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古最近很忙，尤家村的人最近病了好几个，而且无一例外都是一开始是低烧咳嗽，然后渐渐全身乏力，身上开始出现一些小红疹，到后来便卧床不起了，全身溃烂奇痒难耐。
最先发病的是一个小孩子，那孩子现在还在他家里，可是已经给他自己捉得不成人样了，身上无处不是溃烂发脓的伤口，还散发着一阵腥臭。他刚刚从那家回来，那家的老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那孩子在床上挣扎着，双手不住地捉着身上的烂肉，有些地方都给他翻出血来了，却偏偏无法停止。
陈古查遍了所有医书，都没有找到一丝半点相关的记录。
村里另外犯病的几个人的身上也已经开始发出腥臭了。
陈古只能让他们在家里多烧枯艾，可以去湿止腥。幸好，梅雨过后，这附近的森林里长出了很多的野艾。
陈古自己也煲了艾汤，这几天，他感觉自己也似乎有些晕沉。
不会是瘟疫吧？
陈古拼命地摇头，如果是瘟疫那可就惨了，绝不是他这个乡野大夫可以控制的！而且一般瘟疫都是从家畜开始的，村里那些饲养的畜生也是好好的，病的只是人啊。而且近日村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瘟疫一般在死人居多的地方容易传播。
只有那个外乡人，他那个黑坛子，山谷被挖出来的墓穴。
陈古早早地出了门，他今天要进城去，城里他有一个相熟的老大夫，老大夫家里不但医书繁多而且还有一些古籍，说不定可以查出些东西来。
一直到傍晚，陈古才从城里回来，刚回来就被围在他家门口的村人堵上了！
“陈大夫！我家男人的病是不是能救了？”
“陈大夫，您进城找到药了吗？”
“陈大夫！那个外乡人死了！”
马钱死了，就死在四婆家的院子里！他抱着的黑坛子被摔破了，里面的骨灰洒了一地。他的脸色灰白地躺在太阳底下，干枯地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陈古赶到的时候村人已经给马钱盖上了破席。问了几个邻居，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个外乡人是怎么死的。
四婆呢？
“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四婆出来了。”邻居担心地说。只是偶尔会从四婆的家里飘出来尤国民软弱无力的呻吟声，尤其是半夜里听着慎人。
陈古让村人把马钱的尸体抬出村子去埋了。他拾起一把地上的骨灰，是人的。
尤可罗感觉最近村子里怪怪的，很多人都生病了，那天他们去看望尤国民回来，尤天也生病了。然后是尤天的妈妈。他们现在足不出户，很多人现在都足不出户。
村子里的人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
只能看见村里唯一的大夫，陈古整天奔走在村里舍间，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好像村子里的人都病了。
游走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尤可罗感到心情无比地沉重。那些屋子里有些人其实还没有生病，但是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
瘟疫？
尤可罗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是晴歌告诉她的。
巨大的恶魇笼罩在尤家村的上空。
尤可罗决定去陈大夫家里看看，听说艾可以治这个病，他可以去帮陈大夫采艾，说不定他可以帮陈大夫其他的忙。
尤可罗推开陈古家的门时，差点被地上的瓢儿给拌倒了。陈古正一手拿着医书，一手在各个小柜子里倒腾着。
“陈大夫，我给您找了好多艾草过来，您看看可以不？”尤可罗把竹篓子放在地上，这些都是他一大早一个人进林里去采的！
陈古回过神来。“哦，是小罗子啊，你放那吧，谢谢你了。”继而又忙碌在他的医书里。
村子里犯病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那些村里的长辈都不敢去管那些病人只能来找他这个大夫。他现在却连病情病因什么的都一无所知！只能看着那些病人慢慢溃烂！
尤可罗悄悄地退出了屋子，他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四婆和尤国民的尸体是尤可罗发现的。
就在四婆的屋子里。两具全身溃烂地不成人样的尸体。
村人炸了开来。
“这是瘟疫啊！一定是瘟疫！”
“是那个外乡人带来的！”“是瘟疫啊！”
恐慌的村民找到了陈古家，他们要陈古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瘟疫！
陈古沉默了。
“陈大夫，那，那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这些病人啊。”
村里一个老人战战兢兢地问，现在犯病的几乎占了村里一半的人了，剩下这一半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染上。
“我已经在找药了。”陈古的眼皮重重地垂下来，脸上苍白没有血色，他已经几个夜晚没有睡觉了。“可是医书上对这病一点记载也没有！”
村人绝望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死？像四婆那样子溃烂？
“大夫要那么艾草做什么？”有人灵机一动。
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一地的艾草。真的很多啊。
“艾草不能治病。”陈古犹疑了一下，“你们可以拿些回去烧汤喝下！至少可以增强你们的体质抵抗传染！”
村人一哄而上把陈古家的艾草都拿走了。
看着离去的人们，陈古无力地坐在地上。刚刚那一会儿，他几乎看见所有村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红疹！而他——长袖下的伤口已经溃烂了。
“陈大夫，你没事吧。”尤可罗和晴歌等村人们都走了才从屋子后面出来。
陈古眼前一亮，这两个孩子身上没有红疹！
“小罗子——”陈古企图去捉着那孩子的手，伸出的手被晴歌拍开了。
村子另一边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尤家村的上空，那是四婆家屋子的方向。
陈古目光闪了闪，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她有一张冷静安然的脸，好像村里的瘟疫与她毫无关系。“你知道了？”我也染了瘟疫。
晴歌不说话。她是不会染上瘟疫的，可是她不知道尤可罗会不会被感染上。所以她阻止了陈古的动作。
“唉。枉我自幼学医。”陈古唉了一声，也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的恶念。
“找不到方法吗？”尤可罗问道。尤国民那恶心的尸体让他想到就想做呕。
“小罗子，你记住，如果我还没有找到医治的方法就死了，你就放火烧了整个村子吧。”
什么！？尤可罗大惊。
“这是瘟疫。”这是陈古第一次承认。“也许就像人们说的是那个外乡人带来的坟墓的诅咒。”
“如果传播出去，死的人一定会更多，所以，只有把染病的人的身体全部烧掉才能阻止瘟疫的传播。这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不要！”尤可罗拼命地摇头，他怎么可能做得到，这是他生长的乡村啊。
“一定要！”陈古喝道。“难怪你想看着更多的人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你没看见四婆和尤国民他们的样子吗！？”
尤可罗看见了，也听见过他们半夜里那无助痛苦的呻吟。
“记住，如果我死了，你就放火烧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