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六年的春,暖花初绽,所有的严寒都融化在荡漾的清风中。莲花河畔云水去,泛秋阁沁雅香开。
泛秋阁只是一所于人烟稀至处的小宅院,往日或许平静安谧,而今随处可闻婴孩的隐隐啼哭。
身为尚书省属官的耶律楚材扣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老妪,为泛秋阁蒋家做了一辈子下人的她不会不认得眼前人。颧骨高耸,目光坚定又儒雅非凡,最是已故中书右丞耶律大人家的老三不过了。“耶律公子。”
“杜婆婆。”耶律楚材颔首微笑致意。虽是下人,可好歹自己儿时经常来此与蒋瑄作伴,也算她看着长大,如何能以主仆礼相待?
“林湛怎么哭得如此这般?”他很不忍心。
“前阵子受了春寒,脑门发着热,昨个儿还又讨了药,这会儿正哄小娘子吃……老爷跟少爷都到郊外去了,怕也快回来了。您要不在我家公子书房坐坐吧?”
“不必了,怪闷的,还是在院子里吧。”他拣了个石凳坐下。
老妪也不好再劝,径直办别的事去了。
坐中冥思竟未发现一个笑靥如花的小丫头站在他跟前不远。那冻得红通通的小手紧紧握住一只纸风车,风车吱溜溜地转,似乎在跟风儿做游戏。
“胤璐。”
小丫头轻回过头,食指竖在嘴前,悄声道:“知道,爹爹。”朝着小丫头的视线望去,耶律楚材霎时间激动道:“世兄!”
反倒是同为蒋家之客的梁凡落落大方,不慌不忙笑道:“你娘说你不在家中,我就猜你不定会来这。”
“世兄何时从襄阳回来的?”
“这且不说,反正一回中都(今北京)就想起找你了。怎么,你来找蒋弟?”
“随性所至,并未投柬,他不在家也是情理之中。”
“你小子现在可出息了,今科进士头名。”
耶律楚材怎会看不穿世兄的风凉话。“偶得罢了。切莫取笑。”
“我正辞了正议大夫的散官衔,你又入了尚书省做属官。”
“愚弟正想知其中缘故,还不及问世兄。”
“我宁可关心真定府(今石家庄正定县)的天涵书院,也不成天应酬吃吃喝喝荒度光阴了,所以一年前辞了正议大夫,到宋国襄阳小住,而今才归。”
梁凡的小女儿胤璐不吭声许久,只盯着院中的鸟儿发呆。梁凡走过去轻拍她的小脸蛋。“丫头,丫头,发起痴来了?”
“爹爹,咱们回叔祖家吧?那个蒋叔叔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咱们明天来不成么?”小女孩无辜道。
耶律楚材这才想起问:“世兄何时添的小娘子,怕有四五年了,怎叫我等都不得见呢?”
“真定胤璐山生的,而后随你嫂子在宋国娘家住到现在,这才带她回来见见本家。”梁凡笑了许久,对女儿道,“胤璐,快叫世叔!”
只见小胤璐前言不搭后语道:“有人来……”
二人果真回头,一人正朝他们快步而来,若有急事……
“蒋瑄?”梁凡久别故人自然喜笑颜开。
“两位世兄都在。”蒋瑄既惊喜又忧心忡忡,“小弟刚得知灵岱(梁凡的字)兄家中出了些事。”
耶律楚材问:“怎的?出了什么事?”
梁凡也道:“我家梁浔跟人打架了?!”
“你家儿子跟人打的哪门子架呀,是你堂妹阿寂。她不知道为的什么,竟往梁世叔茶里下软筋散,害得世叔今早连朝都没去上。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
耶律楚材道:“啊,世叔年纪都快六十了,哪禁得起这样折腾!”
梁凡不可置信:“今早我去二叔房里问安,我瞧他好好的呀?”
“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世兄还是回家看看去吧!”
梁凡当机立决:“那我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