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协王府,宋协正和几个书吏埋头整理公文,这些日铁辽攻城,忙的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城内的政务,故而政务堆积,如今铁辽三十万大军,颇有围而不攻之势,这才忙里偷闲,整顿内政。
“哼!”宋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文书狠狠的甩在书案上,原来那文书上报的是城中商户,抬高米粮物价的事情。
毕思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笔,问道“殿下因何发怒?”
宋协指着那文书道“城中有无良商户,囤积米粮,抬高物价,毕先生以为该怎么办?”
毕思笑道“为求一己之私,不顾国难当头,当斩!”
宋协眉头一皱,道“只怕引起城中骚乱。”
毕思笑道“殿下,商贾富户此作为,天怒人怨,殿下用重典斩之,可定民心,民心所向,大事可成。”最后那句“大事可成”却正说到宋协的心坎之内,表面上是说铁辽围城的事情,实际上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宋协心道“那些富户商贾,平日也没少给本王好处,不过国事体大,乱世用重典,也只好如此了!”想罢点头道“既如此,就交给先生去查办了,但凡涉及此事的,抄其家,灭其满门。”
“是。”毕思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去准备查办之事,他这边刚出去,便有一个军中参将跑了进来,跪倒道“启禀殿下,有百余城中地痞流氓,发动城中近千男丁聚集,要助我等守城,还请殿下定夺。”
宋协疑惑道“这帮闲人也来添乱?他们懂什么,赶走就是了。”
那参将道“末将已经驱赶过了,可是他们都手持铁锹匕首等物,不肯离去,叫嚣着要以身殉国,看其神情,不似无故捣乱。”
宋协一愣,他本来以为,城中的地痞流氓可能借机生事,他却没想到这年头的流氓地痞,最重的就是忠义而字,说是地痞,其实不异于侠客,平日讹诈百姓,为的是养家糊口,到了紧要关头,却分的清轻重缓急,比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富家大户却要好得多了。
宋协点点头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帮着你们搬运檑木滚石等物,你自去安排吧,若是其中有心怀不轨者,便就地问斩。”
“遵命!”那参将叩头退下,还没出门,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看时却是方才出去的毕先生。
参将穿着军中铠甲,都是精铁打造,毕先生撞在上面,额头已经流下鲜血,却丝毫不觉,只叫道“殿下,铁辽蛮子进攻北门。”
宋协一愣,暗道这些蛮子刚刚摆下围而不攻之势,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要攻城了?忙从一旁衣架上拿起自己的铠甲,一边穿,一边往外走道“随本王去北门城楼。”
一路小跑来到北城,耳听得城外战鼓擂动,宋协忙与毕思来到城楼之上,手搭凉棚打眼观瞧,见城下不远乌压压的一片铁辽骑兵,不由得愣了一愣,疑惑道“怎么都是骑兵?莫非铁辽凶蛮不通战阵,要以骑兵攻城?”
毕思摇头道“萧元山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素有儒将之名,决不会糊涂至此,其中必有奸计。”
话音刚落,就看见铁辽的骑兵队分开一条道路,有人驱赶出数百人,都是农家打扮,有老有少,竟是奉天周边的百姓。身后有弓箭手开弓瞄准,那些百姓只能向前来到城门之下,但凡有慢了半拍的,尽皆被一箭射死。
宋协大怒道“辽狗欺人太甚!”那些百姓来到城下,乱哄哄的恳求城上打开城门,宋协皱了皱眉头,此时他才明白为何铁辽此次都是骑兵,如此距离,只要稍稍将城门打开,便足够铁辽骑兵一拥而入,倒时谁能抵挡?若是不开城门,城下有不少人,都很奉天士兵的亲友,任由其生死自顾,难免军心浮动。
宋协转眼看向毕思,见其非但不惊,脸上反而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正自不解,便听城下几声惨叫,原来是有几个百姓被辽人一箭射死。
“爹……那是我爹……”一个士兵突然叫喊出声来,却是发现自己的父亲就在其中,他这一叫,一旁也有些士兵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亲友,纷纷朝宋协跪倒道“殿下,开城门吧,求殿下救救我等父母妻儿啊……”
宋协钢牙紧要,也是怒极,却手足无措之际,却听毕思叫道“铁辽贼寇要做甚?”
众人纷纷望去,见不远处一片密林之内,冲出数百骑士,身着铁辽军服,手持弓箭老远朝百姓一阵射杀,竟射死大半,莫说奉天城上众人愣了,就连辽人也是一愣,这又是哪里来的一群骑士?怎不曾见过?
趁着众人发愣,那群骑士已经冲入了人群之中,“依哇”乱叫着一阵砍杀,随即又飞奔而去。顿时城下之人,无一生还,有的竟被开膛破腹,肠子也流了一地。城楼之上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爹”“娘”之声不绝于耳。
毕思高声道“将士们,铁辽贼寇羞辱于我等,杀我等亲朋父母于眼前,该当如何?”
众军士此时双目通红,齐声吼道“报仇,报仇,报仇……”声音夹杂无限怨恨,冲破云霄。
铁辽军中也是一阵哗然,萧元山见城中此时人心可用,不可攻城,吩咐鸣金收兵,回到中军大帐,将一众将领都召集起来,萧元山勃然大怒道“是谁?那是谁的人?”一阵吼叫,竟无一人答话,萧元山原本以为是铁骨朵等一类混人所为,此时看来却不是,这些人都是敢做敢当之辈,决不会做了不认。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萧元山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群人可曾回到阵中?”
众人纷纷摇头道“一路往西而去,不曾回到阵中。”
萧元山“啊呀”一声,叫道“中计了!好狠的宋人,好狠!”
奉天城协王府的书房内,宋协坐在书案前,毕思坐在一旁,下人已经被屏退,宋协眉头紧皱道“毕先生,今天的事情你该有个解释吧?”
毕思面上带笑道“小人向殿下请罪,今天那数百辽兵,却是臣下安排。”
宋协道“毕先生此举不妥,若是此事在军中传开,只怕引起哗变。”
毕思道“殿下不必担忧,可记得小人前些日,曾向殿下借了五百亲卫?那些假扮辽兵的人,正是殿下的亲卫,这些人都是殿下从京中带来,小人已经让他们在不远牛角山安营,等事情过了,在回城内。只是此事事先没有和殿下说明,是小人的罪过,小人是怕殿下素来仁厚,不忍此举。”
宋协心内稍安,叹道“本王的确心中不安啊!不过这次暂且记下,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毕思忙躬身作揖道“是,小人谨记在心。”
…………
“报……”一匹快马来至张飞面前,马上斥候抱拳施礼道“报元帅,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奉天城,铁辽三十万大军,摆开铁锁连营之势,城内音信无从探察。”
张飞一摆手道“再探!”
“得令!”那斥候探马一带缰绳,飞奔而去。
一旁宋海多开口道“三哥,大军日夜不停赶来,人困马乏,不宜交战,前方有一荒坡,不如在那里暂且安营,再图后计。”
张飞想了想,四周打量,见军士果然面露疲态,就连荃查等一众将领,也只是强打精神,于是点头道“好吧,就依四弟所言,来人,传令下去,前方荒坡之上安营扎寨。”
众军士得令,加快脚步,在荒坡上如何砍伐树木,安营扎寨暂且不提,只说张飞等一众将领,落座在中军大帐之内,让人取来地形图,张飞道“胡将军,你来说一下如今对方的兵力部署。”
斥侯营统领胡飞抱拳施礼,上前指着地形图道“此次,铁辽号称大军三十万,实则精锐部队只有十万左右,如今铁辽大军摆下的,是铁锁连营之势,此营阵布局暗合兵家三十六数变化,前后相接,四面相持,固如铁桶一般,围而不攻,任你大军再多,如得其中,也如同石沉大海。”
宋海多点了点头道“根据估计,奉天粮草尚能支持一月有余,若等公孙驸马的大军前来,还可另有定计,不过元帅头一次带兵出征,若不战而等候后队人马……恐怕说不过去。为今之计,只有火攻。”
张飞不解道“地方虽然是连营之势,但围城四面,怎用火攻?”
宋海多笑道“辽人远来,粮草不济,只烧起粮草所在,必然不攻自破。”
兵部尚书柳鹰摇头道“军师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我等此来,铁辽必然谨慎防备,如何能有偷袭粮草的机会?”
宋海多笑道“柳将军,本官已有对策,我方才已经吩咐下去,帐篷之扎一半,火灶也起一半,从明日起,每日白天出兵半数,在铁辽阵前叫阵,夜间派遣一部分人马绕到粮草所在一面……”
张飞点头道“这分兵之计甚妙。”
柳鹰也点了点头,又道“此计虽妙,但我等毕竟人少,需有一内应,方能奏效。”
张飞点了点头问道“谁可为内应?”
宋海多笑道“此事非一人莫属。”
…………
来日,天刚放亮,众军士起火灶吃饱肚子,北宋两万人马来到铁辽南营叫阵。当中站着的是张飞,荃查在左,柳鹰在右,众武将一字排开。一杆大旗随风飘扬,上面是一个斗大的张字。
“哗啦啦”营门大开,萧元山率领铁辽兵将拉开阵势,用手一指,喝道“来者通名。”
张飞答道“某家张飞张翼德,奉旨来取尔等贼寇性命。”
“哈哈……”众铁辽兵将一阵大笑,却惹恼了北宋阵中一人,此人姓程名风,乃是已经殉国的程老将军义子,此次程家亲子不能出战,他却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程风本是草寇出身,被程老将军收为义子,传授武艺,一杆钺颇有火候,张飞见是此人,知道其有血海深仇在心,也不阻拦,任由其来到场中。
程风大钺一横,立马当场,喝道“你家爷爷程风在此,何人敢来送死?”
萧元山用手中马鞭指着程风问道“铁骨朵,你去会会他。”
铁骨朵这些日早就憋闷的很,此时如同打了鸡血,一声怪叫冲出阵来,手中镔铁狼牙棒一摆,也不答话便直奔程风而去。
程风催马上前,两人都是力大之人,钺棒相交,一声巨响,程风心中不由一惊,双臂竟然一阵酸麻,再看铁骨朵,却好似没事儿人一般,也不知吃的什么长大,竟有这般力量。
程风见铁骨朵凶猛,不敢怠慢,一仗胸中一股狠意滔天,二仗手中大钺深的程家钺法之精妙,施展开来,以巧破拙,倒是也不落了下风。
只是钺本就是重兵刃,虽也有精妙技法,但终究是辅佐,最终还是力大为先,两人斗了三十几个回合,程风已经力有不足,手中大钺也慢了下来。
张飞一眼看出不好,眉头一皱道“程将军不敌此人,何人上前助阵?”
荃查双锤一碰道“我来。”说罢已经冲了出去,高声道“程将军会阵稍歇,我来会会此人。”
程风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好再斗下去,虚晃一钺,转身便往阵中走,铁骨朵哪肯放过,从后拍马追来,举棒便打。
只听“当”的一声,却是荃查双锤到了,正架开了铁骨朵一棒,程风也趁机回到阵中,那铁骨朵也是心中一阵,暗道“这丑汉子好大的力气。”顿时收起轻视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战。
两人斗了二十几合,荃查眉头一皱,双马相错之际,猛地立于马背之上,双锤高举一前一后,抡圆了一通乱砸,正是其成名绝技“擂破鼓”。
那铁骨朵也是了得,狼牙棒不闪不避,直迎而上,竟凭力气硬生生的接住此招,看其脸色如常,竟毫不费力,荃查不由暗叹“人说辽人骁勇善战,猛将如云果然不假。”想罢心中一动,身子猛的一晃,拍马便走。
铁骨朵见荃查摇晃,以为荃查不支,从后怪叫着跟上,却不想荃查突然一翻身,左手铜锤一阵响动,竟变成流行锤砸出。
铁骨朵身经百战,早就防备荃查回马翻身的招数,忙用狼牙棒护住面门,却不想荃查左锤只是个幌子,右锤慢了半分而出,却后发先至,不取铁骨朵,只砸铁骨朵马头。
铁骨朵只觉得身下一空,战马一声嘶鸣,马失前蹄落下地来,他追荃查已经来到宋军阵前不远,张飞喝一声“绑了!”便有军士抢出,将铁骨朵五花大绑,那一旁萧元山见铁骨朵被绑,来不及抢回,只能吩咐鸣金收兵退了回去,紧闭寨门,任由宋军鼓噪,却没有出战的意思。
这一边宋军见铁辽不敢应战,冲又不能冲也只得收了兵马,将铁骨朵绑在木杆之上,抬回营中。
众将士分坐两旁,张飞一拍手中虎威铁胆,喝道“来人,将那厮带上来。”
有军士连拖带拽将铁骨朵带入中军大帐,铁骨朵傲然不跪,张飞吩咐左右一声“打”,两军士手持小臂粗细的杀威棒,一左一右打在铁骨朵腿弯,而后用棒一压肩头,他双脚被绑,此时跪倒便再站不起来,虽然脸憋的通红,破口大骂,却也无济于事。
张飞大笑道“摆酒。”
话音刚落,从一旁站起一人,身材不高,体态微胖,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颇为有趣,正是帐前偏将姬八姬顶天,姬八抱拳拱手道“元帅,我军虽然初胜,此时不宜饮酒作乐,还望图谋后计。”
张飞闻听眉头一皱,大怒道“某家用你一个小小的偏将管教?滚下去,莫要聒噪。”
姬八面露无奈,长叹一声退回座位。张飞这才吩咐摆上酒宴,与众将官大口酒大口肉的吃了起来,酒过半酣,张飞突然叫道“无趣无趣……”
一旁宋海多面带奸笑站起身来道“元帅大人,若是觉得无趣,在下到有解闷儿的法子。”
张飞道“快讲!”
宋海多瞟了铁骨朵一眼,笑道“听说辽人*比宋人雄壮,平日里也不曾见过,不如将这厮衣裤退下,看个究竟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那铁骨朵勃然大怒,羞愤之下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大骂道“无耻小辈,要杀要剐爷爷应下,如此作为不是好汉。”
张飞哪里管他,就命士兵去扒铁骨朵的裤子,却只听“哗啦”一声,乃是姬八一脸正气,将手里酒碗摔了个粉碎,喝道“元帅不可,此人也是条习武的汉子,怎可如此羞臊于他?传了出去,北宋颜面何存?”
张飞脸上变色,大怒道“扫兴,扫兴!”说罢大步走出中军大帐。
众将领命人将铁骨朵绑下去,也各自散了。
却说铁骨朵被几个士兵连拖带拽的绑在门外旗杆之上,身上泼上凉水,此时北地的天气尚凉,时近夜晚冷风一吹,铁骨多铁打的汉子也不由冷的全身发抖,暗道今日受辱,来日必当奉还,又想到如今落在这般境地,哪里还有什么来日,不由得又心灰意冷,长声哀叹。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道“将军因何长叹?”
铁骨朵吓了一跳,见一个条人影闪了出来,正是时前在中军帐前,为自己力争辩驳的姬八。铁骨多也是个快人,对姬八顿时大生好感,苦笑道“阶下之囚,如何不叹?”
姬八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铁骨多心中一惊,暗道“此人莫非要来杀我?”却不想姬八绕到其身后,挑断了绳索,低声道“将军莫要出声,我是来救将军脱困。”
铁骨朵一愣,随即大喜道“多谢这位将军,只是我若走了,将军又如何?不如随我去投我大辽。”
姬八道“正有此意,今日得罪张飞,那张飞心胸狭窄,必然要寻机杀我,此地不能久留,况且……”
铁骨朵暗道此人啰嗦,四周打量一番,见没人注意,这才稍稍放心,问道“况且如何?”
“况且我本就是辽人,自幼流落汉地,今日正好认祖归宗。”姬八这番话用的却是辽语,语调纯正,和辽人一般无二。原来他自幼随父经商,游历四处,别的没学会,但却学成各地方言土语,后来人称喉舌将军,一来是说他牙尖嘴利,善于奉承吹牛,二来就是他这个本事了。
铁骨朵本来就没脑子,此时大难之时得人相救,又听姬八说出辽语,哪里还疑有他?顿时大喜道“原来也是我大辽子民,难怪与那帮宋人不同。”
姬八道“将军莫要多说,此时事不宜迟,先出去再做计较。”
铁骨朵点头称是,跟着姬八一路偷偷摸摸,躲过了几队巡查的士兵,来到营门口,营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军士,姬八示意铁骨朵在一草垛旁稍等,自己走上前去道“快开营门。”
一个士兵将火把举起,仔细看了看,笑道“原来是姬将军,不知姬将军这么晚了,因何要出营去?”
姬八道“有元帅军令。”
那士兵道“军令何在?”
“在此!”姬八话音刚落,手中抽出钢刀,一左一右将两个士兵斩在刀下,鲜血四溅。转身招呼铁骨朵道“将军快走。”铁骨朵见姬八亲手斩杀两个士兵,再不疑有他,忙闪身出来,跟着姬八走出大营。
他们这边刚走,地上两个已死的士兵突然坐起身来,相视一笑,转身往中军大帐而去……
这边如何回话暂且不提,且说铁骨朵和姬八一路狂奔,远离宋军大营,这才稍稍放慢脚步,姬八却突然拉住铁骨朵道“将军往哪里去?”
铁骨朵道“先去见我家元帅。”
姬八面色大惊道“将军莫非要害我性命?”
铁骨朵不解道“这怎么说的?”
姬八道“我早听闻此次统帅萧元山,是个心胸狭窄,疑心极重之人,将军带我去了,他必然以为我是奸细,倒时将军可保的住我?”
铁骨朵一愣,他早对萧元山不满,况且萧元帅从来也不听他的,倒是真保不住姬八,心中不由暗道“此人救我于危难,我若一时逞能,害他送了性命,于心何忍?”想罢苦笑道“你说如何?”
姬八道“不如先将我安排在将军麾下,等得胜回京,再禀明我大辽天子,倒时让天子定夺。”
铁骨朵点头道“好主意,你便留在我的麾下听命,到日后回京在做计较,只是委屈了将军。”
姬八忙拱手道“落难之人,怎谈委屈二字?”
铁骨朵便领着姬八转回铁辽营中,先将其安排在自己帐中,这才只身去见萧元山去了……
那一旁萧元山正在发愁,思量营救铁骨朵的计策,却听人回报说铁骨朵回来了,顿时愣了一愣,忙道“快快请进来。”
铁骨朵走入大帐,一屁股坐下,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个干净,大叫道“气死我也!”
萧元山眉头微皱,疑惑道“铁将军如何回来了?”
铁骨朵顿时大恼,叫道“好你个萧元山,你这么问,是不是老子死在宋军大营你才甘心?”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萧元山一再忍让,此时却也有些动怒道“混账,这里是军中大营,岂容你放肆?本帅是怕你中了宋人的奸计。”
铁骨朵见萧元山动怒,也不好多言,心中却暗自记恨,冷哼一声,道“那张飞有勇无谋,暴戾无度,我趁他喝醉酒,自己割断绳索逃出来的。”这番说辞有大半倒是姬八交给他的。
萧元山虽然对他的话不全信,但终归铁家在辽国也是名门豪富,不至于投敌叛国,也便稍稍放心道“既如此,铁将军先下去休息吧。”
铁骨朵站起身来,随意一拱手道“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直气的萧元山有杀人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一夜无话,来日天刚放亮,萧元山还在睡梦之中,便有军士隔着营帐,在外高声道“报元帅,北宋叫阵。”
萧元山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翻身而起,问道“多少人?”
那军士道“只有五千余人。”
萧元山愣了愣,大怒道“好大胆的宋狗,居然只派五千人便来叫阵,当我大辽无人么?快点备兵马。”
这一旁萧元山穿戴整齐,点了万余精兵,“哗啦啦”营门大开,迎出寨门,定睛观瞧,却不是昨日那黑厮领兵,而是一白面小将,不到二十年纪,脸上胎毛未去,手持长枪坐在马上,正是詹台青,见其大手一挥,喝道“辽狗受死。”
萧元山见其大手一挥,以为要发兵进攻,心中暗自不解道“莫非宋人疯了?这些人要来拔我的铁锁链营?”心念方转,就见对面的宋军前队变后队,竟一溜烟的向后奔去。
“逃了?”萧元山一愣,再看宋军走时阵势不乱,半跑半走,似乎有意让人去追,不由大笑起来。
一旁铁骨朵叫道“元帅,敌人退去,惧怕我军雄威,因何不趋兵追赶?反而在此发笑?”
这里又有题外话了,只说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曹操一笑,就有人问“丞相何故大笑?”这就是典型的明白领导心理,试想当时曹操一笑,突然跳出一位来道“丞相你笑个屁啊?逃命要紧啊!”虽然这才是实话,但后果可想而知。
铁骨朵今天就这么干了,所以萧元山很生气,喝道“你懂什么?此定是北宋小儿诱敌深入之计,本帅岂能上当?”
一旁众将纷纷上前奉迎,表示萧元山智谋过人,此时铁骨朵那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分明是怕了,你若不敢,我自领一军前去追敌。”
萧元山冷眼打量铁骨朵一番,笑道“你昨日安然而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又鼓动本帅孤军深入,是何居心?莫非已经投靠了宋人?”
铁骨朵大惊道“萧元山,你莫要血口喷人!”
“哼!鸣金收兵!”萧元山冷哼一声,吩咐收兵。
谁知方才收兵回营,卸去军甲,便又有军士来报道“元帅,宋人又来了!”
萧元山一愣,皱眉道“多少人马?”
军士苦笑道“还是五千。”
萧元山冷笑一声道“不去管他,紧闭营门。”却听外面突然锣鼓震天,叫骂之声不断,还有弓弦响动,萧元山一惊,忙出外去看,见宋军人敲锣打鼓,时不时开弓放空弦,那弓的两端,还有两个小铃铛叮当作响。
萧元山不屑道“由他去,紧闭营门,不可出战。”
这一天锣鼓不断,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方才散去,铁辽士兵一个个被锣鼓响闹的昏昏沉沉,刚刚要起火做饭,却又来了一队人马,领头之人身材五短,湛青碧绿的脸色,手持两把大锤,锣鼓又再响起,到了傍晚时分,又换了一拨人来,依然是如白日般锣鼓雷动。
一连数日,日日如此,便是铁辽来了一帮铁人,也抗不住了,一个个士兵无精打采,白日执勤之时,就有酣睡之事发生,惹得萧元山心中恼怒,出兵几次,可那些宋兵油滑的很,营门一开,便转身就跑,待辽兵回营,又回来继续擂鼓敲锣。
五日之后,天色放晚,月移中天,突然就挂起了风,大风呼啸不止,外面本应响彻天际的锣鼓,此时却没有一丝动静,萧元山双目通红,这些天来也没睡安稳,此时突然没了锣鼓之声,却又觉得不太习惯,眉头一皱暗道“只怕今夜便是决战之时。”想罢,叫来众将领,吩咐下去谁都不可睡觉,都军甲在身,时刻准备应敌。
这个命令一下,顿时怨声一片,那些士兵将领本来连日来没睡好,今日好不容易没了锣鼓动静,想要睡个好觉,可又接到这个命令,但军令如山,却不可不尊,只能在心里将萧元山的祖宗骂了千万遍。
军志已丧,军心已失,正是破贼之机!
张飞带着两万骑兵,口衔枯枝,马蹄上套着厚布,悄无声息的靠近敌营,前方敌营并未休息,灯火通明,张飞见再往前便要暴露形迹,一招手,有两人走上前来,正是宋大宋二两兄弟,两人皆手持百担强弓,两人猎户出身,弓箭精准,将强弓拉如满月,连放数箭,但闻弓声响,箭破空,前面铁辽营盘陡然一暗,随即一阵骚乱,却是两人将营门前火把射落在地上。
此时虽然萧元山已经下了命令,但奈何兵马实在困乏,还是不少士兵都找个角落偷偷的睡了。突然间喊杀震天,张飞率领两万大宋精锐,人手一根木棒,用油布缠绕,一道近前用火点燃,直冲入铁辽答应之内。
“杀!”张飞一马当先,右手持矛左手火把,见人就杀,见房就烧,铁辽骑兵在这狭小营盘之内,不好施展,加上人困马乏,竟是兵败如山倒之势。
萧元山正在帐内打盹,忽闻喊杀之声,随即火光四起,猛地坐起身来,他衣甲不曾离身,翻身上马,提了大斧冲出,高喝道“是铁辽的儿男,随本帅奋勇一战!”
铁辽这个民族,土地贫瘠,少智少谋,粮食匮乏……他们有数不清的劣势和弊端,但是他们一直存在着,无数的名臣良将,终究没有将他们灭绝,无数的灾难,到今日依然有让汉人震惊的实力,凭借的就是一股信念,一种狼一般的信念。
萧元山的声音虽然大,但在此时也不过让身旁一些士兵听见,但听见的人皆高呼“死战”二字,远远传了出去,本来几乎崩溃的辽兵又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局面竟然有些僵持。
眼见铁辽有反败为胜,扭转战局之势,萧元山心中正喜,却突然见东营数万人马而来,领头之人正是铁骨朵,大惊道“你不看守粮草,来此做甚?”
铁骨朵叫道“营中自有我亲信看守,我来替元帅抗敌。”
萧元山愣了愣,他还不知铁骨朵有什么亲信,这人平日刚愎自用,谁肯做他的亲信?问道“你亲信何人?”
姬八见局势有逆转之势,怕被抢了功劳,也不加细想,脱口而出道“便是救我出宋营之人。”
萧元山心头一阵,突然大叫道“不好,你……你坏了大事,中了宋人之计……”
话音刚落,就见东营火光冲天而起,却是粮草所在燃起了大火,众辽兵也发现此情此景,本来积累起来的军心,再次崩溃。
却原来是姬八今日和铁骨朵营中饮酒,忽听喊杀之声,姬八趁机让铁骨朵发兵营救,别让萧元山抢了功劳,铁骨朵信以为真,发兵而来,却将令牌给了姬八,让他镇守粮草,却不想他前脚一走,姬八后脚便命人打开营门。柳鹰早带人等候多时,大肆烧起粮草来。
又是一阵喊杀之声,却是西面也燃起了火光,原来是城中宋协派出兵马,袭击西营。最后一丝军心也崩溃了!
“走!”萧元山慌乱之际,勉强点起兵马一路往北,汇合北面辽兵,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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