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拉了鞋下地,极不情愿地开了院门,这晚,月光尚明,亮地里,站了一人,赵婆子唬了一跳,叫一声:“我的爷,这晚才回,以为您老不回了”,说着,提着羊角灯,照着脚下,傅三爷进院门直奔上房。
上房守夜的是红鸾,迷迷糊糊地听见门声,披衣起来,傅三爷已进到外间厅上,刚想说话,傅三爷摆手示意别出声,红鸾朝东次间指指,示意奶奶已歇下了。
傅三爷没在搭理她,就自挑了帘子进了里间。
秋筠知道傅容锦不回,就放胆睡了,此刻,睡姿不雅,正睡得沉,梦中,胸口绑了块石头,傅容锦带着群人拖着她走向深潭,她挣扎,想喊,喊不出声来,一急,倒醒了。
窗外,月色清凉,森白的月光散入帐中,秋筠清醒了,模糊见胸前伏着一人,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三爷傅容锦。
秋筠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本能想推拒,那推得动,傅容锦看她醒了,暗哑声说了句:“是我,别动”,说着,也顾不得旁的,径自快活起来,秋筠娇躯微微颤簌,‘哼唧’了两声,扭动下腰肢,正和了傅容锦恶趣,刺激得他更加勇猛,静夜里只闻粗喘声,折腾许久,一股灼热腥燥之气吸入鼻翼,才消停下来。
秋筠抚了抚纤腰,腰肢酸软,盘算真该为傅容锦纳个妾,分担这活,这真是体力活,看着男人睡熟了,一只臂膀拦腰紧搂着她,秋筠试着移开,看他没醒,松了口气,轻轻下地,穿了绣鞋,走到外间。
借着一点月色微亮,看清楚外间炕上碧云和红鸾像睡着了,就轻手轻脚拉开门出去。
沿廊子走去耳房,轻轻一推,隔扇门“吱呀”一声,秋筠看看周围,静静的,没惊动什么人,才放心进去,格子窗照进来的月光隐约看清地上木桶,秋筠四处寻找,窗台上放着一盏油灯,秋筠在窗台摸索,摸到个刀火廉,点上油灯,端着走到木桶旁,往里照了照,满满的一桶清水,清澈见底,指尖试了试水温,凉凉的,秋筠也顾不上这些,拉上窗帘垂幕,解衣,足尖伸到水里,冰凉,随后身子滑入,狠狠地洗起来,慢慢的身子和心都凉下来。
好久,爬出木桶,穿好衣裳,熄灯,带上门出去院子里,月凉如水,薄薄的发着清冷的光,树影婆娑,有股子凄凉味道,就像秋筠此刻的心境,凉涔涔的。
回到外厅,碧云听见动静,睁开眼,暗中一脸错愕,动了动,要起身,秋筠指压在唇上,“嘘”了声,示意她别动,随即,就进了里间,模糊的光线照到床上,只见傅容锦四仰八叉地舒服的姿势睡得正香,秋筠脱了绣鞋,小心地从他脚边爬过去,傅容锦这时动了动,秋筠吓得呼吸都顿住,生怕他起来,在来场恶战,看他翻了个身,又睡去了,才放心,爬到床里头,躺下,瞪眼朝上看着床顶,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睁眼,天光已发白,秋筠怕傅容锦醒了厮缠,忙着就穿衣起来。
这时,碧云和红鸾早醒了,洗脸水早预备好了,涟漪和湘绣还没上来,见她出来,惊讶她今儿起得早。
傅三爷还睡着,秋筠就在外梳洗,喜鹊悄悄问:“奶奶起这么早做什么”?
秋筠正用锦帕擦脸,顺口道:“去小厨房看看。”
喜鹊闻言诧异,性子直,悄声说:“张妈厨艺精,南北大菜都来得,奶奶只需吩咐一声便是”,这时,里间傅容锦伸懒腰发出舒服的声音。
秋筠提高了音儿道:“太太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胃口不好,我寻思着做几样消火的吃食送过去,因此,早起了同张妈学着做上,总是做媳妇的孝敬之意。”
说着,把帕子递到碧云手里,说:“时辰不早了,不知张妈东西备齐了没有。”
说着,朝外走,俩丫头要跟着,秋筠摆手说:“你二人不用跟着,一会爷醒了看叫人。”
进小厨房时,张妈已在哪先忙活开了,莲蓉馅已做好,一应食材洗干净,才要点火煮粥,抬头见奶奶进来,倒愣下,笑着说:“这地方腌腻,别脏了奶奶的衣裳。”
秋筠才擦把脸,精神了,含笑说:“侍候翁姑,总要学的,妈妈末嫌我笨。”
张妈老脸的皱纹舒展开,说:“太太哪辈子修来的福呦,娶了奶奶这样的媳妇。”
秋筠笑着不语,动手帮着把米和泡好的百合杏仁倒入双耳紫金锅里,座到小铜炉子上,燃火煮起来。
张妈开始做莲蓉千层糕,先把莲子洗净去芯,上锅蒸熟,打成泥,合成团,分成小块,做成南瓜状,上锅中蒸一盏茶的功夫,就起锅。
粥又煮了半个时辰,关了火,在锅里喂着,张妈说:“这样好吃。”
一切弄完,回到正房里间,看傅容锦已在穿衣,碧云在收拾床铺,喜鹊预备爷出门的大衣服,红鸾和湘绣围着傅容锦系着腰带扣子,傅容锦脸上心满意足,瞥见湘绣的小手在颈项系着扣子,白生生小巧得可爱,禁不住伸手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正巧被秋筠进屋看见,湘绣羞涩地低着头,脸红到耳根,想心里是高兴的。
傅容锦看见秋筠也不觉难堪,好看的薄唇一抹笑意,道:“娘子,起那么早,做什么去了,也不来侍候为夫,尽人妻的本分,为夫是要罚的。”
秋筠过去,湘绣和红鸾让开,秋筠替他系领口方才湘绣由于慌乱未及系上的扣子,傅容锦似笑非笑斜睨着她,秋筠为避免二人目光相碰,半蹲身抚平他袍角细微的褶皱,娇笑着说:“妾愿受罚,只不知这罚怎么领?”
傅容锦一把拉她起来,二人对视,傅容锦凤眸翼翼生辉,看着秋筠流动的眼波,刹那失神,自言道:“娘子真美,为夫好福气,不只美,还贤惠,真不愧是夏大人调教出来的。”
秋筠低头做女儿家害羞状,躲过他迷乱人心的眉眼,笑意未收,怯怯道:“看夫君说的,什么都是自家的好,让人听见笑话”,说着,飞快瞟眼左右,几个丫鬟低下头,脸别过一旁。
傅容锦猛一用力,揽她入怀,动情说:“一世有娘子相伴,真好。”
如果不是方才进门看到的一幕,此刻,秋筠还真说不定会感动,考虑忘却前生的恩怨,已经是夫妻了,还能怎么样呢?但方才那一幕,却让她听了这番话,觉得反胃。
正好,小丫鬟进来,见这情形,不好意思看,别过脸回道:“张妈问,是不是现在就摆饭?”
秋筠就势从傅容锦怀中挣脱出来,道:“摆饭,只爷的一份,我去太太屋里吃。”
秋筠亲自侍候傅容锦吃了早饭,送他出门,张妈把食盒装好,这是个二屉的长方抬盒,喜鹊提了食盒,碧云扶着秋筠出门。
过了流云阁,望见梅树掩映中的瑞雪亭,前面是清风苑,已看到傅太太所住房舍的绿琉璃瓦顶,迎面却走来几人人,喜鹊先就叫道:“那不是吴大娘吗?”
秋筠细看去,左边走的确是内宅管事的吴二家的,右边的婆娘好像是周胜媳妇,中间穿一身粗布衣衫云鬓散乱的柔弱女子,赤着莲足走路踉跄的恍惚是寄居傅府的郁姑娘。
那三人行动迟缓,郁姑娘不时袍袖掩面,委委屈屈地不肯快行,吴二家的不耐,斥道:“我说姑娘能不能快些,迟了太太怪罪,谁担得起呀。”
郁姑娘更加伤心,拭泪道:“大娘行行好,略歇歇在走,我这脚都磨破了。”她那受过这般的苦楚。
周胜媳妇脸子一板道:“不行,太太吩咐,一刻耽误不得。”
郁姑娘掬把泪,拗不过只好一步一挪。
不妨,秋筠三人从小径转过来,大老远,喜鹊扬声道:“吴大娘这是去那,一大早上惹得人哭哭啼啼的。”
吴二家的走到跟前,站住脚,蹲身一福,恭敬道:“给三奶奶请安。”
周胜家的也赶着行礼,陪笑道:“这不太太说了,厨房缺人手,让郁姑娘先帮把手”
周胜家的有名的巧嘴,说得稀松平常,秋筠心知肚明。
郁姑娘止了泪,望秋筠求道:“三奶奶帮我和大娘们说说,歇歇脚在走。”
秋筠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星眸闪动,眨眨说:“依我说大娘不如亭子里歇歇,一来郁姑娘眼见走不动了,这二来哭哭啼啼的,大清早爷们出门若遇见了,不知的以为郁姑娘在咱们家受了什么委屈,老爷那脸面上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