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递了辞呈,我便开始留意起招聘广告来。我不指望找份光彩夺目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就成。
希望快点吧,快点来个人接手我的工作!
正希望着盼着,一通电话打破了我的希望。
一天上午,《生如夏花》的音乐响了起来。
我将手机调为静音,然后继续做事。
中午时分,手机有12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
司徒尤洌:
[怎么?连朋友都不是了?还是你根本没勇气接我电话?]
我靠在楼顶的一个角落,拨了他的电话。
“陌芊。”电话那端一个醇厚悦耳的声音传来。
“嗯。”我应道。
“为什么要辞职?”
“想换份工作。”
“想换什么样的工作?”
我一时无语。我不可能对他说我想找份不是箫家的工作。
“你工作了几年?才一年吧?一年就不耐烦了?”见我不说话,他便开始长篇大论,“如果你在盛世都做不长,你还能在别的地方做得长吗?你过去就换了好几份工作,怎么?又想换了?我看你不是想换工作,是根本不想工作。不想工作很简单,找男人嫁。”
“我过去换工作不是我不想做,是……”我忍着没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都已经分手了,我没必要在他面前委屈。
“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我这里单身帅哥不少。如果没有令你满意的,我还可以把我朋友圈里的……”
“够了!你打这么多个电话就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我的火腾地一下起来了!他这是做什么?难道他也这么想我嫁人?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你也是。”
莫名其妙!我直接挂了电话。
《生如夏花》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在他接着打来第三个电话时,我按了接听。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我没功夫听你瞎扯!”我嚷道。
“我和你打个赌,三年,你能坚持工作三年吗?”他徐徐地说。
“我凭什么和你打赌?”
“这也是你和你自己打赌。换工作、跳槽,有时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你不说话就表示你同意我的观点。”尤洌显得很平静,“你在盛世坚持工作三年,三年之后你再考虑换工作。如果你能坚持三年,那么我相信你是真的想换工作而不是因为其他。”
“我干嘛要你相信?”
“你说呢?”
“辞呈已经递上去了!”
“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
“凭我是箫家六公子呀!”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还被他说得不咸不淡的。不过他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他的身份。
“陌芊,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所以你介意在盛世工作?”
沉默的我一听就急了,“当然不是!”
“那就好!三年!就这样说定了!”
稀里糊涂地,我就这样被打了赌。
他……他说他不同意……他说我是不是还喜欢他……
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漫过心头……
这个世界,有些人,即使是一个眼神我也不想给。因为我知道,如果给,那一定是让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的陌生和狰狞。
午后,繁华的街道,我和同事分头散发公司周年庆的海报。
还没走到预想的位置,前方有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面对我站着的是徐美玉,还一个女的不知道是谁,她被背对着我的一个男的挡着了。他们在说话。
那个男的,九分西装裤衬着他修长的双腿。很熟悉的背影。
粉色的衬衫,他穿了件粉色的衬衫!在他身侧,随风飘动着一角粉红裙摆。
记忆里我说过我不喜欢男生穿粉色的,记忆里他淡淡一笑,拉着我走进一家专卖店,挑了一件蓝色衬衫换上。
记忆,记忆代表着过去。我不禁嘴角浮笑。
脚步短暂地停了一会,然后继续做我该做的事。
“陌芊。”
我还没转过视线,粉红身影却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真是你啊陌芊!我说看着像嘛!”
我微笑着递给一个女孩一份海报,才抬眼看徐琼玉。
“给我一张。”穿粉红裙子的徐琼玉说着扭脸去问,“姐,你也一张吧?帮陌芊早点发完。”
我只拿了一份海报给徐琼玉。
“谢谢。”我微笑着看着徐琼玉的眼睛。
正要往前走,一只手伸了过来。
看着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我有一秒钟的愣神、一秒钟的迟疑。
“谢谢。”我把一份海报放在那只摊开的手掌上。
“姐!”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徐琼玉着急的叫声,我看过去,只见徐琼玉正表情慌张地看着走向垃圾箱的徐美玉。徐美玉踩着高跟鞋拿着海报,像丢垃圾一样地把海报丢进了垃圾箱。
这就是徐美玉。往事历历在目,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一天晚餐,徐美玉迟迟才从她的房间出来。
“这件外套送你了。”徐美玉看我一眼,将手里拎着的一件衣服往柜子上一放。
我努力地委婉自己的声音和语气,“谢谢。不用了。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
那些时候,我的衣柜里总是会多出一些衣服来。徐家四兄妹送的。有的是当面送,有的是让顾嫂拿到我房间。随着年龄变大,我明白了同样是送却各有原因。徐天明送,是因为怜惜和喜欢。她们送,是因为多余和嫌弃。
徐美玉睨了我一眼,然后昂着头拿起衣服,走到垃圾筒前,手一松,衣服进了垃圾筒。
谁也没说话,我也没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如果徐,如果徐任之在如果徐天明在,徐美玉是不会这样的。
昔日重现,只是我已不是昔日的那个我了。
冷眼看徐美玉扬眉走来,我微微一笑,“垃圾怎么不扔干净?一样被扔了,还有一样怎么就自己走回来了?”
“你!”徐美玉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陌芊!你怎么这样说话?她可是你二姐!”
“谁的二姐?不要忘了,我姓陌。”
“人要学会感恩。我们家养了你……”
“你也可以啊!”我打断徐琼玉的话,慢条斯理地说,“你也可以把你的孩子扔在我家门口,我会养他的。”
徐琼玉的脸气得铁青,几乎是看到她手抬起的同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洌!”徐琼玉尖声叫道。
“够了!”尤洌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威慑力。
“你都看到了!是她先出口伤人!”
“我说够了!”尤洌依旧低沉地说道,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给人的压力,犹如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会在这压力中粉碎。
徐琼玉悻悻地收回手。
“垃圾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种。有些人注定是不可回收的垃圾,丢了20年了都还没人回收!”
徐美玉如死寂一般的声音传来。一个一个的字,像冰刺刺进我的胸膛——有些人注定是不可回收的垃圾,丢了20年了都还没人回收!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话了!我被死死地定在这恶毒的事实里。
“徐美玉!”我听到一声怒沉的呵斥,接着那个声音用无比淡定的语调说道,“钻石在地下埋多少年才能成其为钻石?区区20年算什么,20亿年都不足为奇。”
“丫头,你怎么还在这?”接着,我听到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然后我被人拥住肩,一个男子的脸出现在眼前,“怎么了?谁欺负我家丫头了?”
男子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这个叫我丫头的男子我不认识。
“谁让你流一滴泪,”男子用眼扫过那些人,“我就让谁泪流成河。”
我像木头人一样被男子拥着离开。我的眼睛睁得太久,睁累了,闭上的时候,眼角有一滴眼泪滚落下来,划过脸上凉凉的感觉。
“你这样子太难看!”男子的脸又出现了,他皱着一张脸,十分发愁的样子。
我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
“怎么还是这么黄?”男子伸手抓起我束起的头发感慨。
“我们认识?”我疑惑。我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侠士。
“怎么?没认出来?”男子夸张地睁大眼睛望着我。
“你是?”
男子不说话,把一只手伸给我,示意我看。
那是一只结实的大手。除了结实之外,我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我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抹过护扶品,但有个女孩帮我抹过。”男子看着我,眼神坚定。
“你是……”我不敢相信,他是忻慕凡?!
他咧嘴冲我伸出双臂,我笑着拍掉他的手,“你怎么这样黑了?”
“我这是麦色皮肤!”说着忻慕凡曲了曲手臂。天了!太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太壮实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年初。”
“怎么不联系我?别告诉我说你联系不到我。”他想找我很容易,不像我找他,他去另一个城市,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联系。
“今天不是遇到了?有缘人自然会遇到。”
“哦,”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没做完的工作,“我海报还没发完。”
“我和你一起发。”
“真的?”
“真的。”忻慕凡说着从我手中拿走一大半的海报。
“谢谢!”
“你说谢谢就是成心臊我!”
“不客气!”
“哈哈哈哈哈……”忻慕凡愉快地笑了起来,连鼻子和白白的牙齿都在笑似的。
过去的忻慕凡可不是这样。他曾经的黄牙齿一度是同学们嘲笑他的话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