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刘媒婆在这里说项,那厢二房的一个丫头奔老爷正房去了。
在西厢房寻到老爷贴身丫鬟明锦,悄悄耳语,明锦出声冷笑,道:“也不看看自个斤两,想谋夫人位置,真是痴心妄想。”
洪老爷晚间宽衣时,明锦在身旁侍候,明锦边为老爷解开带子,边漫声说:“今个听说刘媒婆被姨娘找去,叙谈很久,是夏姑娘那边有事?是婚事预备不周,有什么说道?”
洪御史突然不动了,脸色越见阴沉。
次日早,上房丫鬟来二房传话说:“老爷说了,让罗姨娘收拾收拾,预备到乡下农庄去安胎。”
罗姨娘一听,当时,就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待醒来,那丫鬟早已走了。
罗姨娘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丫鬟桐香慌了手脚,一力苦劝,方止了悲声,桐香是罗姨娘嫁过来时,洪御史特意买来侍候她的,自然跟她一心。
这丫鬟倒有几分机灵,此刻见罗姨娘不哭了,出主意道:“姨娘干哭也没用,奴婢倒有个主意。”
罗姨娘带泪抬起头,急道:“什么主意快说。”
桐香道:“老爷如今让那女人迷住,谁说都不管用,现放着一人,她的话老爷一定听。”
罗姨娘着急地问:“快说,是谁。”
“王家老夫人。”
罗姨娘立刻转忧为喜,道:“我怎么没想到,王老夫人对老爷有养育之恩,没王老夫人老爷也不能混成如今这样。”
这王老夫人可是有点来头,是当朝一品诰命,想当年丈夫抗金死在战场,她顶起门户,抚育子女,皇上曾下旨封节烈夫人,现如今人老了,家里的事留儿孙管,自个去京郊宅子颐养天年,王夫人儿孙多在朝为官。
不说罗姨娘这厢去搬救兵,刘媒婆垂头丧气从洪府厅堂出来,也没脸去见罗姨娘,灰溜溜地出门,上轿去夏府,坐在轿子里,费了思量,这可怎么和夏夫人开口说,想都头都大了,也没个主意。
小轿在夏府门前停住,刘媒婆硬着头皮,烦门上的丫鬟通禀一声,
过不大工夫,那丫鬟回转,说:“夫人请妈妈进去。”
刘媒婆上厅一看,夏老爷和夫人正好都在,夏夫人道:“妈妈辛苦了。”
命旁边小丫鬟道:“给刘妈妈看坐。”
刘婆子蹲身福了福,搭椅子边坐下。
夏夫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那事?”
刘媒婆蔫头耷拉脑,声儿也弱了,道:“洪大人说了,姑娘嫌那小妾碍眼,明个就送去乡下,姑娘过门后,接不接回来,看姑娘的意思。”
这媒婆也不敢不把洪御史的话带到,于是又道:“洪大人说诚心想娶夏姑娘,姑娘有何要求尽管提出,退亲的事,免谈。”
这话说完,不说夏夫人脸灰灰的,夏老爷转头吃惊地看着妻子,怒急,涨红脸,厉声道;“那个要你去退婚,你自作主张,好大胆。”
那媒婆一看这两老要打架,吓得脚底抹油溜了。
夏夫人辩解道:“我是让她透话看洪御史的意思,若他有意,这不正好,两全其美。”
夏仲荀一拍大腿道:“哎!妇人之见,不妨实话说了吧,你看好秋生,怎奈,皇上也看上,今个散朝把我找去,有意把安怡公主许嫁他为妻,说单等他妻子周年在赐婚。”
夏夫人一下子心凉了半截,谁敢同皇家争,跟公主抢夫婿,这安怡公主父母双亡,自小养在深宫,在吴贵妃身边长大,与帝后感情不同于一般,本来是早定下秦国公之子,不想秦国公之子福薄,早丧,令公主终身失据,吴贵妃为她的事把朝中大臣翻了个遍,最后锁定莫秋生身上,莫秋生外貌、学问、人品、性情皆好,就不怪被公主瞧上。
这日,洪府门前,来了顶蓝羽大轿,撒金轿帘卷起,一身绫罗尊贵的老妇人探出半个身来。
出轿子即被洪御史搀住,“昀儿”,老妇人一声,洪御史忙恭敬地答道:“侄儿在。”
灵儿忙去另一旁相搀,父女俩一左一右扶着老妇人进了洪府大门。
搀扶厅上上座,洪御史毕恭毕敬地立在当庭,灵儿立在身后。
老妇人召唤道:“灵儿。”
灵儿忙几步上前,清脆声道:“姑祖母。”
老妇人拉着灵儿上下瞧瞧,高兴地道:“我的灵儿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瞧这水灵劲,姑祖母都快不认识了。”
灵儿难为情扭捏地唤了声道:“姑祖母。”
老妇人拍拍灵儿的手背拉着坐在身边。
往下一看,一眼瞧见从门外蹭着步子踌躇刚进来的罗姨娘,招呼道:“罗姨娘。”
罗姨娘偷眼瞧着洪昀,洪御史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上前。
罗姨娘紧走几步,上前俯身行礼,恭谨地道:“卑妾拜见老夫人。”
洪老夫人徐徐道:“我听说罗姨娘有了身子”,对着洪御史问。
洪御史恭敬低下身,道:“小妾有了身孕。”
“几个月了?”洪老夫人明知故问道。
“才二月有余。”
洪老夫人道:“我洪家到你这辈人丁不旺,这回有了,我也安心了,你也对得起祖宗。”
洪御史忙谦逊道:“还不知是男是女。”
“哎!既有了开头,往后还怕不生男吗?这罗姨娘年轻,生的日子在后面呢!”
罗姨娘听见说,脸上现出娇吟之色,有了老夫人撑腰,量老爷也不敢为难自己。
洪老夫人又道:“你是我亲侄,你的婚事我自然问得。”
洪老夫人话音才落,洪御史忙道:“问得、问得。”
“听说你未过门的媳妇嫌弃小妾有了身子,可有这事?”
洪御史斜瞪了罗姨娘一眼,知道是她搞得鬼,忙解释道:“夏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侄儿觉着不妥,还是让罗氏回乡下待产,生完了在回来。”
洪老夫人听了,眉心打了个结,语气也严厉起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说那夏姑娘在傅家就未曾有过身子,你能保她嫁了你,就怀上了。”
洪御史一时瞠目:“这……侄子不敢说。”
“这就是了,罗姨娘送乡下去,万一有了闪失,岂不耽误大事,这事我看还要在酌量酌量。”
洪御史犹豫片刻,躬身答道:“小妾有了身孕,侄儿婚期临近,我怕府中吵闹,让她暂避乡下。”
洪老夫人嗤笑一声,道:“是吗?”语气中很是不满,洪御史赶紧道:“是,姑母。”
洪夫人笑容消失,脸已板起,道:“浑话,乡下生产,连个稳婆都不好找,如有差池,你担得起吗?”
洪昀听老夫人口气严厉,额上见了汗,道:“侄儿会安排好的。”
洪老夫人听说,断然道:“不行,就在京城生产,如有事也有个照应。”
看侄儿脸有难色,洪老夫人语气更为严厉,道:“罗姨娘那都不能去,就这么说定了,这不是你一个人事,关联洪家血脉,这事我做主了。”
洪昀看姑母恼怒,也不敢违拗。
洪老夫人看侄儿应了,又和缓了语气道:“我着几个家下有头脸的媳妇去趟夏府,说明这事。”
洪御史不敢驳,只得答应。
洪老夫人曾见了秋筠,对这门亲事也算满意,虽夏秋筠被夫家出妻,可错也不在她,当时夏太傅失势,谁又想到有今个,何况自己侄儿续弦,比头婚就少了讲究,夏秋筠自幼承夏夫人教导,夏夫人知书达理,想来女儿也不会错的。
夏老爷和夫人正在堂上喝茶,下人来报说:“洪府管家媳妇拜见夏老爷夫人。”
夏老爷和夫人对看看,有点纳闷,夏夫人道:“不知又是何事?”
夏老爷道:“想是婚事筹备的事,问咱们主意。”
洪府四个管家媳妇进来,行了礼,一旁垂首恭立,夏夫人一看这四人穿戴不俗,想在洪府是有些头脸的。
那四人中打头的上了年纪的婆子道:“我等奉了洪老夫人命来问亲家对婚事筹备有何要求?”
夏太傅道:“不用铺张,一切从简。”
那老婆子临来时,得了罗姨娘许多好处,因此,照着罗姨娘教的道:“我们老夫人说了,我家姨娘有了身孕,还望亲家大人大量,不介意才好,我洪家三代单传,到我们大人这辈,还没出个男丁,上对不起祖宗,别的事还好商量,唯独这事,望亲家谅解,不能按亲家的意思办。”
听完这番话,别说是夏夫人就是夏老爷脸色都突变,这是什么态度,本来洪府出了这宗事,理上虽没错,然应该顾虑到对方感受,还这么堂而皇之,理直气壮说,就有些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