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
梁凡、史天倪二人潇洒地行走在史家家塾。蒋家父子赶着回乡扫墓祭祖,当完了媒人就急着回历城去了。
梁凡看着这山水桥廊,不住叹道:“好,好,我看全河北都黄了,也就你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绿。”
史天倪想,我还不晓得梁凡你,定没什么好话。便道:“有话直说吧。自己人,还玩这个。”因为史家的女儿嫁给了梁耘佑做妻子,所以两家人交往常常不分彼此。
梁凡拍拍史天倪的肩膀:“还是老弟你善解人意。”
“闲话少说。”
“那我可就直说了。河北都旱成这样,你家还藏着掖着?照理说,赈不赈灾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谁不晓得你史家是河北有名的豪强,你家在这节骨眼上不带头,那抠门的,不更囤积居奇了。”
“这事从来都是我爹说了算,目前看,他老人家没这意思。”
“哎!你家累世的积德行善的美名就要毁了。”梁凡从袖里抽出交钞,“我可不愿你家如此,这些银两你家拿去做善事吧。”
史天倪这回可受不了侮辱了,将交钞往梁凡身上一摔,冷道:“大家都是亲戚,何故如此羞辱?!我再跟我爹提一回就是了。”
是夜,史秉直房中烛光闪闪,史天倪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刚毅坚卓。
史秉直背朝儿子:“眼下不要与我谈论此事。”口气十分强硬。
史天倪急道:“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等。”
“等到何时?看着越来越多人死光么?”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那您要怎样?”
“等到不可以等的时候。”
“老百姓会撑不下去的。”
“那样便好,便算等对了。”
“对了?”史天倪又疑问又生气。这是自个儿的爹么?这是三世积德行善之家么?对了?对什么了?
史秉直使劲拍了一下儿子的头,悄声道:“兔崽子,那么着急做什么?你见你祖父和曾祖父发良时,哪回刚来灾就发呀!”
“却是为何?”
“我说你不懂,你还真不懂。刚来灾,没死人又没尝着苦的,谁会感恩与你。那时候发粮就等于白送。懂不?不能因为积德行善就把他们养娇气了,否则,日后来灾,人家岂不是恬不知耻的上门来要?!这事千万不能让它发生!”他顿了顿,凝重道,“你已经是要成家的人了,这世间之事,我也自当言传身教与你。天安、天泽他们还小,今后史家不久指望你了么。有些事情,其中事理,你要好自琢磨,为弟弟妹妹做个表率,切莫意气用事。”
深夜,梁凡、史天倪抵足而眠。
“我就知道,你爹不会答应的。”梁凡表面平静,心中却是感慨的,“你也是,在外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在家里,却是处处受制于你爹。当然啦,也不能说敬重长辈不好,只是……”
史天倪揉揉眼睛,透过天窗望星星,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便是你我二人的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