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娓娓分析,老霍有些踌躇起来。对于神风队,他自然不陌生,深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天杀星下凡,遇上他们嘴皮子稍不利索,项上人头便会落地,饶是投降的快,身上也会被搜干刮净,清洁溜溜。残酷的战场,连一件防身之物都没有,等同于十根胡子断了九根半。
他许是越想越觉得危机重重,紧走两步追上了我,劝道:“风烟,要不咱们再合计合计。”
我知道老霍是不想连累我,嘴上说合计,结果定然是他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不辞而别,也不是看不起老霍,但是他一个人前去,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会成为神龙岛上的孤魂野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道:“老霍,你再这样说可是把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一拳打了个稀巴烂。”
老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感动,“行,我不说了,省得矫情。”
我开玩笑道:“你本来就不应该在咱们万古馨香的义气画卷添上庸俗一笔。”。
老霍呵呵挠了挠头,暂时的把心中包袱放到了一边,他道:“风烟,咱们用什么办法穿过阵线,和以前一样,挖洞么?”
老霍以神风队为杵,打心里不想和他们照面,我其实也差不多,不过对于挖洞的方法却不赞同,一来时间紧迫,挖洞未免仓促,极有可能一场白忙活。二来,这次是深入唐家基地,谁知道唐家有没有在地下埋至炸药预防掘子军,点背遇上十条命也不够一死。
脑中踅摸了一会儿,除了挖洞还真找不到别的好法子,末了,我决定使用心中一早想好的路子。把挖洞的弊端先告知了老霍,接着和他说这次最多只有一晚的时间,只能挺而走险,釜底抽薪,从正面切入。
“你是说咱们就腿儿着过去,完了,正儿八经的鱼目混珠。”老霍说道,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凉飕飕的。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反正神风队里鱼龙混杂,咱们这一身赵家的军服应该可以打一下幌子。只要蒙混过去,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老霍显然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不过他向来有些优柔寡断,一时迟疑不定。
见他满脸踌躇之色,我只好晓之以情,劝道:“老霍,咱们与其窝在这里一辈子颠沛流离,倒不如放手一搏,成功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不成功那便是命中少了这么一场造化,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老霍半晌沉吟,末了一咬牙,破天荒的霸气侧漏,“干了!在这里迟早战死,却不如赌上一把。”
我随即应和道:“没错,要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们给自己打气,老霍是豪迈壮山河,气冲斗牛宫,到了我这里却只剩下老光棍般的痞气了。
我们捉了一策,猫腰躬身,贼行无忌的朝着前方战场而去。成功与否,心中都没有底,这就好像是一场赌博,胜负输赢那得看天老板心情。老霍心中揣揣,我倒没觉得什么,乱世苦海,芸芸众生无不囹圄,逆来顺受倒则罢了,但凡有那么几分凌天之志,其人生何尝不是一场场豪赌。顺成人逆成仙,都在其中颠倒颠,任你飞扬跳脱,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也敌不过宿命二字。我从来都不觉得人定胜天,不然的话早已经华夏无战事了,何至现在这般沧海疮痍,江山水煮。做好了一切该做的准备,其余的,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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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我们在战场上这么长的时间倒也攒下了几件装备,现下,我和老霍便各自蹬了一双D级铠甲【御风靴】,速度颇快,行动若风,二三十里的路程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前方不远就是阵线,战壕里,丘陇间,满满当当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约有两三千之众,高炮竦峙,机枪如林,一辆辆机甲战车就像是狰狞凶猛的庞然巨兽,我不禁头皮微微发麻,捉住脚步,在一个土丘后隐匿了身形。
刚刚还豪言壮语夸下海口,现在真的见到了阵仗,免不了有些心慌,打从后背往脖领冒着凉气。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种关头,我心中蛰伏的那点不良分子又窜了出来,正是那句话,要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有时候我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讨厌逼自己一把,明知道这样不冷静是不对的,可是偏偏改不了,直到许多年之后,我还是对这一次的冲动之举深深自责,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老霍,咱们先休整一下,等炮火开始再趁乱而入。”我在土丘的斜坡上躺着,身子一沾地,那点清醒劲立时兵败如山倒,眼皮又沉重起来。
老霍在一旁看了个满眼,让我先睡一会儿。
我哈欠连天的摇头,前方那两拨人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干起来,睡不踏实,别一闭眼就睁开反倒更加迷糊。从怀中摸出烟,点着,吸了几口。被尼古丁一刺激,大脑为之清醒了几分,一侧头,看到老霍眉头深锁,噙着担忧,便找了个话头分他之愁,“老霍,这次咱们回到了庐州城你可不能再惯着青瑜了,把她交给我,不出一年我铁定还你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淑女。”
说起女儿,老霍的脸色有了些回暖,呵呵笑道:“得了吧,我怕你摊上之后,会被这个小罗刹搅得一地鸡毛。”
我哈哈一笑,“所以咯,我要向你借一句话,只要你答应,管她是罗刹还是夜叉我也得把她扎在骨髓中的贤良淑德提炼出来。”
聊了一阵,手中的烟也抽完了。我站起身,一来不能让睡意得寸进尺,二来旁边有着一颗几十米高的大树,正好用来观察一下前方的地势。
当下招呼着老霍一起走了过去,爬上大树最高的枝干,居高望远,海岛登时收于眼底。
环目四顾,虽然未能尽览海岛全貌,但是大致的轮廓已经瞧在了眼里,8字形,如两座岛衔首而连,唐家占据着一头,而此刻双方交战正以两岛联合的交叉处为楚河汉界,那一段约有里许范围,整体狭长,如一座门户把神风队的几千号人悉数拦阻。
那一处如天门绝立,无疑为双方抢占之场,神风队只要越过,就会突破瓶颈,自后便一马平川,到时候唐家基地有多少物资也会被搬运一空。而唐家则必然拼死守护,绝不能让对方过咽喉,探心取胆,此地注定会成为双方短兵相接的不二之选。
瞧过地势,我心中已经有了底,暗道自己和老霍只要能在肉搏战前越过那处,进入了唐家基地的半岛区域,掘洞深藏,计划就算成功了百分之九十,接着只需要静待唐家军舰到来,再谋方混入其中,安全回到庐州城指日可待。
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恰好老霍看过地形之后也是这般打算,他担心害怕是不假,但是想到女儿,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上一遭,故此我们一拍即合。正在这时,一声震天价的隆隆炮音乍起,紧跟着推金山倒玉柱,天雷滚了琉璃盘,炮声如潮,整座神龙岛都为之摇颤。
天地动荡,一派肃杀意。
这一场鏖战经过短暂的养精蓄锐之后又重新擂响了战鼓。
我和老霍要行之事恰好是个趁乱的勾当,时机已到,当即溜下树去,在土丘后整理行装。临上场了,望到前方杀破了天的恶战,老霍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老霍,你放心,咱们一定能够马到功成。”我拍着他肩膀,故作云淡风轻,心里也架不住有些发虚,安慰他实则也是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