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终于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期末考试。考试之前最让人难熬,一方面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不用再漫无目的的复习,另一方面又希望时间慢点能够复习得更全面。虽然已是大学,很多人已经不把考试当回事,只要不挂科就行,但筝还是很上心,她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把每件事做到最好。这也是她从小养成的虚荣心使然,从小就成绩优秀她内心从来就不甘落入人后,与此同时她又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争强好胜。
最后一场专业课考试是软件工程,筝早早地来到考场,考完这一门就可以回家了,筝想着就开心。坐在她周围的人都是些熟面孔,但是她没几个认识的,索性就坐在座位上发呆。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她抬头一看,是监考老师进来了,一个美女一个帅哥!等等,帅哥竟然又是杰哥!看来那位美女也是郑教授的研究生了。他们这个班人多,被分为了两个考场,一般一个考场就一个老师。筝心里暗暗期待着杰能去旁边那个考场,她可不习惯有熟人监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杰分好试卷递给那位另外一个监考老师,她接过试卷径直出去了。筝暗叫不好,要是杰哥没看见自己还好,待会儿要是看见了多不自在啊,怎么还有心思去考试?唉,都最后一场考试了,就不能安安心心结束吗?
杰刚开始并没有看到筝,发试卷的时候看到她埋头坐着,不免有些吃惊,这才想起来他给他们上过一堂课,筝当时也在。那时筝还盯着他发了好久的呆呢,想到这里,一丝笑意在他的脸上闪过。筝正好抬起头来瞟向他,看见了他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里更是一紧。他待会儿该不会故意在我周围转吧,我最怕考试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了。
拿到试卷写好学号和姓名,看第一道题就有些心不在焉,筝有些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她一向心理素质很好的呀,何况,从小学到高考都经历了多少场考试了啊,大学的考试都不是事儿,今天怎么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呢。
有些心烦意乱的筝开始转动笔头,那是她心烦时的习惯性动作。筝的座位就在第二排靠走道,从这里看讲台前的杰感觉距离特别近,甚至有种压抑的感觉。没想到笔转着转着就脱手飞了出去,先打到旁边第一排的课桌角上,然后又弹了出去正好落到讲台前,笔头和水泥地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杰闻声向地上看了看,移步弯腰拾起,捡起来看到这笔的笔头已经坏了。他并没看见是筝转掉的,举起来环顾教室,轻声问了句,“哪位同学的?”筝无奈地举起了手,杰走了过来,把笔递给了她。然后小声问道,“还有别的笔吗?”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杰注意到筝的试卷几乎还是空白,从考试到现在都过去十多分钟了。见筝已经拿出了另一支笔,杰转身离开。这次他没再站到讲台前,而是去了教室后面,强忍着笑,一直到考试结束。
交卷的时候,杰问筝题目答得怎么样,筝笑笑说还行。杰一见她就忍不住笑,想到考试中的那一幕,于是故意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看到我了紧张吧?”
一旁的师弟师妹们听杰这么问都齐刷刷地看着筝,他们之前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这时看到她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筝被大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做了个很浮夸的不屑的表情,回道:“没有的事。”说完对杰眨了眨眼睛,挤出交卷的人群离开。路上遇到一个师妹告诉她她脸上有墨水点,筝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笑话她,连忙冲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简直惨不忍睹。原来那会儿笔脱手而飞的时候,被墨水甩了一脸,当时精力无法集中竟没感觉到异样。这时一看,墨点细细密密,从下巴到右眼下呈斜带状分布,像非主流。她一边洗一边想今天可是糗大了,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肯定被杰哥发现了,难怪他后来都没再站在教室前,可是看到自己一脸墨水怎么着也该提醒自己一下啊,这不明摆着看她笑话嘛。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杰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筝正在气头上打算上前质问,杰递过纸巾,“我担心那会儿告诉你了后面的题你都没法做了。”
筝倏地一下脸红了,仿佛心事被看穿,这时忽然想起来她笔掉了之后他就一直站后面,难道也是因为怕她紧张?
擦完了脸,筝对杰道了声谢准备离开,没想到却被杰一把拽住,筝诧异地回过头,杰松开她的手,向筝靠近一步,筝不由地往后退一步背靠着墙。周围的师弟师妹们边走边频频回头看向他们,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道杰又要耍什么花招。
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筝连忙别过头,杰拨开她脸上因为洗脸贴着面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揩拭了一下,“好了,现在干净了。”
杰收回手,筝连忙飞也似地跑了。杰望着那个飞跑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才缓缓踱步去教师办公室。
筝跑了好久才停下来,气喘吁吁,脸也通红,这时却刚好听见后面几个师妹在谈论着杰。
“哎,你们知道今天监考的那个帅师兄是谁吗?”一个尖利又极力压低的声音。
“这谁不知道啊,上次不是给我们上过课吗,人家都说了他是郑教授的研究生。”另一个女生说道。
“你们认识穆筱雅师姐吧,就那个冷美人学霸,大三的。”依旧是尖利的声音。
“你说她啊,那么有名谁不知道啊,校花嘛,我们住同一层楼啊。”说着话的是同行的另一个女生,有些大嗓门。
尖利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个师兄就是这个师姐的男朋友。”
“啊!”另外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看着同伴们如此反应,尖利的声音很得意道,“都说那个师姐冷得像块寒冰似的,好多男生都没追到,没想到被这个师兄给拿下了。也难怪啊,长得那么帅,一表人才的。”声音渐渐充满了花痴的味道。只要一谈到帅哥,普遍女生都是这么个反应,筝已经习以为常,谁让她寝室就有这样一个标准大花痴呢。
不过听别人言之凿凿地说杰哥是穆筱雅男朋友,她心里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好像他们俩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刚刚才发生了让她脸红心跳的那一幕,现在又让她听到这些,怎么说都有股讽刺的意味。筝本无意听后面的对话,可是她们实在是一点都不避嫌,虽然一个压低了声音,可是这声音太容易让人捕捉到了,另外两个基本上就是用的正常说话的声调。筝想她们可能压根就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女生也是她们的师姐吧。
大嗓门接道,“我听人说不是这样的啊,说那个师姐之所以没有答应任何人,是因为她有男朋友,是异地恋,人家也很优秀,好像是在清华还是北大来着。”
尖利的声音继续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他俩在一起,我还经常看见师兄晚上送校花师姐回寝室呢。”这句话好像起了决定性作用,之前的怀疑一下子被消除,那两个女生附和着说,“哦,那看来是真的了。不过,那个师姐确实好漂亮,就是太冷冰冰的了,没想到师兄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生。”
大嗓门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男生啊,都是视觉动物,看长相的,不管你冰冷也好,热情也罢,只要长得漂亮,他们就会趋之若鹜。”这一席话说得另外两个女生连连点头。
筝不想继续听下去,快走了几步,转角去超市了。
回到寝室,白雪和林凡已经回家了,只剩穆筱雅还淡定地坐在那儿,东西都没收拾。
“你不回家吗,筱雅?”
“先在学校待几天,有点事。”
“哦。”筝心想杰哥放假要比本科生晚,穆筱雅应该就是留下来陪他的吧。“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穆筱雅淡淡地一笑,“没事,习惯了。”
王超已经考完两天了,专为和筝一起回家留到现在,说是路上好有个照应。筝以前从B城回家每次都要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而现在从H城回家只要五个多小时就到市里了,一个人回家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过一路上有个人陪伴还真是不一样,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快。春运期间火车上特别挤,有时候上个厕所都要好半天,因为道路上站的坐的全是人,一个个趟过去再趟回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火车上人多空气又不流通,筝以前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基本上不吃什么东西,没有胃口,也很少喝水,以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所以每次坐火车都能瘦两斤下来,这是唯一一件让筝觉得坐火车很值得的事。
他们下午一点的火车,王超提前来到她的学校帮她拎行李,他自己只背了个双肩包。来到火车站,离检票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王超找了个空位让筝坐下休息,自己站在一旁。火车站满满都是人,每次捡完票人少一批,可是那空隙马上又被源源不断地补上来了,都是些急于归家的人啊。
筝托腮发着呆,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杰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今天。”
“几点?我送你。”
“不用了,已经在火车站了,谢谢。”
“哦,一个人吗?”
“和同学一起。”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寒假愉快!”
“嗯,谢谢!”筝收起手机,虽然对杰哥的行为极为不解,唇齿之间还是忍不住露出微微笑意。抬眼一看,王超正盯着她,“笑什么呢?”
筝耸了耸肩,“没什么呀。时间快到了吧。”
“嗯,我们过去吧。”
火车上有不少回家的大学生,筝和王超同对面的几个大学生玩了会儿扑克牌,打发了坐车的无聊时光。
因上午有考试起得有些早,加上为了准备期末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筝有些困倦,靠在座位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王超的肩上,王超一只手高举着手机看着。看见筝醒过来,温柔地一笑,递过湿巾。
这一幕被对面的人看见了,其中一个女生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好贴心啊,为了让你靠着安心,他玩手机都没换过姿势。”
一旁的另一个女生捅了捅旁边的男友,说道,“你看看人家怎么对女朋友的,好好学学。”那男生裂开嘴笑了笑。
筝被他们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道,“不要误会啊,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朋友。”
对面的两个女生齐声道:“哇,这么好的朋友啊!”说到朋友时故意拉长了声调,充满了不说自明的意味。筝也懒得再解释,自顾自地擦着脸,王超也一反常态的沉默,只是望着筝笑了笑,然后起身艰难挤过人流去冲奶茶。
奶茶被端到筝面前时,又引得对面女生一阵羡慕。
氤氲在奶茶的香气里,筝想起了高一的时候,就是因为每次例假时,王超都会为她冲上一杯奶茶不声不响地放在桌上,让她知道这个成天满嘴跑火车的人原来这么细心,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喝着奶茶,王超又变魔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好多零食,原来他双肩包里全部带的吃的东西,而且都是筝爱吃的。面对王超的千般好,筝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回头想想,一直以来,王超都是这么好,只是以前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却忽略了身边平凡最细致的呵护。
这次和王超一起,路上说说笑笑,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坐了六个多小时的车,筝也没觉得累。好像只要有王超在,就充满了欢声笑语,什么都变得很轻松。筝以前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到达他们市里已经是下午七点,因王超的家就在市中心,而筝当天已经没有回家的汽车了,所以在王超家过了一晚。他知道坐那趟车筝当天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家,总得在市里停留一天,所以一上车就跟筝商量去他家。筝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王超立刻给他妈打电话让备好饭菜,家里有客人要来,那语气就像个过节的孩子似的。
高中的时候筝也去过王超家,不过那时是和很多同学一起去的。王超的父母十分热情,王爸也是个诙谐幽默的人,没有半点中年人的严厉,王妈温柔贤惠,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养成王超那样的性格都不正常。
到了王超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是温暖的家的味道,让筝有些恍惚,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王爸王妈都认识筝,他们待筝就像女儿一样,让筝很感动也很舒服。看到筝有些疲累,他们还埋怨王超怎么不买卧铺票,坐着多累。王超竟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抢到,筝心里想谁大白天的坐卧铺啊。王超在一边殷勤地给筝端茶倒水,还嘱咐王妈把筝的床铺好。
王妈笑话了一句,“你今后有了媳妇儿还不把妈累得团团转。”
王超贫嘴道,“怎么会,妈和媳妇儿一样都是用来疼的。”说完别有深意地看着筝,筝连忙别过头去同王妈说话。
第二天在王超家吃过早饭,王超送筝去汽车站,又给她买了一大堆零食。
“你当我吃货啊,再说我也没这么能吃啊!”筝看着行李架上那堆大包小包的零食抗议道。
“别担心,我养得起!”王超一本正经地说。筝甩了他一个白眼。
临别的时候,王超拉过筝紧紧地拥抱着,隔着厚厚的大衣,筝也能感受到王超加速的心跳。王超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不说一句话。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
王超还是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啊?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筝试图缓解这煽情的气氛。
“好了,一路顺风!”王超依依不舍地放开筝。
一个人坐在车上看着外面飞逝的那些熟悉的景物,不由地暗叹时间过得真快。这条路,筝走了无数次了,从高中时开始,再到大学,六七个年头过去了,那些景物好像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山还是那山,水也仿佛还是那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初那些稚嫩的少年,都已慢慢长大了,一想起来就让人无比温暖的父母,也在一天天变老了。好像每次回去一次,见他们脸上的皱纹就多几道,那些岁月的沟壑,让筝心痛又无奈。想到这些,筝回家的喜悦开始掺入一丝心酸。不过随即又回过神来,人,都是这样的啊!这世间唯一公平的事,可能就是,时间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印记,每个人都逃脱不了时间的主宰。小孩子会长大,大人会变老,这是每个人都必经的生命历程,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永恒规律。这么一想,筝的心酸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