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清感觉到身侧一直悄悄抬眼打量她的目光,淡淡出声:“六子,有话不妨直说。”
六子尴尬的笑了下,咧嘴道:“清小师傅,你跟赫连公子关系很好吗?”
古云清摇了摇头,清眸平淡如水一般:“不好。”
六子收起嘴角的弧度,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四周瞧了瞧,靠近古云清耳边,悄声道:“我听店里的伙计说赫连少爷喜欢男子,尤其是清小师傅这样清秀可人的少年。”
古云清故作惊讶:“是吗?”
六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是少东家跟我们说的,每次赫连少爷文轩斋的时候,胡掌柜就让我们这些人避着些,你以后也躲着些赫连少爷吧!”
听到六子的好心提醒,古云清勾起一个浅笑,心中一暖,清亮的眸间有点点星光碎开,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六子瞅着她好看的笑容,不自觉的红了脸,娃娃脸上多了抹羞涩:“清小师傅,你笑起来真好看。”
古云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瞬间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到了文轩斋,古云清将画册交给了胡掌柜,胡掌柜翻看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云清的画技真是炉火纯青,竟然都已经润色好了。”
古云清低落的心情已经回暖,此刻微微一笑:“掌柜的过奖了,明个我还需去怡香楼一趟,劳烦您给安排好,明日要画那十两银子的画册,人选还需掌柜斟酌一二。”
胡掌柜听懂她的暗示,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古云清还未曾见过男人与男人之间办那事,是以需观摩之后再下笔,此刻见胡掌柜满口答应,便不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胡掌柜将她亲自送出门,古云清见天色还早,便转过街角,去了姜山镇上来往最繁华的集市,她将集市逛了一个遍,认真记下周围卖东西的位置,暗自打量哪里比较适合摆个小饭摊。
最后,终于选定这条街的出口处的必经之路,那里卖吃食的并不多,只有一家卖大饼的。
古云清上前买了一个大饼,吃了两口,发现入口干燥粗粝,下咽的时候容易噎住,不太好吃,但时不时还是会有人上前来买,她心中惊讶。
片刻之后,便明白过来,这大饼便宜,只要两文钱一个,又方便携带利于充饥,来买饼的都是些从村子里过来镇上赶集的人,囊中羞涩自然不舍得买贵的吃食,只能买这能充饥却又硬又干的大饼。
若是她在这里摆个饭摊,做些利于携带的吃食,只要价钱不高,生意定然不差的,心中打定主意,古云清转身往张远所在的棺材铺子走去。
还未到棺材铺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张远正手中拿着一把青草在喂驴子,古云清唇边多了抹笑意,悄悄走近张远身后,突然在他耳边出声:“喂!”
张远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是她,不由脸一红,憨憨一笑:“你回来了。”
古云清从他手中抓了些青草,喂到驴子嘴边,唇瓣生花:“你从哪弄的青草?”
张远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她,见她那清亮的眸子并未看向自己,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的道:“我……我是从坟头上面割的。”
说完,他紧张的看向古云清,生怕她嫌恶或者生气。
谁知古云清听完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一只手摸着驴子身上的鬓毛,另一只手从他手里又抓了些青草,微笑看驴子吃饭,才回过头看向他。
亮若星空的眸中有些许赞赏,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我的驴子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张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你不怪我?”
古云清笑道:“怪你什么?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多亏了你聪明,它才能吃上这么肥美的鲜草。”
张远憨憨一笑,浓眉大眼瞬间欢喜得像个孩童,云清不怪他喂这驴子吃坟头上的草,还在夸他聪明!
古云清见他笑的十分憨傻又带着几分满足和欢欣,心中也不由开心了几分。
跟张远道别以后,古云清亲自赶着驴子,往家回了。
她第一次赶车,好在驴子乖巧又认识路,也没费多大劲,就顺利赶着驴车回到了村子。
村头依旧坐着几个妇人,其中就有那嘴碎的罗大娘,古云清故作没看见,轻轻拍了驴子一下,驴蹄扬起灰尘,带着古云清飞快的从村头穿过,隐隐能听见身后罗大娘那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家门口,刘芸娘一边手中纳着鞋底,一边时不时的往延伸到村外的那条道路上往两眼。
远远听见了驴车的声音,刘芸娘忙放下手中的鞋底,脸上表情紧张而又担忧,萍儿站在她身边,也焦急的盯着路口。
古云清赶着马车来到家门前的时候,就看见刘芸娘和萍儿眼巴巴的盯着她驶来的方向,刘芸娘紧张而担心的眉目在看见她的身影时,才稍稍减去几分,她心中忽的一暖。
马车刚停下,刘芸娘就走了过来,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舒了口气,出声道:“回来了就好。”
萍儿也上前担心道:“大哥,你可回来了。”
古云清抬手摸了摸萍儿柔软的头发,抬眸看着刘芸娘上下打量她既紧张又关怀的样子,她心中那道冷意终于破冰融化了。
刘芸娘已经握住她的手,心疼的道:“昨个夜里风刮得大,今个天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看看这小手都凉成什么样子了。”
语气是宠溺和嗔怪。
古云清清亮的眸子渐渐回暖,从刘芸娘手上传来的温暖似乎穿过了她的手指,流进了血液里,让她心间涌过暖流,融化了昨夜那一身冰冷。
她抬起纤长的睫毛,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刘芸娘温婉的眉目,这人是她娘亲啊!就算她性子温软、懦弱不堪,那也是疼她护她的娘亲,自己又怎么能因此责备她,厌倦她?
既然她性子温软,那自己就强硬些!既然她懦弱,那自己就锐利些,这样便没人能再欺负她们了。
她清亮的眸子恢复了以往的明媚,回握住刘芸娘的手,唇边荡起一抹暖笑,轻轻唤道:“娘,咱们回家。”
刘芸娘见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心中涨满了酸涩感,像是急于找个缺口,突然间涌到鼻尖,眸中瞬间多了层水雾,欣慰的道:“好,咱们回家。”
将驴车赶进家门,一家三口坐在了堂屋的饭桌上,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古云清攥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她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她们一家三口,温暖恬淡的过日子。
刘芸娘今天做的饭菜十分丰盛,连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野山鸡肉也炖了,她时不时的往古云清和萍儿碗里面夹菜,自己却没吃上几口。
古云清看在眼底,清亮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她心中内疚,昨日竟然在心中埋怨娘,嫌她性子懦弱怕事,在刘迎春面前没有尊严。
可是,这个娘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和萍儿的娘!
哪怕知道丈夫已经死了,娘都不曾嫌弃过她和萍儿,一心一意护着她们俩,她又有什么资格挑剔娘的性格?
古云清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刘芸娘的碗里,温和一笑:“娘,你也吃。”
刘芸娘脸上划过感动,点了点头,宠溺的道:“好,娘也吃。”
小小的四方桌上,温情一片。
却总有煞风景的不速之客出现,只听院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个泼辣尖酸的声音:“呦,连鸡肉都吃上了,弟妹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刘迎春已经进了院子走到了堂屋门前,她身后还跟着古光宝。
刘芸娘听见刘迎春的声音,不由浑身微微一颤,温婉的眉目骤然苍白。
古光宝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味,一脸垂涎的看着桌上那盘鸡肉。
刘迎春大步走到小四方桌前,伸出手就往那盘鸡肉抓去,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又拿起一块给了站在她身旁一脸馋样的古光宝。
三口两口咽下那鸡肉,皮笑肉不笑的出声道:“味道不错啊!弟妹的手艺真是见长,娘说她都有月把时间没有吃过肉了,馋了,我看这盘子鸡肉就端给娘吃吧!”
她一抬手,将整盘鸡肉端了起来,递给了身后的古光宝。
古云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动作,淡淡出声道:“大娘有事吗?”
刘迎春斜睨了她一眼,记起昨日扇她时候的快感,高傲鄙夷的道:“有你这个小兔崽子插话的地吗?”
刘芸娘站起身,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愤恨的看着刘迎春,气道:“大嫂,清儿有名字!”
“是吗?我都忘了,原来这小兔崽子有名字啊!”刘迎春挑眉故意说道,杏眼中满是不屑之色。
刘芸娘气的身子发抖,怒极指着刘迎春道:“迎春,你做事别太过分!咱们俩好歹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你为何要这般苛待我们母女?”
刘迎春细眉一挑,杏眼恶狠凌厉,一巴掌将刘芸娘指向她的手打歪,恶狠狠的笑道:“苛待?呵呵呵……刘芸娘你还敢说我苛待你,这一切都是你活该!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嫁……”
刘迎春忽然止住话音,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古光宝,见古光宝全副身心都放在手中捧着的鸡肉上,脸上才一松。
古云清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由生疑,刘迎春方才想要说什么?
刘迎春心中气恼自己嘴快,差点就将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会也不想再在这院中呆着,不耐烦的丢下一句:“我今个是来牵驴子的!”
说完,转过身就冲驴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