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秦纤纤的介绍,再根据龚蓓蕾的临床反应,朱医生判断龚蓓蕾应该是患了食物中毒。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而中毒,朱医生也不敢贸然随便开药,他只能给龚蓓蕾输抗菌药以防感染,然后让她大量饮用盐水,以保持体液与电解质平衡,同时达到稀释毒素的目的。
输液之后,龚蓓蕾渐渐沉睡过去。朱医生让钟鲁守在急救室里,告诉他如果龚蓓蕾有什么异常反应,就立刻通知他。
为了对症下药,必须要知道龚蓓蕾究竟摄入了什么毒素。朱医生提取龚蓓蕾的呕吐物样本后,给通宵值班的西川市疾控中心打了个电话。然后他走出了急救室,对等在外面的苏羽等人说:“你们找个人,立刻帮我把这只试管送到市中心的疾控中心去。”
赵铁昆立刻跳了起来,接过朱医生手中的试管,大声说道:“我去!”尽管一直没休息,但他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但他马上又问了一句,“朱医生,我们东山校区这么偏僻,再加上这么晚了,根本没有出租车,我怎么去疾控中心啊?”
朱医生答道:“刚才我已经给后勤科科长打了电话,他们会安排一辆车,送你去疾控中心。”他刚说完,众人就听到校医室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小轿车停在了校医室大门外。
朱医生在试管上写好了日期与龚蓓蕾的名字后,对赵铁昆叮嘱道:“你把试管送过去后,就在疾控中心里等化验结果出来。一旦拿到化验结果,你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把各项参数汇报给我!”
3
赵铁昆紧紧握着试管走出了校医院,登上了小轿车。他离开后,朱医生进了医生休息室。急救室外的走廊上,苏羽、秦纤纤、林玄与欧阳耀阳坐在了一张漆成绿色的长椅上。他们不愿意回寝室,都想在这里等着龚蓓蕾的消息。
四个人都没说话,秦纤纤瞪大了眼睛,凝神注视着走廊上方布满污渍的天花板,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她突然说道:“我觉得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苏羽问。
“今天晚上,我们是和龚蓓蕾一起吃的晚饭,但是却只有她一个人食物中毒,这说明了——”
秦纤纤还没说完,苏羽就眼前一亮,接道:“这说明引起她呕吐的食物,只有她一个人吃了,而我们其他人都没吃!我敢肯定,有问题的食物是——”
“是加有决明子的荷叶茶!”秦纤纤与苏羽同时脱口而道。
两人为彼此的默契相视一笑后,秦纤纤继续说:“荷叶茶是龚蓓蕾自己带到小饭馆去的,而我和她的寝室里又发现了戴有口罩的木偶,她吐出的白沫干凝后,看上去又与木偶戴着的口罩非常相似。这就说明,她的中毒并非偶然事件,而是木偶连环凶手事先巧妙安排好了的。凶手想让龚蓓蕾死得就和木偶上所预示的情形一模一样。”
“呵呵,秦同学,幸好你的急救措施处理得及时妥当,,才没有让凶手的计谋得逞。”欧阳耀阳不禁赞扬道。
听了欧阳的话,秦纤纤的脸上却眉头紧蹙,显得更为紧张了。她说:“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正是在此。即使我不处理得如此妥当,食物中毒也不会这么快致命的。在学校里,只要能够及时送到校医室里,龚蓓蕾就绝对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我就在想,木偶杀手之前的四次行动,都是如此万无一失,为什么却会在龚蓓蕾身上用这么不稳当的杀人方法?用食物中毒的手法,还不如直接用毒药了……”
“也许,毒药无法造成口吐白沫的情况,而食物中毒则可以。只有这样,才能让干凝的白沫看上去像一张口罩……”欧阳耀阳翻着白眼分析道。但他这种略带恶搞的推测,却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几个白眼。
秦纤纤又喃喃地说道:“还记得那个被泼了汽油的木偶吗?当时我以为木偶是针对我的,我将会被人泼了汽油后烧死。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真正的火场却是罗老师家里。而现在这个带着口罩的木偶,会不会和泼了汽油的木偶一样,只是个引我们走入惯性思维的陷阱……”
“此话怎讲?”欧阳耀阳问道。
秦纤纤答道:“说不定龚蓓蕾并不是木偶凶手的真正目标,凶手的真正凶杀手段也不是食物中毒手法……”
“嗯,纤纤,其实我也同意你的看法。”苏羽对秦纤纤说道,他想附和,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于是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摊开手,郁闷地说,“我真不明白,校园里发生的凶案,又怎么会与东欧的女巫传说扯上关系?”
“东欧的女巫传说?”秦纤纤诧异地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东欧女巫的这个名词。
苏羽这才把欧阳耀阳在网上查到关于女巫诅咒木偶的事,给秦纤纤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秦纤纤皱着眉头,说:“或许,只是那个凶手也在网上看到了这篇文章,然后制作了相同的木偶,用在凶案现场作为签名的标记。同时,也能转移警方的调查视线,故布疑阵,扰乱视线,将事态尽可能复杂化。”
大概也只有这么解释了吧,秦纤纤的说法得到了苏羽与欧阳耀阳的认可。一直沉默着的林玄却嘟囔着说:“可惜我晚上在图书馆天台上,耗费了太多的体力,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不然只要让我看一下水晶球,就能找出凶手的线索……”
“嘁——”欧阳耀阳不以为然地轻嗤道。
四个人坐在长椅上,没有再说一句话。这一夜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惊悚之后,他们都感到了无可抵挡如海潮般袭来的疲惫。哈欠真的是会传染的,最先是欧阳耀阳打了一个,然后另外三个人也不约而同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
正好钟鲁出来叫朱医生,说龚蓓蕾输的液已经完了。朱医生进急诊室拔掉了龚蓓蕾的针头后,对钟鲁说:“老钟,今天晚上辛苦你了,麻烦你继续留在急救室里照顾这位女生,一有事随时叫我。”钟鲁连声答应。在急诊室里照看一个漂亮女生,总比在医学院教具室里对着一具具骨架与尸体标本有意思吧。
朱医生走出急救室后,看到走廊上这四个打着哈欠疲惫不堪的学生,不由得微笑着说:“你们回寝室去吧,这里我可以处理的,你们放心好了。”
秦纤纤摊开双手,无奈地说:“现在都快三点了,宿舍大门早就关了,我们根本回不了寝室的。”朱医生又笑了笑,说:“这样吧,我来给你们安排休息的地方。”
校医室的二楼,是住院部,只有十多间病房,没有区分外科和内科。现在刚刚开学,并没有人入住,连护士都没有形成值班制度。整栋楼里就他们这几个人,所以很好安排。朱医生推开一间病房,里面正好四张床,他打开空调冷风后,说:“你们就在这里将就休息一晚上吧……”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床单被褥都是新的,还从来没有别人使用过呢。
等朱医生离开后,秦纤纤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径直合衣瘫倒在一张病床上,呼呼睡了过去。四个人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很快病房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就是他们在西川大学里渡过的第一个夜晚。
真是一个特别的夜晚。
清晨,一道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投射在苏羽的小腿上。阳光缓慢地移动到他的大腿、小腹、胸口。昨天晚上忘记了拉上窗帘,尽管病房里开着空调,但他还是感到了逼人的热气。睁开眼后,他看到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顿时下意识地大叫:“大家快起来!今天第一天行课,我们都要迟到了!”平时他早起惯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起来得这么晚呢。
欧阳耀阳坐在床上,翻了一个白眼,又伸了下懒腰后,懒洋洋地说:“刚才你睡得正香时,朱医生已经到房里来过一次了。他通知我们,因为昨天校园里发生了太多离奇事件,学校里来了很多警方的人,所以校方决定停课一天。所以,今天我们不必担心迟到的问题,大家可以多休息一天。”
秦纤纤也睁开了眼睛,她听到了欧阳耀阳说的话后,叫了起来:“哎呀,我得通知一下赵倩南,昨天下午她接受完周警官的询问后,就独自回家去了。要是她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赶回学校的。”可等她说完后,才想起自己记录有赵倩南手机号码的记事本放在手袋里,而昨天夜里送龚蓓蕾到校医室里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手袋还放在寝室里的。
赵倩南是没法通知了,林玄打趣道:“现在早就过了上课的时间。说不定赵倩南现在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来上课呢。她一定纳闷,为什么老师和其他同学都没来,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上课教室的房间号呀?”他还没说完,就和苏羽一起吃吃地笑了起来。
四个人走出病房,下了楼。
医生休息室关着门,门里传来响亮的鼾声。透过木门上方的玻璃望进去,朱医生还躺在休息床上睡觉呢,他睡得正香,嘴角流出口水,还在做梦呢。
“我们去看看龚蓓蕾吧。”秦纤纤提议道。
他们走到急救室外,推了推门,却发现木门紧紧关着,怎么都推不开——木门从里面被拴上了,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纤纤焦急地高声叫道:“蓓蕾!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可是,屋里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令人不安的寂静。就算龚蓓蕾睡得太沉,听不到她的呼喊声,那个彻夜照顾龚蓓蕾的校工老钟,总应该听得到吧。秦纤纤不由得喃喃自言自语道,“难道蓓蕾苏醒后已经离开急救室了?她那么虚弱,怎么走得动呢?干嘛不让我们送她回去呢?”
朱医生被秦纤纤的声音吵醒了,他走出医生休息室,不满地说:“你们还让不让我睡觉啊?刚才就被学校教务科打来的电话吵醒了一次,让我提醒你们今天不用上课。现在我才睡着不到半个小时,又被你们吵醒了。”
苏羽怯生生地说:“我们来看望龚蓓蕾同学,没想到门从里面反锁了。她是不是苏醒后出院了?”
“乱弹琴!她怎么会出院?她浑身虚弱得连步子都迈不开,怎么会离开急救室?一定是睡得太死了吧,输液的药物反应,难免让她嗜睡的。”朱医生说道。
“可是,那个校工钟老头呢?难道他也睡迷糊了?”秦纤纤问道。
朱医生耸耸肩膀,说:“谁知道呢?老年人的睡眠本来就很不正常,该睡觉的时候不睡,白天的时候却老是睡。所以,学校才让他晚上看守教具室的。”他拿出了一串钥匙,满不在乎地走到急救室门前,打开了木门。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秦纤纤看到了急诊室里的那张摆放在正中间的铁制病床。身着灰白二色竖条纹病员服的龚蓓蕾躺在铁制病床上,睡得很死,正呼呼地发出鼾声。屋里很凉爽,空调仍在继续正常运行。
而钟鲁则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也正在熟睡。秦纤纤和苏羽同时注意到,所有的窗户都关着,还从里面插上了插销。
“钟老头,快醒醒!要是你老这么睡着,我可不向后勤科承认你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加了班,当心拿不到加班的双倍工资哦!”朱医生大声打趣道。尽管他的声音很大,但却并没有惊醒钟鲁,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一点改变,就连龚蓓蕾也继续躺在病床上打鼾。
朱医生在钟鲁身边蹲了下来,拍了拍钟鲁的肩膀。蓦地,钟鲁的身体翻转了过来,一只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无力的半圆,正好搭在了朱医生的手臂上。“哇,你的手好凉,担心别感冒了……”朱医生说道。但他随即发现有点不正常,钟鲁的手不仅冰凉,而且还很僵硬,他的身体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奇怪难闻的气味。朱医生做了很多年医生,他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这是死亡的气息,通常只有尸体才会发出这样的气味。
他想探一探钟鲁的鼻息,却诧异地发现钟鲁的鼻子和嘴唇上,盖着几张餐巾纸,餐巾纸还是湿的,贴在钟鲁的脸上,钟鲁就像是戴了一张白色的口罩一般。朱医生避开鼻孔,手指刚触摸在钟鲁的颈项大动脉处,立刻就大惊失色地向后退出几步,失魂落魄地叫道:“我的天,钟老头死了!他死了!”
而直到现在,龚蓓蕾依然躺在床上酣睡着,睫毛无助地微微抖动着,恍若不问世事的睡美人。似乎就算外面吵得再厉害,她也能那然入睡,丝毫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