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早晨刚起来,那公子脸色很忧伤,下楼的时候我还问了他一句是不是不舒服,公子说没事,”小伙计一边前面带路,一边回忆着那日遇见苏逸辰的事,“我又问他早膳用什么,他说不用,他要出去办点事儿,谁知一去就没有了音信。”
苏浅眉不由和花夜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
他来着这里办什么事呢?伙计说他脸色不好,那么他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
“小姐,公子,这就是那苏公子的房间。”小伙计打开了一个房门,谦恭地指了指里面,“公子的东西都还在里面。”
苏浅眉心情异常沉重,一种莫名的不详扑面而来。
她缓步跨进去,打量着房间。
很简单的一间上房,分内外套间,外面墙壁上挂着一架古琴,临窗一张枣木书案,上面有若干纸张,画着或写着什么。
里间同样陈设简单,但东西上乘,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衣架,还有一张精美的竹榻,床上枕头边放着一个包裹。
苏浅眉走过去,轻轻打开,是几件衣衫,还有中衣等,她拿起包裹再次打量着,想要找到一些端倪。
苏逸辰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这么久不现身,但是据说他功夫不浅,被人掳走的机会不大,况且他对小二说是出去办事,他要去哪里办事?包裹没有拿,说明他感觉自己还会回来,而且这个地点应该在城里,不会远。
“灵儿姐,你来看。”花夜忽然在外面轻唤道,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苏浅眉马上放下包裹,快步走了出去。
花夜正站在书案前,轻手翻看着那些沾染了墨迹的纸卷,见苏浅眉出来,指了指其中一张道:“你看这首诗……”
苏浅眉过去拿起来,仔细看着,只见上面写着:“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无人知。”
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表达某种相思,而且还是单相思,他刻骨铭心喜欢某个人,而出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或者说他担心别人知道,所以一直将这个秘密锁在心里。
“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他和谁家女子比较好,而且也没有听说他定亲,这个表达什么意思?好像是他暗恋上了谁家的小姐……”苏浅眉一边思考,一边做着判断,同时她坐下来,环视着周围,努力体会着苏逸辰当时写这几句诗时的心情。
他喜欢上了谁?来西然办什么事?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和他喜欢的女子有关,还是他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当然,从目前看他就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呢?
“这是他写的诗么?”花夜忽然问道,他担心这些诗的来源,因为毕竟有段日子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不确定的因素。
苏浅眉仔细看了看,肯定的点点头:“是他的自己没错,我回丞相府常见他的字画,他的字非常有特点,极难被模仿……”
说的同时,她给花夜指了几处关键点,证明自己的说法,那眼神自信有内行,眼底的光芒微微敛着,极其动人。
花夜微微侧身,很专注的盯着她的俏脸听着,然后看了看她指的那几处,又转眸看着那张迷人的娇颜缓缓问:“你对这个怎么在行?对了,那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云姬是将你的字条放在了绣球里,可拓跋哲拿出来的却是云姬的字条,你什么时候拿到她的字条,还是你……”
苏浅眉被花夜一问,掩口而笑,随后解释道:“说实话,不是她写的,是我模仿的,怎么样?是不是天衣无缝,连她自己都辨认不出来了?不是吹牛,我这个技术若不用精密的机器或者是最最权威的内行,跟本和原作无二!”
花夜眼里的赞赏显而易见,他寒星般的眼眸像是沾了蜜糖,甜的离不开对方的脸,虽然他对苏浅眉说的一些词语感觉模糊不懂,但是看着她自信又开心的笑,他便宠溺地笑了笑:“就是利用那日去拜访的时候看到了她的字迹么?你这个小脑袋怎么这么聪明呢?!”
“那是当然,”苏浅眉被一向不言不语的花夜这样表扬,心情渐渐明朗了一些,以手托腮,一边查看着苏逸辰的诗作、画卷,一边讲着那日的始末,“我不是随意乱写了以手诗么?她就嘲笑说我写的不好,然后她写了一首,我非常仔细的观察了她的自己,然后我还看到了她书案上有诗笺,上面有她的名字,我刻意记下,回来一直练习到半夜,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成果 ”
她忽然住了口,视线落在一张工笔侍女图上,这应该也是苏逸辰的笔迹,画面左边是一丛牡丹,雍容华贵,有红色,粉色,黑色,有的怒放,有的含苞待放,甚是华丽,一个少女回眸轻笑,那样子不过十一二岁,那清秀绝伦的小脸荡着天真无邪的笑意,脸颊两边还有浅浅的胭脂色,极为俏丽,与牡丹交相辉映,她娇美的容颜似乎让华贵的牡丹都有些黯然失色。
她一袭白衣,外罩石青色比甲,左手拿着一只团扇反剪在背后,似乎正要去牡丹旁扑蝶。
女孩右后方是一方石几,上面一架古琴,旁边是一个小小的香鼎。
画面美艳不失高雅清丽,每一笔都表现出画者功夫老道,每一个细节都灌注着他的心血一般。
“这个女孩好可爱……”花夜说着,视线忽然由画面转到苏浅眉脸上仔细瞧着,缓缓道,“怎么我感觉这个小女孩和你很相似呢?……”
苏浅眉心里其实也忽然有这个感觉,女孩脸上的稚嫩很明显,但是轮廓分明就是徐灵儿,所以花夜说的没错。
“这有什么的,他是我哥哥哎,画一下我小时候,不过是他离乡在外思念亲人的表现而已……”苏浅眉不以为然,不过心里却对这个苏逸辰产生了进一步的好感,当然,这种感情无关男女之情,只是觉得他远在千里之外,都记得这个妹妹,可见他和徐灵儿的感情不浅,自己来到这个异世又多了一个可以用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真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不过,这幸福的暖流之后,便又是深深的担心,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可知道自己在西然?若是他现在还在西然,自己花楼选夫弄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应该知道,而且他会来见自己的,可是这些天过去了,并没有见到他的半丝影子。
“那个,徐小姐,”店伙计站在走廊的窗户外边看进来,轻声道,“那日苏公子离去的时候,小的看见有辆马车来迎接他,那马车外边装饰很华丽,不是平民一般家庭用得起的,估计最起码也是王公贵族家的……”
王公贵族?苏浅眉一愣,忙追问道:“那马车外表还有什么特征没有?除了华丽之外?”
店小二挠了挠后脑勺,使劲回想了片刻,忽然眼神一亮,回答道:“那个马车四角都装着翠羽还有紫色的金铃,马车走起来叮咚作响,很动听!”
金铃,翠羽,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苏浅眉极快地梳理着线索,心里基本描绘出一个模糊的方向,即苏逸辰在若干时间前来到了西然,他是来办事的,至于般什么事,很可能和他心里喜欢的女子有关,这个女子很可能和西然的王公贵族有关,但是他被这王公贵族接去之后,再没有回来,一直到现在。
“花夜……我很担心他……”苏浅眉手一把抓住了花夜的衣襟,声音也微微打了颤,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花夜伸手握住了苏浅眉的纤手,她没有说完的话他能明白,她是担心他遭了不测,被人所害。
联系店伙计所说的,徐逸辰心情不好,还说去办事,那么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很棘手,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所以苏浅眉所想很有道理,可是自己能说她推测的有道理么?
“不要多想,吉人自有天相,苏公子应该不会和西然的王公贵族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他既没有为官,生活也极其检点,我虽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也知道他谦逊有礼,是西楚大陆知名的雅公子,应该不会有危险,我担心是他别被什么人困住,他可是很多人心仪的人,这次来到西然说不定是被那个人看上了也说不准。”
怎么回事?她刚一愣,店小二立刻露出悲怆的表情:“皇上 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苏浅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波荡,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西然皇上最终还是没有熬过这个春天!
她马上站起来,将苏逸辰的东西小心的卷好,放进一个布袋子里,看花夜已经将苏逸辰的包裹拿出来,然后和他并肩走出了客栈,回到自己的店铺。
皇上驾崩,西然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哀痛中,让这个初春平添了几抹凄凉。耶律濬和拓跋瑞都在忙碌着,具体在忙什么,苏浅眉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一来是和皇上有关,而来就是和新储君有关。
耶律濬已经和九千岁等人已拥立二皇子拓跋哲为西然新皇,这也是经过临终拓跋勋的同意后才有众人拟诏宣布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在拓跋勋驾崩的第三日。拓跋哲黄袍加身登基即位,而老皇帝出殡日定在六日之后。
苏浅眉很担心苏逸辰的安全,所以立即着手调查马车的事情,但是由于皇上驾崩,全城的马车,尤其是王公贵族的马车都由白布遮盖,翠羽什么的都不见了。
所以她没有办法调查下去,只好努力压住内心的担忧,等着百日之后了,因为百日之后,才允许王公大臣门将马车的孝衣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