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找工作。
一天早上,我出门准备去一家公司应聘。
下楼走出电子门,竟然看到了尤洌!他闲站在楼道口,好象在等人。
如果有另一个出口,我一定会拐过去。
我装作没看见,径直走下台阶。
走出小区,我向右拐。
“走错了。”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我继续走。
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拉住。“走错了!”
我一边试图把手抽回来,一边说,“我走没走错我自己知道。”
“你想去哪?今天你该上班了!”拉住我的人说。
“我上不上班跟你没关系,你放手!”他的手还是这么大这么有力,我被他握得死死的。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先上车。”
“我凭什么要上车?”
“是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记得初初认识,他也这样说过。
他二话不说,作势要抱。
“车在哪?”晕!他还真是老样子。在他还没碰到我的时候,我赶紧让开。
他不说话,拉着我就走。
车上,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车停在盛世百货瑞西分店的停车场。
“干嘛带我来这里?”我没下车。
“上班啊。”
“为什么我一定要在这里上班?”
“说好的三年。”他的语气不愠不火。“在哪都是上班,在这里也一样是上班。”
“既然在哪都是上班,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上班?”
“你害怕在这上班?”他仍旧端坐在座位上,没有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但我想过与过去毫无瓜葛的生活。
“如果你继续在这上班,时间长了你会发现,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他说。
我沉默地打开车门,沉默地下车。
面对,说来最难堪的日子我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我回到二楼,还是楼层秘书。
以为会有几天,再次被大家指指点点。竟然没有。
听同事说,关于我的两段监控视频在会议室播放了,连各楼层的柜长都被通知参加了会议。一段是我做营业员时被顾客刁难,还有就是徐琼玉对我动手的那段。
原来是这样,我绷着的神经舒缓下来。虽然还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觉得小三就该被打,小三的孩子更别提了,本就不该出生。但也有明理的人同情我的人。
有同事开玩笑说,年度最委屈奖应该颁发给我。委屈奖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月的全勤奖是没有了,工资也被扣了一半。也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半个月,能回来工作已经不错了。
我以为我可以恢复从前平静的生活,然而当纪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我仍然无法摆脱命运对我的羁绊。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纪姐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开门见山。
我笑笑,表示没什么。
我没有理由怪纪姐,无论她恨我还是怀疑我。
自私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是人的天性人的本性。
想必她会有些恨我吧。和徐任之有过感情的女人,她都有可能会嫉妒会恨,而我正是那个和徐任之有过一段情的女人的孩子,能没有一点点的恨意吗?
怀疑我也很正常。像我这种尴尬的身份尴尬的经历,按常理来推断,我极有可能会因过去的种种而联手外人进行报复。
可惜,我是个心无大志的人,我命,我认。
漫长的林**上,纪姐走在我前面,身形单薄。风吹起她的衣摆,平添了几分悲凉。
“我爱过一个人。”纪姐停下脚步,幽幽地说。
沿着蜿蜒的林荫路,纪姐在回忆。
大一的时候,在学校,纪姐看着徐任之下车,走进学校,走进办公楼。那一刻,徐任之也走进了她心里。
当纪姐知道徐任之的身份后,悄悄埋葬了那份秘密。后来她进了威迩做会计。一步一步,她走到了徐任之身边,做了财务总监做了徐任之的秘书。
那个被埋葬的秘密,随着时间的推移,像一粒种子一样,发了芽抽了枝。越是压抑它越是茁壮成长。如今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已经是纪姐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他知道吗?”我问。
“谁?你说徐任之?他可能知道。但他心里不可能有女人,除了你母亲。”
“你不会明白。”纪姐笑了笑,仿佛看尽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妇。“也许等以后你会明白。像他那样的人,心里装不了女人。所以我很羡慕你母亲,你母亲做了我想做却没有做的。”
“你不恨他们?”
“还来不及恨。”
突然,纪姐抓住我的手,“芊儿!帮我!我不想看到徐任之的心血就这样无影无踪了!”
纪姐不想看到徐任之的心血付之东流,那么母亲是不是、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想我可能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像我这种情况的大多数人,都会好奇自己的身世会去追查自己的身世,我从来没有过。我只是偶尔渴望过母亲的微笑母亲的怀抱,偶尔渴望过父亲坚实的后背背起我的感觉。
当知道自己的身世时,是不是应该义无反顾地认祖归宗?
不!我只是老天爷无意间撒下的一粒种子,无声地发芽了。我的世界只有天只有地,我的世界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秦莞,我只能说她是一个美丽多情且勇敢的女子。我感激她给了我生命。
除了这些,我对她十分陌生。我没听过她的声音,连她的样子都是从照片里获得的。
至于徐任之,我听过他的声音,我可以从背后侧面远远地认出他来,然而还有什么呢?
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温和的清冷的长辈。
对徐天明,他是严厉的。对徐琼玉,算是宠爱的。对我,感觉就像一个人对家里的某个不是很关键的家具摆设一样,知道和认可我的存在,仅此。
一直,我和徐任之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岁月里穿梭。
纪姐说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徐任之看到了我背上的胎记。我仔细地回忆,好象这之后的徐任之是略有些不同。
有天下班,我打算回自己的小窝。走在半路,遇到了徐任之。
他开着车,招呼我上车。
“可以请我去你那坐坐吗?”徐任之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点点头。一路无话。
上楼进家,请他坐,给他泡茶。
徐任之喝了一口。“你喜欢桂花茶?”
“嗯。”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默默地。
“陌芊,你是我第五个孩子,对吗?”徐任之温和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我的四个孩子在他们十八岁的时候,我送了他们一份成人礼。你也不例外。”徐任之从把一个袋子递给我,“这是我送你的成人礼。”
我起身,但没有接。
“谢谢徐伯!可是那天你已经送过了。”
徐任之也站了起来,“那不是成人礼,这才是。”
“徐伯,谢谢您的心意!可是我不能收!”
“如果你承认你是我的孩子,就收下。”
我不明白,徐任之为什么坚持我要收下礼物。他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套首饰。我知道那是徐任之的秘书,也就是纪姐替他准备的。
“这些年委屈你了!”他看着我,仍然温言温语。
“没有。您和夫人还有天明哥他们都对我很好。”在当时我并不知情自己的身份,所以不说情份只说义务,他们的确对我已经够好了,没亲没故的却要照顾我的衣食住行,在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我的亲人。
当时的徐任之,他在看我,又好象没有在看我。
“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说。
徐任之送了我一个旋转木马的玩具模型。中间的柱子是个隐形的储蓄罐,里面是满满的纪念币。
十分别致的礼物。记得那晚木马旋转起来,我看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