟,我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戚继光叹气道。
“哦?”琥珀色眸孔中似乎闪过一丝紧张。
戚继光犹豫不决道:“我明明知道她要去偷取可能关系到东南一方百姓安危的昊天塔,但还是忍不住把她安插进去,虽然这个押运队长并不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选了他,也许我的内心深处就是希望她能成功吧,箫弟,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黝黑的眸孔中深含愧疚。
箫副官没有接话,两人一阵难得的沉默。
好久,箫副官开口道:“兵部唐家父子快到到了,我们过几天天得去拜见了唐执司了。”
“嗯,听说过这对父子。”戚继光答道。
“我见过唐家的唐鹤征公子,他和你长的很像。”箫副官拍了拍戚继光的肩膀开玩笑道:“你们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哦?那我得看看。”戚继光感起兴趣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浩瀚无垠的夜空,转而看向箫副官:“我们走吧,要不回去我得挨骂了。”
“呵呵,嫂子管你管的真严啊,谁能想到威风的戚将军在家这般呢。”箫副官笑道。
“你就别取笑我了。”戚继光无奈道。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夜色隐去,说笑声和脚步声也由近到远,空旷的野外只剩下草丛里唧唧的虫叫为这个平静夜晚增加了几分声音,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光亮,黑蓝色的夜空笼罩着大地,万点繁星若各色珍珠般点缀其上,斗转星移,谁也改变不了那既定的运行轨道,而又有几个知道它隐含那无穷的奥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