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动了动嘴唇,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张了张口,青紫色的手指,指着天空的一角,说:“阿止,你看,极光……”
她从幼年开始,每一年都期待不已的极光,在此时突然出现在雪原的天空之上。
“也许是我记错了,母后那年,带着我来了雪原,所以,这些年我在冰原上怎么找,也找不到极光。是我的错,我找错了地方,才会一直得不到。”
她看着他,眼里有着哀伤和歉意,然后,别开眼去,说:“对不起,阿止。”
“我记性这样的不好,明明是我无理取闹在前,反而将罪责强加于你,我把这些都忘了,你也不要再记着了。”
“无事。”他没有一丝怨怪,只是抱着她在怀,与她一起抬头看着满天的七彩绚丽的极光,半响才问:“你说过,极光出现的时候,就原谅我。”
“元儿,你我前尘往事都不再提起,从今日起,重新相识可好?我不是一心求佛的景行止,你不是满心空付的姜予美。”
“我是阿止,敢问姑娘名讳?”
萧元忽然止不住哭声,小声的啜泣起来,突地又一笑,却又哭了:“我叫萧元,你可以叫我元儿。”
在萧元哭声渐起的那一瞬间,遥远的雪原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巨大的哭嚎声,萧元一怔,抬起含着冰泪的眼眸,看向那里。
她的脸色变得更差,景行止将她背在背上,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雪原的深处,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边界走去。
萧元再次醒过来,是在景行止的背上。
他穿的极为单薄,身上却是温暖如春。风雪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不再感觉寒冷,她紧紧的趴在景行止的背上,手圈着他的脖子,不自觉的,却是悲伤的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她时常想,若是前世如这般,该有多好。
然而,她却没有再去重塑前世的力气。
一滴泪顺着脸庞,沁透到景行止的背上,他的步子顿了一下,又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是啊……
即便重新开始过,她也不会再如前世那般爱着他,景行止紧紧抿着唇,心尖发疼,眼中却毫无悔意。
这样就很好了,你唤我阿止,这样就很好了,你还能时时唤我一声阿止。
那,也是一种陪伴吧,永永远远的,却又几近短暂的。
他想说什么,萧元却伸出一只手,摩挲着点在景行止的额前,已经开始恢复正常颜色的指尖已经纤细苍白,她就趴在他的身后,轻轻说道:“你们佛家有八苦,阿止,你当忘却爱别离之苦。”
爱别离。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前世里爱他的那个姜予美已经永远的死去了。
曾经一度,他们会是人间眷侣,放眼整个南国,他配她足矣,她配他亦是。
然而,终究还是擦肩而过。
她对他的爱意,早就停留在前世的建武二十年,永远结束了,不管他再做些什么,她会感激,会动容,却不会再爱上他了。
景行止不曾回答,一刻不停的向着前方走,宛如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坚定不移的背着他的佛,向着西天朝圣而去。
直到跟着商队顺利抵达南国的国都,我依旧不住的担忧会不会被母后捉回燕京。
可是燕京我已经呆了十五年了,无趣得很,冬天又冷得出奇,穿得跟熊一样,裹成一团毫无美感。
听今年的第一批到燕京行商的南国商人说,南国的国都长安城,是六州之内最繁华的所在,我便有些不满,南国算是什么,我大禾的燕京富饶繁华,南来北往之众,岂是一个小小的长安城可比的。
嘴上是这样说的,可我却在那时有了溜去南国长安城看上一看的想法。
就在今年,母后突然放松了对我的功课,因为她病了,且病得有些重,父王久久留恋在巡视的路上,据说大肆的招揽美人,惹得母后与左王后不满,三人闹了一场,结局自然是母后和左王后赢了,巡视路上父王临幸过的姑娘们,没有一个人进了宫。
因为这件事没有遂了父王的心愿,所以在朝堂上的政事,父王寸步不让,母后被气得不轻,加上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又来势汹汹,便病了。
我趁这个机会,用减免赋税的条件,买通了一队商贩,跟着他们去了南国。
这是大禾与南国之间唯一的一只皇商,也是今年第一次前往南国。
南国的冬日也会下雪,雪花却是细小的,甚至落在的我的手心,我都会觉得暖融融的,不像燕京的雪,鹅毛大小,落在手心,从不化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巧赶上南国的皇帝宴请我们,若说南国有一样东西比我们大禾多,那么便是人多。
那一天晚上,整个皇宫都是人声鼎沸的,可惜人虽然多,却不及我们大禾人生得精致,我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入眼的美人。
那些传说中南国的名门闺秀,贵族仕女居然都没有一个人能看的,说话走路,扭捏不安,似乎有人拿布塞着她们的嘴,有人拿绳子绑着她们的足一般。
我在席上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偷偷地溜了开来。
我是在殿外的亭子里遇到她的,当时她正拿着这把折扇,我初时没有注意,是被一声痛呼声惊动的。
她拿扇柄狠狠的打在一个女人的脸上,似乎是发觉了我在偷看,她将扇柄扔给身边的侍女,侍女照旧用扇柄打着女人的脸,而她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我。
真的很美,眼中犹带着怒气,那种明艳之色,我以后短暂的一生里,从未再见过。
她与被她掌嘴的女人有着三分相似的容貌,然而我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我控制不住我心中的惊讶,迎上前去,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那时,她不过只是打量了我一眼,便转身走远。
我一路追着去,却被告知男子不能进后宫,被拦了下来,拉住守门的侍卫,问,“方才进去的姑娘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