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濯的两只手已经从她身后穿过来拉住缰绳,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心中安定下来,好像于浮萍之中有了依托,一低头便能看见风濯那双纤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
马已经停了下来,古云清微微侧过脸,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向风濯,略显尴尬:“谢谢你。”
风濯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不想骑马?”
古云清转过身有些讶异的对上他的那双黑眸,她指了指身下的马:“不是在骑吗?”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她依偎的胸膛轻轻颤动,身下的马忽然狂奔起来,她吓得脸色一白,生怕再落了马。
风濯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担心,让她往怀里靠的更紧了些,手臂圈住的细腰不盈一握,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上身保持端正,腰部放松,随着马的身体一起摆动。”
因为靠的极近,他说话时有热气钻进古云清的耳朵里,弄得她耳朵里有些痒,也没有听清风濯到底说了些什么。
风濯只当她已经听见了,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跑的更快了。
周围的景物快速向后退去,古云清一颗心起起伏伏像是随时都要跃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衣袂翩跹,衣角翻飞,像是随时要飞起来。
她的发丝在风中乱舞,不断拂过风濯的脸颊,连嘴唇上也被那青丝拂过,划过鼻尖,带着一股清香,还有一丝痒意。
春风烈烈,骏马如飞,骄行踏山林。
古云清由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变成了享受,醉心于这马上欢乐的时光。
在快到村子的时候,古云清回过头对风濯道:“咱们停下吧!”毕竟在村子里面骑马太过招摇,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流言蜚语。
风濯没有说话,马儿却渐渐慢了下来,他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他左臂圈在古云清腰间,微微用力,一个翻身将她挟在怀中下了马,动作如行云流水叫人叹为观止。
古云清直到脚踩在了地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马上下来了。
风濯放开箍住她腰间的手臂,黑眸深处闪着光亮认真的看着她道:“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这话说得古云清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发觉风濯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腰间,才明白过来,一时间脸上燥热,布满了红云。
她是个女孩子,腰自然要比男子纤细许多,只是没想到风濯会这般说出来,弄的她挺不好意思的。
风濯见她脸红,黑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转过身牵起了马。
古云清跟在一旁,两人一马往村子里走去。
村头的大树底下做了许多唠嗑的妇人,田里的农活都已干完,麦种也都种下了,大家也都闲了下来。
一群人打远就看见了古云清和风濯,两人后头还牵着一匹不知是驴子还是马的牲口,几个妇人就议论开了,其中一个妇人曾经见过那高头大马,便喜滋滋的说:
“我瞧着他们身后牵着的是一匹马,上一回那几个贵人来的时候做的轿子就是用这东西拉的,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这马可比驴子跟牛要贵多了,咱们西北打仗都是用的这牲畜。”
另几人一听,都艳羡道:“你说这古老二家是不是发达了?不然怎么前个还牵着驴子,今个就买了马?”
在一旁纳鞋底的赵家嫂子听见了,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就是认识了个贵人,这就可劲造了?”
“赵家嫂子,你不是跟芸娘最是要好麽?有没有沾上什么光啊?”其中一人故意道。
赵家嫂子脸色不大好看的道:“我能沾上什么光?又不是我们家大春认识贵人!”
几人听她语气酸的冒泡,都哄笑了起来。
碰巧这个时候古云清和风濯牵着马走近,跟几个妇人打招呼道:“婶子,大娘们说啥笑的这么开心?”
“这不是正说你呢!你们牵着的是不是马?”其中一个妇人道。
“婶子眼力劲真好。”古云清笑着道。
方才认出了是马的那妇人立即得意道:“看吧!还真叫我给说对了!”
余下几人都笑道:“真叫你给说对了!”
古云清一听便知道方才几人拿这马说事呢,便笑着道:“大娘,婶子,我先家去了。”
那赵家嫂子一直等着古云清过来跟她说话,没想到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一时间心里又不舒服了,出声道:“清小子,你见天就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家帮你娘干点活,都这么大了,也不叫你娘省心!”
古云清看向赵家嫂子,知道这人跟她娘关系不错,但是那一副以长辈自居说话的语气隐隐含着尖酸,让她听了不自觉皱眉。
她不欲多理会,脸上笑意减了几分,没有说话,转过身欲走。
那赵家嫂子一看古云清压根不甩她,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清小子,你就得多学学俺家大春,又能干又听话!”
古云清脚下步子微微一顿,没有停歇,嘴唇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往家里走了。
风濯跟在她身后,看清了她脸上那抹嘲讽的笑,低沉的道:“既然不喜欢她这样说你,为什么不还击?”
古云清微微侧脸,挑了挑眉:“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不成?再说她不过是看不过我们家现在过得比他们家好,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心理的,她跟我娘亲近,知道从前我们家过得不成样子,这会日子比她们家还要好,心理难免有落差,一时间接受不来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总是这样,见不得原来比自己差的人后来过得比自己还好。”
风濯黑眸微微一动,看向她那张隽秀的小脸,若有所思。
走到院门前的时候,就见萍儿正蹲在地上。
萍儿一抬头看见古云清跟风濯回来了,惊喜的站起身,扑到了古云清身边:“大哥!你回来了!”
古云清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嗯,大哥回来了!你今天咋没去找小胖玩?”
萍儿撅了撅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才不跟他那种小孩子玩呢!”
古云清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用手弹了弹她的头:“你自个就是个小孩,还敢说人家是小孩!”
萍儿见被取笑,顿时不乐意的跺了跺脚,娇嗔道:“大哥……”
古云清终于不再逗弄她了,忍了忍笑意,走到马旁,从马背上的布袋里面摸了摸,拿出来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喏,给你的。”
萍儿一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开心,接过冰糖葫芦,甜甜的道:“大哥真好!”说着将冰糖葫芦递到了古云清的嘴边。
古云清摇了摇头:“大哥不爱吃这个。”
萍儿只好收回手,转而走到风濯跟前,踮起脚跟,甜甜的喊道:“风大哥,你尝尝!”
风濯一张冷面划过一丝不自然,也摇了摇头。
萍儿只好失望的将冰糖葫芦收了回来。
古云清在一旁见了笑道:“你自个吃吧!我们都不爱吃这个。”
萍儿脸上这才少了几分失落,转身跑进了院子:“我去给娘吃。”又突然止住步子,扭过头指了指院子,低声对古云清道:“咱们舅母来了!”
古云清清眸划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对风濯道:“把马牵进去吧!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
她与萍儿先进了院子,风濯牵着马随后。
一进院子就看见堂屋里面坐着王巧梅还有一个妇人,正在与刘芸娘说着话。
刘芸娘早就听到了院门前的动静,这会见古云清回来了,忙站起身冲院子里的她喊道:“清儿,你过来。”
古云清心中了然王巧梅是来做什么的,迈步进了堂屋。
刘芸娘介绍道:“这是你舅母她娘,你也该喊一声外婆的。”
古云清点了点头,冲那妇人微微颔首笑了笑,又看向王巧梅。
只见她比原来要消瘦许多,连下巴都见了尖,可见这段日子过的十分不好,这会眼里面还含着泪,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还算顺眼。
王氏原先就从王巧梅口中听说了那日在回龙村刘芸娘家发生的事,只觉得她刘芸娘家这小子不能小看了,那日一番话在他们刘家村里都传开了。
这会她领着巧梅是来求人的,自然不敢给人脸色看,于是先开口又说了一遍今日的来意。
王巧梅被刘春给休弃,这些日子不管怎么上门求都没有用,迫不得已才来了刘芸娘家盼着她能帮忙劝一劝大春,让他回心转意。
古云清听完也不说话,只看向王巧梅。
刘芸娘也不敢胡乱答应什么,她知道自个兄弟大春那性子,一辈子都是个憨人,认准的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王巧梅眼里的泪哗哗直掉,哭着道:“大姐,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咱们爹娘,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刘芸娘瞅着也觉得可怜,出声安慰道:“你先别哭了,大春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赶明回去帮你劝一劝,至于成不成可就不知道了。”
王巧梅抹着泪,哽咽道:“大姐,我现在只能求你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大春他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