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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柳暗花又一村(2)

“紫陌……”郑俊成蹲下身,抬头仰视着坐在长椅上的少女,“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头疼,也不会再让你中暑……”

叶紫陌重重一怔。

“我不会索取你的承诺,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靠近你,照顾你的机会。”郑俊成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我一向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可是这一次,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紫陌,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这一刻的郑俊成申请郑重,眼眸中仿佛凝着似海深情,紫陌错愕地望着他,脑海中又有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画面清晰而真实,仿佛封存在自己遥远而神秘的内心深处……

——画面中的郑俊成,眼神疼痛而隐忍,面对自己,却始终保持着温美的笑容。

“紫陌,我明白你的答案了。乖,不要哭。”紫陌在郑俊成怀因为哭泣而颤抖,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在安慰一个爱哭的小孩。

“我说过,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一直照顾你的,就像公主的骑士一样。至于王子嘛,这辈子就让李寅夕来当好了……不过我们约好了,下辈子你要先遇见我,然后把欠我的感情通通还给我。”

……紫陌头又痛了,可是内心却受到剧烈的触动……如果那是上辈子的回忆,眼前的他是来讨回情债的吗?

“紫陌,你又不舒服了吗?”郑俊成眼中的关切那么灼热,如此真挚的关心装是装不出来的,“走,我送你去医院。”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横抱起她,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

这时却有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向他们走来。郑俊成有些吃惊,但依然十分从容镇定,“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的车子违停了,按照交通规则,机动车辆是不允许驶上这个台阶的。”交警将罚单贴在郑俊成的车窗上,“这是错误的行为,以后要改正啊。”

“我女朋友身体不舒服,只要能让她觉得好受一点,无论什么我都会做的……”郑俊成淡淡一笑,“不管我曾经为她做错过多少次,以后都会一直错下去的。”

郑俊成朝两位警察礼貌地鞠了个躬,将紫陌轻柔地抱上车,并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浪漫啊……”年纪稍大的一点的警察轻声叹道,“为了小女朋友,都拿出赴汤蹈火的架势了。”

“谁没年轻过呢?”稍微年轻一点的警察今年刚为人父,是个女孩,现在才七个月大,他意犹未尽地回头望着郑俊成渐行渐远的车影,笑着说道,“以后我女儿要是也能遇上这么个男孩就好了……”

“你去宠物市场做什么?想买什么样的宠物?狗狗的话,我比较喜欢的有萨摩,哈士奇,还有小泰迪啦……”紫陌觉得有些尴尬,极力打破车里流转的一种暧昧而又令人紧张的气氛,“说起来,韩国流行养什么狗?咦,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宠物市场的呀,你导航了吗?”

“我们今天不去宠物市场了,改天再去吧。”郑俊成拐了个弯,“你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吧……”紫陌习惯性地想要拒绝,可是后面的话,却在看到郑俊成专注开车的侧脸时又吞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这样迁就我的。”

人生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王子般的人物,靠近自己,呵护自己……紫陌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很美很虚幻,可是她却希望能快一点从这梦里清醒过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目不暇接,如在梦中。

比如,曾经遥远得仿佛只存在于平行空间里的李寅夕,竟然真的出现在她世界里。

可是为了不破坏与最好朋友荆棘的友谊,她却只能选择与李寅夕保持距离。

“原来承诺一早消散不可兑现,忠诚变做感情里的弱点……”电话铃响起来,是Twins的《救生圈》,一听这个铃声,紫陌便知道是荆棘打来的。

“起床啦?难得你放假还起这么早。”紫陌接起电话,声音十分热络。郑俊成本能地侧头望向紫陌,听见手机中传出女声,这才放心了些。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来不及思考,也无法言说,但他对她的在乎确实出乎意料。

“什么?叶导演在找助手?”紫陌一怔,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你是说,我有机会能跟叶导学习?多亏你替我报了名,否则错过的话我一定后悔死了!”

“大恩不言谢啦!”荆棘开玩笑道,“你快过去吧,千万别迟到!”

紫陌放下电话,眼中闪烁着独特的神采,“麻烦你,可以送我去王府花园吗?”

“当然。”原本打算跟她一起度过一整天的郑俊成有些失望,但还是说,“听起来你很着急,我一定尽快将你送到。”

“我从小就看叶导的片子,真的觉得他很有才华!”紫陌非常兴奋,提起这些简直口若悬河,“还有段博雅,他被韩国业内称为‘最后一个天才’……如果我能给叶导当助手,就有机会同时跟这两位学习了……我现在就是去面试,真是好紧张哦!”

“段博雅是我们公司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跟他说一声就行了。”看见紫陌眸子露出星光般的神采,郑俊成无端地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你送我到楼下就好了,我自己上去。”紫陌赶忙拒绝,“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认识你,也不想靠裙带关系进剧组。”

郑俊成怔了怔,便不再提这个话茬,安慰她道,“你不用紧张,导演通常都很凶的,你不要怕他们就好了……”

这时,马路上忽然跑出来一只小狗,望着迎面驶来的郑俊成的车,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竟然愣在了原地。

郑俊成急忙刹车,并把方向盘往左转了半圈,紫陌吓了一跳,慌乱中却感觉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挡住自己——

郑俊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拦在紫陌身前,以防止她因为急刹车而前倾。

紫陌心中一暖,记忆中只有爸爸开车时对她做个这个动作。毕竟人在遇到意外状况时,本能地会首先想到自己,可是郑俊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保护她……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那只横穿马路的小狗依然无辜地站在原地。郑俊成的手指被车上的饰品划伤,汩汩地鲜血直流,可是他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只是关切地看向她,“紫陌,你没事吧?”

“我没事!”紫陌顾不上自己,捧住他的手,心中十分歉疚,“你流血了!”她急忙翻出车里的纸巾盒帮他止血。

“流点血是好事,听说能够促进血液循环呢!”郑俊成胡乱把纸巾缠在手上,不顾周遭嘀嘀的车鸣声,发动车子一溜烟往前驶去,“我先送你去面试,别耽误了正经事。”

紫陌觉得过意不去,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说不出口。狭小空间中,望着他英俊又坚定的侧脸,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间滚过,留下灼热的痕迹。

郑俊成的声音盘旋在脑海,虽然记忆中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个场面却如此地真实——

“……不过我们约好了,下辈子你要先遇见我,然后把欠我的感情通通还给我。”

紫陌怕继续想下去会头痛,迷惑地闭上了眼睛。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不但遇见奇怪的人,还遇见了奇怪的回忆……她一向不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可是心中那一幕幕熟悉而又遥远的画面,又该如何解释呢?

王府花园原本是一处古迹,是位清朝王爷的旧居,如今翻新成五星级饭店,但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园林都保持原样,很有韵味。

郑俊成的车刚在路边停下,紫陌就一溜烟地冲了下来,直奔12楼,生怕错过了这场面试。

12楼宴会厅名为“囫囵厅”。大多数酒店都喜欢把各个宴会厅命名为“百合厅”,“牡丹厅”或者“玉兰厅”等等……相比之下,这间名为“囫囵”的古色古香的大厅立见禅意。

圆形镂花门前放了一张桌子,有个工作人员正坐在那里玩手机。

紫陌左右看看,感觉这里十分安静,完全不像是有面试的气场,上前试探着问,“请问,我来面试叶导的助理,是在这里签到吗?”

小桌后的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捧着手机正在玩《逃离神庙》,三十秒后才回答紫陌,“面试已经结束了,你来晚了。而且你看起来年纪太小,就算没迟到大概也不能用你。”

“可是……”紫陌心下失望,当然不肯死心。

“我只是个前台,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女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手,继续开始新一轮《逃离神庙》。

紫陌看她这个样子,第一次对陌生人恨得牙痒痒,可是又无计可施,正在一旁默默踌躇,这时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走过,高挑纤瘦,穿着一套黑色西装。

“李寅夕?”紫陌微微有些吃惊,本能地叫出他的名字。

黑衣少年回过头来——

原来紫陌认错了人。

这个少年皮肤白皙,眼睛狭长,带着一副白框眼镜,看起来斯文而忧郁,虽然不及李寅夕俊美夺目,却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文人气质。

“你是……段博雅?”望住他的脸三秒,紫陌很快认出他来。

——被业界称为“最后一个天才”的新锐导演段博雅。

“你见过我?”段博雅见到紫陌,脸上露出淡淡的荷花般的笑容。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如果说李寅夕是孤傲神秘的曼殊沙华,郑俊成是端庄大气的国色牡丹……那么段博雅就是随和雅致的荷花,随处可见,总是给人带来清新的淡淡香气。

“是的,我见过你……在杂志上。”紫陌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了,听说你是这部电影的策划之一?”

“是啊。”段博雅一向待人亲和,对于这个女孩,格外有种亲切感,称赞道,“你韩文说的很好。”

“我是来应征叶导的助手的,可是面试已经结束了……”紫陌从小养尊处优,很少求人,可是这一刻,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只要见到叶导,我也就不虚此行了。”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段博雅也惊讶于自己这一刻的冲动,可是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没有办法拒绝,“好,你跟我来吧。”

方才在玩《逃离神庙》的女孩远远望见紫陌与段博雅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由吃了一惊。眼见紫陌跟在段博雅身后施施然地走进内堂,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你认识段导演?怎么不早说?”

“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你。”紫陌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你是一个对别人的梦想毫无同情心的人。”

说完,紫陌挺直了脊背追向段博雅,留下那个陌生女人握着手机独自愣愣地站在原地。

“囫囵厅”深处有个茶室,一块巨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套朱砂茶具。叶导看起来要比紫陌的父亲年轻一些,大概四十多岁,是国内电影界数一数二的老前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严肃摄人的气场。

可是这一刻,在饮茶的时候,叶导整个人都是松弛的,看起来不过是个寻常大叔,微有些胖,微有些秃顶。然而这些,又丝毫不影响他一看就知道年轻时代是个帅哥的优秀底子。

“叶导。”段博雅用生涩的中文说,“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紫陌有些紧张,一直跟在段博雅身后,走近了才发现,八仙桌对面竟然坐着这几天对她来说简直可以用“阴魂不散”来形容的俊美少年——

李寅夕。

他放下茶杯,抬头看见是她,也微微怔了一下。

差点忘了,听说李寅夕击败了好几个亚洲大咖,拿到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

“我中文不是很好,你自己跟他说吧。”段博雅退后一步,扶着紫陌的肩膀,迫使她坐到叶导身边。

石凳是纯天然的,散发一种凉意。紫陌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叶导,我是来应征做您助手的……方才在路上出了点意外,错过了面试。”

“你叫什么名字?”叶导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从他眼中看不出一丝透露喜恶的端倪。

“叶紫陌。”

“是投资人的女儿荆棘帮你的报名吧?”叶导歪着头看她,“这一次我招助手,外界是不知道的,候选人只有那么几个。”

紫陌有些紧张,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每一个都有背景。让我怎么选?”叶导轻轻一笑,说,“姑娘,我的助手已经定了人选,你回去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该不该就这样放弃呢?

可是我好容易来到这里,并且见到了叶导本人,距离我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就这样走掉,我一定会后悔的吧?念及于此,紫陌顿了顿,又说,“叶导,您的电影我都有仔细看过,作为普通的年轻观众,您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现在想要吸引他的主意,就不能够用寻常的方法了,紫陌打定主意,又补充一句,“每个人都说优点,我想说的却是缺点。”

这番话果然引起了叶导的兴趣,他用镊子夹起一只小茶杯,放到紫陌面前,亲手为她斟满,说,“你说说看,有什么缺点?”

紫陌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拿起小茶杯来缓缓啜尽,这才缓缓说道,“我觉得你的野心太大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愣,李寅夕和段博雅在心里不由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叶导的脸色也是由晴转阴。

“你既想拍有追求的文艺片,又想吸收票房多赚钱,未免也太累了吧。”紫陌豁出去了,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票房和奖项,我想您还是排个先后顺序比较好,都想要的话,可能元素太多,会有些不伦不类呢。”

叶导没有接话,空气中流转着诡异的沉默。

段博雅有些担忧地望了紫陌一眼,情急之下刚开始学的中文也想不起来了,用英文说,“这个女孩年纪小,你不要跟她生气……”

叶导做了个手势打断博雅,顿了顿,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关于我的电影,我还想多听听你的意见,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以后详细聊聊。”

紧张气氛一下子缓解下来,暗自为叶紫陌捏把汗的两位少年也都松了口气。

“不过,虽然我蛮喜欢跟你聊天的,但是我的助手已经定了人选,不能再改了。”叶导慢悠悠说道,眼看着身边的小女孩流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他也有些不忍,“这样吧,我看看剧组还有没有其他空缺的职位。”叶导拿起电话,拨给剧务。

半分钟后,他挂断电话,有些遗憾地说,“抱歉,剧组里已经没有其他空缺的职位了。你年纪小,又是女孩子,类似摄像这种工作你也做不了。”

紫陌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礼貌地朝叶导和段博雅的方向鞠了个躬,转身准备告辞。

既然已经尽了力,那么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紫陌一步一步走出茶室,略带苦涩的茶香氤氲在眼前。

“等等。”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冷感的男声,紫陌回过头,对上李寅夕黑曜石一样的漆黑双眸。

“我还缺个助手,打理我在中国的生活,帮我搜集剧本资料。”他低下头,亲手把她的空杯子斟满,“你愿意试试吗?”

心情几番起起落落,从失望到希望,又从希望到失望……紫陌一时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地怔在了原地。

“对哦,你不久前才拒绝了我。”李寅夕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可是即便露出这个表情,他的脸依然英俊逼人,“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

“我愿意!”紫陌冲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觉得有些失态,脸上晕起一层淡淡的绯色,顿了顿又说,“我是说,我愿意做你的助手。”

“好吧,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李寅夕微低着头,极力隐藏自己忍不住想要露出的笑意。

“恭喜你……小姑娘。”叶导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叫叶紫陌。”段博雅站在一旁,眼中流露出柔柔的笑意,“以后我们导演圈再有座谈会,叫你一起来听吧。”

“谢谢段导!谢谢叶导!”紫陌朝他们分别鞠躬,面带喜色。

“那我呢?”被冷落的俊美少年睨他一眼。

“谢谢你,李寅夕。”紫陌望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底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了,泛起一丝丝清浅的涟漪。

……原本想从他的身边逃离,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原点。

紫陌却没有办法再骗自己——

其实能够留在他身边,她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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