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冷冷道:“这又是怎么话说?”
“那杨姑娘整日折磨奴婢,爷还帮她,打奴婢”,说着又委屈哭泣。
秋筠心道:你这时方知道我的好,看她哭得伤心,心中快意,道:“这时把你要回来,那杨姑娘岂不要多心,就是你爷那也要多想,你在熬阵子,等那杨姑娘抬了姨娘,有了自个使唤的人,在要你回这屋来。”
红鸾一听杨贞娘要抬姨娘,心中更加愤恨,止了哭,阴阴地道:“爷现在眼睛里就只那杨姑娘,恨不得捧上天,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心肝宝贝得不得了,要是抬了姨娘,日后,别说是奴婢就是奶奶怕在这屋里也没立足之地了,那杨姑娘心大着呢!”
秋筠焉能不明白她的用心,轻摇纨扇,眉头都没蹙一下,青语在旁道:“既是她有那心,我们奶奶何等出身,是她能比得了的,还能越过奶奶去不成。”
红鸾看挑唆没出现她想要的结果,不甘心,又道:“爷见天去,二人镇日腻在一处,比那正头夫妻来得亲近。”
秋筠放下纨扇,抓起炕桌上的瓜子,“咔咔”悠闲地磕着,道:“爷要胡闹让他闹去,难不成还能休了我,让那杨姑娘当正房奶奶,终究是个妾室。”
秋筠眼角斜睨她道:“回吧,我这也累了。”
青语道:“我劝姐姐还是杀杀心,好好侍候杨姑娘,不然惹她一个不高兴,你岂不又要吃亏,看离了这几日,人都老了。”
秋筠道:“回吧,迟了杨姑娘若恼了,你爷又不待见你。”
红鸾怏怏起身出去,才走出门,就听青语道:“难为她为了爷弄得什么都没了,却连着通房都混不上。”
秋筠叹声道:“也是个可怜见的,我曾劝你爷收了房算了,猜你爷说什么,他说呀,一个丫头好就玩玩,不好就丢开手,不值什么。”
红鸾骤然听了这话,惊得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好半天,直到如烟放好香汤来请奶奶沐浴,见她站着不动,推推她,道:“红鸾姐,你站在这做什么?”
红鸾才缓慢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出门去。
里间,秋筠和青语对望一眼,二人会心笑了。
二日,傅老爷下朝,乌炳佟乌翰林朝他过来,招呼道:“亲家”,二人同朝为官,平素互相照应着。
傅国年抱拳道:“亲家。”
乌炳桐使了个眼色,拉了亲家到被人处,傅国年不解,以为他为何事,乌翰林站定,深深一揖,傅老爷忙还一揖道:“亲家何事这般客气?”
乌翰林一脸愧色,红脸道:“小女不懂事,还望亲家看在下面上,莫怪。”
傅国年诧异,他并不知内宅的事,这段日子他总在郁姨娘小院,很少过正房去,于是问:“亲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乌翰林才晓得他不知这事,赧然一笑道:“说来惭愧,是我教女无方,姑爷前阵子国丧中喝花酒被官府拿问,这事是小女一时意气找人告的,没别的,就是想要姑爷受点教训,从此好好在家过日子。”
傅国年才恍然大悟,心下有气,看乌翰林低声下气又不好过分苛责,长吁口气道:“也怪犬子不争气,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事揭了过去就是。”
乌翰林原想他怪罪,不想傅国年大度,又做了一揖,道:“多谢亲家大量,我那老妻也忒惯着女儿,这不小两口打架还回了娘家,我昨晚骂着她回去。”
傅国年心有不满,这媳妇太目无尊长,看亲家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道:“既是回了娘家,就多住些日子,过段时间我让你女婿接回就是。”
乌翰林放了心,一块石头落了地,拉了傅老爷去万花楼喝酒。
晚间回来,傅国年直接去了上房,傅太太正要卸妆歇着,意外见老爷进来,有一丝惊喜,忙让丫鬟端茶,又亲自服侍宽衣,近乎讨好地问:“老爷吃了饭了。”
“吃了。”
傅太太命丫鬟与老爷脱了朝靴,傅老爷道:“二媳妇回娘家了?”
傅太太一愣,看来老爷是知道了,今个特意来问这事,也不好瞒着,就道:“老爷知道了,一早就回了娘家,这媳妇太胆大妄为”,一提这事,傅太太禁不住生气。
傅老爷哼了声道:“还不是那孽障成日家在外胡闹,你看紧了,从今儿起,大门不许他踏出一步,若出去让我知道,我就不认这逆子。”
傅太太也不敢求情,只得答应着,又气媳妇,道:“乌家养的女儿也太出格了,竟敢告丈夫,还回了娘家,这样媳妇就该休了。”
傅国年咳了声,板脸道:“糊涂,休了她,傅家的脸面还要不要,我与乌亲家同殿称臣,日后怎么见面。”
傅太太一时气话,听他说得有理,不吱声了。
“凉凉她,让她在娘家住着”,傅国年淡声道。
傅国年有日子没来上房,看老妻性子也有收敛,当晚就留在上房没回小跨院。
众人都聚在上房,聊着闲磕,傅太太今儿心情好,傅老爷的心思哄转了几分,突然,一小丫鬟匆匆进来,脸上变颜变色道:“太太,表姑娘回来了。”
傅太太听说侄女回来,嗔道;“回来就回来,大惊小怪的”
那小丫鬟表情有点怪异,还瞄了大奶奶连氏一眼,傅太太越发奇怪道:“出什么事了?遮遮掩掩的,快说。”
那小丫鬟方道:“表姑娘不是自个回来的,是黄家送回来的,还带着许多东西。”
众人听出点弦外音,傅太太一头雾水,道:“有话快说,别让我干着急。”
那小丫鬟见也瞒不住索性说了,“表姑娘是被夫家休回来的,嫁妆都搬了回来,在前厅放着。”
傅太太听了这话,直直往后倒去,幸亏是坐着,众人乱成一团,太太的陪房郑环家的经的事多,忙掐住人中,半天傅太太才缓过一口气,连氏忙命人端碗白开水,一点点喂了下去,傅太太才悠悠醒转,让众人扶着坐起,细弱声儿问:“表姑娘在那?”
傅太太贴身丫鬟银屏小心道:“表姑娘在门外不敢进来,等太太示下。”
傅太太抖着提高了声儿道:“让这不争气的孽障进来。”
吴表姑娘低头胆怯地慢着脚步进来,连氏领着众人出去,怕一表姑娘脸上下不来。
只听里间,呜呜咽咽哭泣声好久都没停歇。
众人在外打听消息,连氏去耳房,找跟了吴表姑娘陪嫁过去的丫鬟来问,丫鬟如实说了,却原来是傅家大爷与吴表姑娘一直不断,私会被人撞破,告知黄公子,黄公子抓了她身边的丫鬟来拷问,一丫鬟受刑不过,就招了,这一惊非小,黄公子只气得是七窍生烟,二话没说,当场写了休书,命人送回傅家,黄家姨娘想拦着,怎奈这事太大,没法拦,也气她不尊重,败坏家风,只好由她去了。
那跟吴菁莲嫁过去的丫鬟说完事情经过,只气得连氏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粉拳攥得紧紧的,这一消息在傅府炸开了锅。
而这屋里,傅太太双眼流泪,无声哭着,吴菁莲头压得很低,纹细的声儿怯怯道:“侄女给姑母丢脸,本该一死,无颜见姑母,但实在怕姑母伤心,才厚着脸皮回来,求姑母责罚。”
傅太太抹着泪,恨声道:“糊涂呀,那黄家虽败了,树大根深,不至于吃不上饭,你女婿如若考取个功名,你日子不也就好过了,现在你被休回家,谁还敢要你呀?枉费我平素待你一颗心,那黄家虽不曾说什么,京城弹丸之地,不久就会传开,吴、傅两家颜面何存。”
吴表姑娘一脸羞愧,拿了帕子遮脸,呜呜咽咽地只是哭。
傅大爷晚间回房,看妻子面上淡淡的,也觉得讪讪的,歇下,连氏脸朝里,傅云祥知道妻子没睡着,侧身神过一只胳膊,搂住连氏,连氏没动,傅云祥几次欲开口,说不出,踌躇会,叫着连氏的小字道:“玉漱,事已至此,我也不强辩,只求看在多年夫妻份上,成全了我们,为夫定当感念贤妻,不负与你。”
连氏回过身,说:“我自嫁到傅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早晚操持家事,自问没有对不起夫君的,到如今落得个人人耻笑,想想实在是委屈。”
傅云祥听她声儿里含了淡淡的哀怨,更加惭愧,搂紧她道:“我知道贤妻委屈,是我的错,连累你受人讥笑,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保证今后不会了,只求贤妻考虑我所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