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初时不解,想了一下,脸色白了。
她曾在史书上见过这种酒,可是不知配方,不过功效却是清楚明白的。
酿造一坛自笑痴,需要三年的时间,且需要亲自动手酿造,无论是什么人,只要饮下一杯,那么一生直到死亡都只会认得酿酒之人。
全一人之痴,解一人之痴,便是这个意思。
“我曾说过,你还会回来的,你是属于长安城,属于我的。元儿,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萧元捂住嘴,拼命的想要将那杯酒呕吐出来,她将食指伸到喉咙处,连打了几个干呕却没有一点东西吐出来,可是恶心的感觉却深入心底。
她此时的举动,不过是徒劳无功,从来没有人,喝下自笑痴之后还能保持神智,这是上古时候,那个惊才艳绝的惠王所创,据说他的王后喝了一杯自笑痴之后,终其一生,状若痴儿,只认识他一个人。
她推开崇政殿的门,一路狂奔回崇光殿,心口发凉,却在此时想到了景行止临行前嘱咐她的话,她脖子上还系着一个荷包。
她慌得手指打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荷包打开,她不知道自笑痴何时见效,然而在见到荷包里的东西时,却慢慢的找回了平静。
那是一株已经干枯了的草,此刻却在萧元的手中缓缓苏醒,她和容焕在大禾从舒木尔的手中偷来的那株堕仙草,她一一直以为留在长公主府一并烧了。
她不曾留下容焕的一件东西,是不想再睹物思人,也是不想再让景行止心有芥蒂,只是那人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去给她找了回来,还挂在她的脖子上。
萧元捂着嘴,将那株已经碧绿鲜活的堕仙草服下,躺在崇光殿的床上,静静的等着景行止来接她回家。
光永二十年,脂兰郡。
孟光长公主别院,姜予美在窗下蹙着眉头翻看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战报,西南边疆的战事频频告捷,却不见她舒展眉头。
反而是在战报中夹着的一张花笺落在了地上,侍立在一旁的轻盈正准备上前去拾起,姜予美却摆了摆手,弯下腰捡了起来,捏在指尖读着脸上浮现了笑意。
轻盈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不过看殿下的神色,应该是大司马写的,自光王殿下早殇之后,也就只有大司马能让殿下展颜一笑了。
她招手,轻盈捧着盒子,姜予美打开盒子将那张薄薄的花笺放进去,那一笔正欲回信,却扫到在诸多奏折中露出一角的一封书信。
从不曾见过的字迹,姜予美挑了出来,看着信封上落款,眼波幽深泛起了锋芒。
方氏。
她撒开信封,快速的扫了一眼,脸色青白,如死灰一般难看,轻盈被吓住了,上前去却直接被姜予美推开了。
姜予美站起身,却又顺着高大的檀木椅滑下去,像是那一猛然的站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将头埋进手臂,呜呜的嚎啕出声,“有汜,我的有汜。我错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握住轻盈的袖子,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去,叫姜恪立刻来见我!”
镂空的窗吹进一阵冷风,桌上的单薄的信纸被吹落在地上,萧元站在原地,蹲下身去看那封信的内容,却如那还坐在地上的姜予美一样,脸色如纸,捂着嘴凄凄的哭出了声。
她的有汜,不是被别人害死的,是被她全心信任的哥哥。
那病中赐下的一块药玉,才是真真要了姜有汜性命的凶手,而她,姜予美却还将那块玉系在胸前。
萧元低头看着姜予美胸前挂着的那块玉,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那边的铜镜之中,她没有一点影像,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可是这场梦,比噩梦还要可怕。
男子带着满头大汗走进屋中,他有一副与姜阳如出一辙的容貌,这个孩子虽然不是姜阳,可是却与姜阳同父同母,唯一不同的则是他们生在不同的时空。
姜恪快步走过去,他半跪在姜予美的身前,担忧的问:“姑母,出什么事了?”
姜予美指了指那封信,姜恪便捡过来快速的看完,脸上出现愤怒的神色,咬着牙,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鲜血斑斑的。
“姑母要我如何做?”
萧元正悲痛得无言时,姜予美脸上的泪已尽干了,她扯下胸前的药玉,冷笑道:“方氏临死也要将姜永夜拉下马,可谓是用心良苦。她这一招,收效盛好。我已经命不久矣了,恪儿,你好好的做你的太子。”
姜恪轻哼一声,不解的问:“为何,姑母,我可以带兵杀进长安,姑母,你是那样的风华绝代,你应该称帝的。”
萧元闻言,呆住了。
姜予美摇头,“称帝,我从未要想过要称帝,我快死了,恪儿,那些害过我们的,伤了我们心的,姑母一并带走。姑母将南国放在你手上,你要好好的守着它。”
姜恪低头看着手心的东西,那是南国绝对的权力象征,整整四十万征天军的虎符,他缓缓抬头,却见姑母的眼中似乎裹着坚冰,他颤声问:“姑母要做什么?”
他离得很近,便清楚的听见姜予美低微狠毒的言语。
“我的有汜死了,他们凭什么好好活着,但凡害过有汜的,全都应该陪着我下地狱。”
那语气阴森森的,姜恪忽然想起那个被蚂蚁吃了的小和尚。
他站起身,复又郑重的跪下叩头,“姑母,姜恪定不负姑母厚望。”
“殿下,”
侍女低声唤道,托盘中的药正冒着缕缕白烟。
姜予美垂下双手,便立刻有两名侍女上前去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走出佛龛,一如往昔的艳丽容貌上面好像撒上了一层细雪,微带着倦意,眼中青黑,神色也是郁郁。
摆了摆手,姜予美并未再喝压制毒性的药汁,轻盈让侍女们将长公主扶回床上。
“殿下,陛下快来了。”
姜予美唇间溢出一点点笑,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语气无力的说:“照本宫说的做,前仇旧恨,今日一并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