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的曹老师垂头丧气地回了食堂,正好遇到粽子妹来换班,两人经过上次的上次的象棋事件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平时碰着也能打个招呼。听了曹老师的诉苦,粽子妹一拍胸脯,就自告奋勇当试吃员。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粽子妹对温度的感觉不敏感,这个味觉却是一流,一手家常菜竟然是让朱师傅都赞不绝口。原来粽子妹的父亲是村里的百桌宴的首席主厨,后来工地上断了手,无力提锅,弟弟还小无力继承父业,所以她就挑起大梁,继承了父亲的手艺。
这下曹老师不仅多了一个试吃员,还多了一个厨师师傅,手艺自然突飞猛进,吃过的同学都说好。蔡苗苗过生日,李七一请曹老师做了几个菜,在食堂摆了一桌,请一宿舍人搓一顿。吃完后,几个女生都争着要给曹老师介绍对象,说曹老师做的这个菜,顶上几瓶古龙香水的杀伤力了。
曹老师白天上课、学做菜,晚上偶尔去诗社聊聊天缓解一下疲惫。茶话会的流程无非是成员们轮番发发言,读一读自己写的诗,以诗会友,听一听大家的评价。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下粽子妹,粽子妹喜欢读诗,没事时也喜欢写上两手,诗社早就有了她的名字,但因为七分害羞三分自卑,所以好几次带了诗词,轮到她,一紧张赶忙推说没写,就直接轮下一个了,久而久之,她也就失去了对诗社的兴趣。现在的她遇上了曹老师,听说曹老师经常去诗社茶话会,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诗社成员的席位,遂决定再去看看,不过这次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曹老师面前露一手。
粽子妹回了宿舍,翻出一沓信纸,上面都是以前写的小诗,精挑细选了TOP3,找出字迹最工整的一首,决定明晚食堂下了班就去诗社的茶话会。握着信纸,粽子妹有点害怕,害怕自己的诗词写的不好,遭了众人笑话。想来想去,踱来踱去,最终还是揣上那张纸,今晚让曹老师帮着看看,看能不能过关。
找了人少的时候,粽子妹把信纸塞给了正在剥蒜的曹老师,曹老师吓了一跳,这情节他知道啊:女生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趁着没人赛张纸条给男生,肯定情书啊。曹老师犹豫了,看着粽子妹期待的目光,又不好拒绝,只好慢吞吞打开信纸,看着那几行娟秀的小字:
《阳光,泥土和空气》
是的,我们都会老去
老到只剩下阳光,泥土和空气
忘记了吃饭睡觉甚至自己的姓名
记忆空空得像一个盒子
只剩下邻居家的烟囱
和那只讨厌的猫咪
但是我怎么能忘记你
哪怕是你相片里的那件红色大衣
有时候我需要翻阅曾经的笔记
才能确认我真的老了
老到我差点忘记了你
你会怪我么
怪我忘记了微笑,过往和约定。
你不会
真的不会
灰尘洋洋洒洒,出出进进
但你仍然活在我的记忆里
曹老师看完后虎躯一震,完了,绝逼情书啊,我都存在在她的记忆里,还什么微笑、过往、约定,完了完了,这是逼婚的节奏啊。再反观对面的粽子妹,那一脸黝黑的皮肤,满脸的痘痘,配合着食堂昏黄的灯光,简直就是蜀下阿丑啊,刚剥完蒜的曹老师都快哭出来了,当初自己对天发誓不抱美人终不还,自己一世英名,守身如玉,难道今天就要丧在这厮手上,这是命啊。
粽子妹没敢抬头去看曹老师,此时的她只是把手往上衣口袋一塞,道:“这首诗我大一刚进来的时候写的,想在诗社发表一次,你经常去,帮我瞧瞧,可行不?”
听到这里,曹老师一愣,到头来不是写给我的,反而心生几许失落。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曹老师又读了一遍粽子妹的诗,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很符合十八九岁那种少女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安静祥和的氛围中又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就好似那一杯青绿色的茶水,入口微苦,回味却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粽子妹,觉得对方是个土包子。但今天一瞧,原来对方也是成竹在胸,舞文弄墨,完全不输自己甚至大有超过之势头。那怎么办?难道一直以来的那份清高,真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粽子妹并不知曹老师内心所想,看他不说话,心中忐忑,以为是自己写了错别字,或者拿错了信纸,和拖拉机的秋后保养拿了差,就想把信纸抢回来看看。曹老师回过神,赶忙躲过粽子妹的抢劫,把纸的空白面朝上,往桌上一按,抽出裤子里的一只铅笔,就开始奋笔疾书。
粽子妹以为曹老师在给她写批注或者评论,心中还有一丝小兴奋,就问曹老师有什么不能说,还偏要写下来,曹老师也不多舌,就说“写好给你看。”一边还用手挡着。这下把粽子妹弄糊涂了,搞这么神秘干嘛,难道和电影里演的一样,男主人翁和女主人翁在阳光弥漫的教室里打打闹闹,男主人翁偷偷在纸上写下要对女真人翁说的话,却故意不给对方看,女主人翁着了急,一边挠男主人翁的腰一边撒娇。男主人翁写好信,塞在信封里,说等他走了才许打开,女主人翁真就一直保存着。一转眼战火纷飞,四十多年后的女主人翁白发苍苍,坐在摇椅之上,慢慢抚摸那发黄的信封,然后缓缓打开,上面是三个被时间褪去了颜色的字:“我爱你”。粽子妹此时的大脑里已经浮现起了男主人翁英俊的脸庞和阳光的笑容,这一幕仿佛唤起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哪怕脸上的皮肤再粗糙,哪怕手指上的老茧再坚硬,内心深处,她还是一个渴望被疼爱,被呵护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