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恋的夭折
“告诉你个秘密，你帅气无比的教官是我的……亲亲表哥。”
表哥、教官、表哥、教官、表哥、教官……
脑海里这两个称呼不停地变过来变过去，直到实实在在地画上等号消化完毕，石榴终于忍不住把脑袋硬生生撞上墙，清冷冷的疼意染上额头，她忽然间有了一醉方休的冲动。
醉一场梦一场，梦里不知凉是雨，什么妖孽都滚一边边去。
茫茫然回到宿舍，里面昏暗一片，只有走廊上的路灯散发着微黄的光。轻轻推一下门，没上锁，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蹑手蹑脚走进去，才踏出几步，一只手无声无息打前方伸过来，轻轻抚上她的脸，冰凉的触觉激起体内一阵冷意，从头皮麻到脚指头，小时候两次中邪的记忆倏地涌上心头，呼吸忍不住跟着禀起来。
没过十二点，所以现在还算是今天。
他奶奶的，今天怎么这么衰，连脏东西都想欺上她吗？本来有点怯意的胆子忽然间被怒火给烧得膨胀起来，猛一下用力抓住在她脸上游走的手，一阵凄惨的“哎哟”声霎时响彻宿舍。
糟糕，石榴赶紧放开手，已经适应昏暗的眼终于看清那个甩着手乱跳的人是谁了。
“乐乐，你不要紧吧？”
小小和易欢这时也爬了下来，围着易乐关切地询问情况。只是她除了抽气的嘶嘶声半天说不出话来，让石榴的小心脏扑腾扑腾紧张地快要破胸而出。
那一抓一捏可是把家传的神力发挥了个十成十，乐乐的手不会被她弄伤弄残吧，这个可能性让她两腿一下子变的软起来，抖抖个不停，惨，简直比遇见脏东西还惨！
“老妹，你别不出声吓人啊，是死是活也哼哼两句。”易欢紧紧环上妹妹的肩，心也忍不住抽紧。
“咱们赶紧送她去医院吧，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小小急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乐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了，刚刚我……脏东西……”石榴结结巴巴想解释，却心急如焚地说不顺畅，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我……我没事，手抽筋了，是不是姜越今天请你喝大力水手汤了，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借着微弱的灯光把她从头看到脚，刚刚她抱自己像捻根白菜似的，真不敢相信这是她们宿舍的小不点儿。
“你没事？没事就好，我好怕把你的手捏坏了，呜……”连着数次一波三折的心情让石榴终是没忍住眼眶里层层泛起的波澜，就这么任其一泻而下。
“乖，乖，别哭了，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都没哭了，你发什么洪水啊？”易乐不解地看着蜷缩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隔壁宿舍已经有人打开门往这边张望了，她们赶紧把石榴扶进屋，好半天才让她止住哭泣。
喝完手里的水，石榴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不过等着她的却是一连串的拷问，她很识相地把晚上发生的事据实相告，包括和梅宇风几次的相遇过程。
“唉，可怜的石榴！”小小同情地再为她倒上一杯水。
“没关系，姜越肯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易欢爱怜地摸摸石榴的脑袋安慰她。
“石榴，我好羡慕你哦，几次在危难之际遇帅哥，人家还是个厨艺一把罩的，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爽死了！”易乐满眼放光地看着，思路却以极其诡异的方向游走。
此话一出，窘意飘满室，伴随而来的是另外几人额头上蠢蠢欲滴的冷汗。
无梦一宿到太阳晒屁股，满足地伸伸懒腰，再深深吸了口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满是阳光气息的被窝。
又是新的一天，石榴加油！
环视宿舍，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仍懒洋洋趴在床上的被子。
桌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石榴，俺们仨逛街去，看你昨晚哭的那么惨就没叫你，好好睡觉养足精神。那个叫梅宇风的早上打电话到宿舍让我们提醒你不要忘了去他那里履行约定，为了不让你失信，我们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任务，就是这张留言。对了，他说也给我们准备了土豆烧牛肉，你回来的时候可别忘了带回来。亲爱的，我们逛街的时候会想着你的，别忘了俺们的牛肉！
一连三个感叹号，看来土豆牛肉才是这张留言的重点，末尾还加了三张大大的笑脸。
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就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小猪，别睡太久了，记得来干活。
看短信发过来的时间竟然是凌晨四点，真是的，这家伙精神也未免太好了。
洗漱完毕认命地走出门，刚到楼下手机就响了，看也没看，接起电话就没好气地开口：“姓梅的，我已经在路上了，你催什么催？我现在很有胃口吃粥，你可别食言了。”
“石榴姐，请问你口中姓梅的是哪个？”阴恻恻又熟悉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对面传过来，让石榴心头倏地一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强你个死蟑螂，消失这么久跑哪里去了？现在才和我联系，找死是吧？”如河东狮般的吼声立刻以更猛的气势轰向对方。
好你个袁自强，终于送上门了。
“嘿，嘿嘿，石榴姐，我高考失败疗伤去，现在心情平复才敢和你联系啊。”说是平复，语气里却仍是带了几分失意。
“你是怎么个失败法，还疗伤？哦，天啊，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厚脸皮的小强吗？”狠狠踢一下脚底的石子，目送它快速往前飞去，只当它是话筒那头的蟑螂，解气。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气流，石榴的眼睛愈瞪愈大，直到它敲在迎面而来的人的脑袋上，才猛然间闭上，脑袋也忍不住缩了缩，这下岂一个惨字能了得。
“蟑螂，你真是个大灾星，一打电话来我就犯错，回头和你联系，这下天不塌下来也要破个洞了。”匆匆挂上电话，石榴心急如焚地朝被害者跑过去，人家正捂着受伤的地方蹲在地上，指缝间流露出几丝血红。
“同学，你要不要紧？”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这身力气到学校来后总是给她犯错，怎么她踢的石子就不能优雅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呢？
“石榴，昨晚爽约是我不对，还没向你解释上天就先惩罚我一番了，呵呵。”受害者轻轻“嘶”了一下，却还是微笑着出声，如水的音色让石榴简直想当场将头重重撞在水泥地面上，来点血的教训。
姜越？天，石榴阿石榴，你点子可以再背一点！
哭丧着脸看向他，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刺的她双眼发疼发酸发涩又发涨，脑袋空白一片，只想抱起他冲往校医院，双手在这时很配合地伸到姜越面前，还没来得及执行大脑的命令，就被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握住，暖暖的，热热的，就像一杯温暖的绿茶。
“石榴，给我留点面子，扶我去医务室吧，千万别像你心中想的那样。”被一个比自己娇小那么多的女孩子抱到医务室，他以后可真的不用见人了。虽然这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她算是例外，这世间为数不多的例外。
“怎么弄的，伤口这么严重，要是再大点就要缝针了。”医生冷清清的口气带着几分责备，听的石榴直想把头发从前面齐齐放下来把脸遮的不留一丝缝，真是无颜到姥姥家了。
姜越安慰地看着她，她内疚的样子真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如果再告诉医生他头有点晕，不知道她会不会立刻夸张地磕头谢罪，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漾起一抹温和的笑。
医生给他的伤口消完毒后抹上消炎药，再在外面贴了块儿纱布，仔细端详了几秒钟，还好，这块补丁打的合格。
“外伤是处理好了，不过严重的不是这，同学，你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最好实话实说，出了事可就无法挽救的。”医生精明锐利的眼冷静地盯着姜越。
“对啊姜越，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快告诉医生。”石榴焦急地催促着他，小手紧张地扯上他的衣服，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姜越受伤那么严重！
“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就只是头有点晕，昨晚一夜没睡，我想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回去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测一下体温。”医生递来一只温度计，不容他抗拒地交代。
姜越乖乖照做，等待测量结果的时间里，石榴的脸色用阴天已不足以形容，悔恨的心被煎熬地死过去活过来又死过去，恨不得生生扒出来。
“发烧，三十八度九，挂吊针。”还好，还好不是脑震荡什么的，石榴死过去活过来又死过去好几回的小心脏终于安稳了一些，赶紧在心里齐齐谢过各路神仙。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猛的响起，把她忽地吓了一跳，惊得连连摸摸耳垂，打开手机一看，惨，讨债的。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话键，希望他不要追究她的爽约。
“我说小石榴，你是便秘蹲厕所爬不起来还是半路碰到帅男蛇被缠住了，这可都十点不早了，你的劳力怎么还没送到啊？”梅宇风的声音阴阴地从手机里传出，石榴的头皮开始不自觉地发麻发凉。
“哑巴了，还是准备沉默混过去？”哼，那天晚上没追问她在门口傻等的事，看来有必要对她进行爱的教育了。
“呵，嘿嘿，有……有点事儿，我能不能晚点再去你那里？”姜越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她不能那么不讲义气地将人家孤零零地丢在这里，邪恶一点讲，现在正是她好好表现以搏佳男好感的大好时机，当然不能错过。
“你想爽约了，嗯？”再加点凶恶的口气，看不吓吓你。
“不会……不敢，只不过晚点去……晚点去而已。”轻手轻脚走到门外，掩着手机好声好气地和他打着商量。姓梅的，我够好口气了，你可别给台阶不下，姑娘我又不是你的家奴。
“十二点，要是你没准时出现，后果自负。”说完这话，梅宇风立刻挂掉电话，对着手机哼哼冷笑两声，狰狞的表情吓得路过的苍蝇立刻慌乱展翅飞进垃圾篓。
耶耶，就这样了？虽然他语调欠揍，却没有霸王似的命令她立刻赶过去，嗯，这人还是比较上道的。
返回病房，姜越正昏昏欲睡，却还强打着一丝精神不愿彻底陷入梦乡，看到她的身影，眼睛挣扎着聚集注意力。
“石榴，对不起，昨天五点半我宿舍有个同学阑尾炎发作，大家急着送他去医院，我不小心把手机忘在宿舍了。到医院后医生紧急给他动手术，那时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段，我守夜就没赶回来。对不起，你有没有等很久？”歉疚的眼神密密定格在石榴的眼睛上，让她所有的委屈和失落片刻间统统消失不见。
“没……没有等很久，大概十分钟左右，我肚子饿就跑去吃饭了。”终于真真切切知道了什么叫说谎不打草稿，昨晚在冷风中孤单伫立的凄凉心境仿佛是一场梦，缥缈无踪。
“那就好。”长长掩嘴打个呵欠，姜越却还是没有睡去的意思，看着石榴的眼神欲言又止。
“姜越，你怎么了？困了就睡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吊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明朗的五官清晰地映入眼帘，如吹散了云雾的山水般美好，真漂亮，如果能天天这样面对他真是做鬼也值了，唉，受易乐荼毒太深！
“石榴，你有没有……许卿的联系方式？”姜越倦怠的面容突地现出一丝扭捏，无神的双眼片刻间竟异常闪亮起来。
“噗”的一声，某人心中愉悦的气球一下子漏气到底，瘪的没一点生气。“你……你是不是喜……喜欢她？”小气都不敢出一下，惴惴不安的小心脏被憋得生生发疼。
“是，”姜越温雅的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下一秒却又染上几分黯然，“只是暗暗喜欢而已，高中那么忙，什么心思都只能摆在学习的后面，还不知道她认不认识得我，现在的我算是单相思吧，呵呵。”明明是在笑，感觉却是涩涩的，没有一点真乐。
高中时许卿和自己一个班，姜越是另外一个班上的，两人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她知道姜越还是自己暗地里花发痴指给他看的，那时她好像没什么反应，唉唉，丘比特这箭怎么射偏了呢？
心一下子变得哇凉哇凉，酸涩苦辣什么滋味儿都齐了，为什么帅哥都是别人的呢？
我把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
呜——
在心里为自己还没开始就要死掉的感情默默哀悼了一分钟，看着他得到答案满足地坠入梦乡，泪花终于闪闪而出。
头昏昏走出医务室，心里空荡荡的，走半天才发现方向反了。
太阳热烈地挂在空中，毫不吝啬地撒播着芬芳十足的温暖，碧蓝如洗的天空干净的似乎能映出地面上的一切生息，平时最爱扫落叶的秋风此刻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休息去，天气实在是美好的太不给面子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有雷声暴雨狂风才对吗？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啊，呜，现实果然是没有这么浪漫的！
一路无神地往前走去，迎面而来一对对勾肩搭背的情侣，甜蜜的笑容和亲昵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刺眼，原谅她，现在的她是一颗会咬人的涩石榴。
可怜的暗恋就这样要匆匆收场，那些伴着自己熬过无数挑灯夜战磨人日子的美好情感，今天起就要硬生生从心里拔出了，好闷，像是呼到鼻腔里的氧气突然被人强硬夺去了一大半。
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慌乱心碎……不对不对，没有爱她的人，以后她也没资格为姜越流泪慌乱心碎，她要笑着给他祝福，强拧的瓜不甜，就这样为他的感情加加油吧！
暑假里虽然为他心痛过，却还抱着一线缥缈的希望，这次是连萤火虫般的希望都没了，好累，好想回去大睡一场，睡一觉把所有的事都忘光光，忘掉那本就不存在的风花雪月。
走到一个分岔口处，看着眼前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她忽然变的迷茫起来，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如同失去意识的人一样，空有身体没灵魂。立在原地机械地把手机颠过来倒过去，仿佛这样就能收回离家出走了半天的神智。
“同学，你手机响半天了，不接吗？”一个好心的同学经过石榴身边，看着她有点不太对劲的表情，热心地出声提醒。
“啊？哦，谢谢，刚刚想事情没注意，谢谢。”冲那位同学点点头道谢，人家笑笑，看她没事就挥挥手走开了。
翻开手机盖，梅妖孽三个大字正在闪闪发亮的屏幕上舞动，赌气似的，她忽然不想按下通话键了，看看时间，十二点还没到，他又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很神奇的，刚刚溜走的魂魄此刻竟全都归位，双腿很自然地走往通向大门口的那条路，难道梅妖孽还能驱邪不成？
胸中的苦闷此刻忽的好了很多，抬头看看天空，脑门斜上方正飘来一大朵白灿灿的云，像是满满堆在碗里晶莹中带着剔透的白米饭似的，饿，好饿，忍不住对头顶的云吞了下口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贪婪似的，那朵云忽然快速移动起来，生怕被地面上的某个小生物就这样给吞了。
可恶，一点面子都不给，饿死她啦！
石榴终于拼着一丝老劲儿来到了梅宇风家门口，像是有所感应般，大门在这时敞开了胸怀，梅家妖孽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搭着门正潇洒无比地立在她面前，散发着一股令她很有胃口的气息。
“面如菜色唇如霜，这是哪家来的小难民啊？”本来雀跃无比的心情，在见到这只像是被霜狠狠凌虐过后蔫儿掉的石榴时，忽然变的有些气闷，搞什么鬼，除了第一次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学校是地狱吗？
呆呆地看着那张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虽然表情不怎么好，可还是那么养眼，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几下口水，“梅宇风，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他面皮那么白嫩，忙着奔波万里取经风里来雨里去被众妖魔垂涎三尺的唐僧肉肯定没有他的可口。
梅宇风僵硬地扯了下唇，“哐”的一下关上门退回屋里，大白天是不是见鬼了，外面站的肯定不是姓花叫石榴的小家伙，那两道垂涎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他生生吞下肚去的样子，是人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好饿，开个玩笑而已，竟然把他吓跑了，看来他真的是个人。”这个认知让她忽然有了想笑的心情，妖精也怕被人吃掉，呵呵！
低低的笑声传入门内，不一会儿竟转成哈哈大笑，让里面贴着门的人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心情还没调整好，那哈哈大笑竟又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好不伤心的音调。
透过猫眼儿往外看，竟然不见那颗石榴的身影，飞快打开门，一团人影就这样跌坐进来。
“梅宇风，你好过分，我都要饿死了，你竟然把我关在门外，你真以为你是唐僧啊？”屁股好痛，刚刚没流出的眼泪这下终于找到出口一泻而出，死妖孽臭妖孽，呜，她凄凉的爱情凄惨的屁股！
“小鬼，饿就要饭吃，干吗开那样的玩笑？”虽然妖怪他没见过，吃人的人可是听说过，他可不想助长她往那方面发展的兴趣。
关上门拉起还坐在地上发大水的人，鼻涕眼泪满脸飞，真像个五六岁的顽童，但是，他眉头虽然嫌恶地皱起，可就是忍不住想关心她。
房间里飘满饭菜香，石榴两眼发亮地跑向茶几，小胳膊在这时却被梅宇风死死拽住，干吗？肚子饿的响翻天的人没好气地回过头，“你想被我咬？”
“洗手洗脸，脏死了。”她那恶狠狠的表情真有点像会咬人的狗，心里没由来打了个突，忍住忍住，她只是饿坏了，不要和她计较。
这回石榴没有发飙，乖乖走到洗手间洗掉脏污，对着镜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地闪过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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