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幽幽深几许,小径寂寂无人,初踏上去还不觉,待我走了约莫有一会,看着周围景致几乎没有变过,便不甚相信那看起来挑剔异常的女人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将军?”
我正想,思路忽的被翩然而至的犹如空谷黄鹂一般清脆悦耳的嗓音惊了一下。这声音忒的熟悉,直到那女子出现在眼前,才发现,这不是那天庆宴惊艳全场的美女吗!这就是玉儿说的那一位?我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
我冲那女子点点头,算是应了。
“二公子。”她又冲我身后的玉儿见了礼,玉儿也颔首受了。
“将军怎会在这?”
我撇撇嘴,勾起一弯笑容,你要听实话吗?偏不告诉你!我悠哉悠哉弹弹衣摆,懒散道,“此处桃林幽静,正和我最近静养宁心的意境,”我脚步轻缓的站到她对面,停住,“姑娘有所不知,本将素爱桃花香。”
后面那句倒是实话。
我说话间上下打量了这女子,美啊,人美穿什么都美!
但是,可惜的是我看她很不顺眼!相当不顺眼!
“都道将军杀伐果断,乃世上难遇之将才,小女子私心想将军定是不拘小节之人,奈何竟还有这般雅致爱好!”她笑,那笑容似九天繁星中坠落明湖的一颗,一时点亮整弯清水。但是这话却不似那笑,让人赏心悦目了。
和着是拐弯抹角的骂我是粗人,不适合玩这高雅的艺术啊!我冷哼一声,“姑娘说笑了,雅士虽多但成事者并不常见,本将姑且也充一回那常人,以姑娘之姿,应也不怎么了解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吧!”
你说我不雅,我说你不美!
她笑,“将军哪里话,小女子怎可与将军相提并论?小女子只适合在小院子里赏赏春看看景,悲秋观雪罢了,那大事必是需要大人物来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说的正是将军这种人。小女子原也觉得总是这么的被人护着,心里过意不去,但又一想,俗话不是说吗,能力越大责任便也越大,所以坐在后方看将军上阵杀敌,刀尖上行走,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屁话!
我怒极,丫,爷就那么命贱,给你做那人肉的护盾!
我平时和直来直往的武夫们待惯了,在加上本身性格便也讨厌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有什么说什么。如今被她这么一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憋了半天,杀意随着我怒气的上升也漏了出来。
正在这当儿,玉儿不着痕迹的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一回神,才道自己失态了!
我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啊?!
当年在灵界没人敢惹我,因为我脾气不好且多为将领们追崇,外加北漠又护我护的厉害,没多大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那么的过去了,但是比起玉儿的无法无天我还是差了点。在外,没人惹我,因为我凶名在外,灵界神将,一剑杀四方。
如是乎我不怒反笑,呵呵两声又向她靠近几分,“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惹不起多还不行吗?!记得凡界有这么一句话,“为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看着她,心道,当真是真理啊!
“其实小女子正想去叨扰将军,但不想却在这林间偶遇,缘法一说当真奇妙!”那女子说完,上前便给我行了一礼。
我一愣,奇了,她找我能什么事啊?明明井水不犯河水的人……不过若认真想想,我们还是有联系的——北漠。
“哦?姑娘何事?”丫,爷连人都不认识你,你找我会有什么事?有事也不会是好事!
“将军有所不知,我小女子到这灵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吧!”她忽的靠的我更近了,声音几近耳语,那如兰的气息轻轻喷洒在我的脖颈,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女子,我还道她要勾引我呢!我被她这么一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似乎不是我需要知道的吧!”我摇摇头,再摇摇头,外加耸耸肩,干我屁事!爷现在就是来逛林子的,作甚要多管闲事啊!那怎么说也是你和北漠的事!从哪里扒扒,还是那句话,干我屁事!
“将军可知君上的婚约?”
她这话在我耳边缓缓吐出,听到我耳里却犹如惊雷一般。
婚约?
北漠何时有了婚约?
他诞生在凡界,靠的是苦修千年才到了这一步,他的出身从来都是硬伤,他不在乎,不代表他人不在乎。但是他如今的地位几乎不是天之骄女几乎没有配得上的,但是那些土生土长,霸业万载的大家大势的大小姐们也大多眼高于顶,虽说北漠人长得帅气,外加又事业有成,但是终是欠了身世这一截。
我倒是真没听说过北漠和谁订了婚约。
“君上怎会没告诉将军?”她看我迷茫,顿感惊异,“将军借一步说话!”
我心下好奇,深觉她再怎么阴我也不会在这事情上阴,想罢,我便冲身后的玉儿一示意,跟着那女子向屋内走去。
初一进屋,还未待坐定,我便问道,“姑娘,那婚约……”
见我发问,那女子为自己斟了杯茶,端在手间,冷笑道,“将军你想不到吗?自然是我与君上的。”
奇了!这事还有个准了?!
我怕哼哼两声,只觉好笑,“姑娘您这是……”
“三百年前,幽冥在灵界边境挑衅引起幽冥与灵界的旷世之战。战初,幽冥强师并未迎战,所以灵界战事颇为顺利。但随着局势发展,幽冥皇室重新一统,便开始迎战,”她顿在这里,看着我,我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相对,这是六界众所周知,并不是秘密,“如果我没猜错,将军就是在这时候见到的三皇子吧!”
我应了声。
这也没错,所有人都知道,我“抢”幽岘回来便是那时种下的因。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初见幽岘,并不是那时。
“于是三皇子便为了逃避冥皇的禁锢而投靠了将军。”
这也无可厚非,但是投靠这词……我一皱眉,外人只道幽岘是被迫的。
“你知道的,全天下我又如何看在眼里,但是我如今只有一个请求,让我做你的人!”那女子语气幽幽,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心下一颤,她怎会知道,这句话幽岘对我说的时候方圆数里只有我们两个。那时正值幽冥夕阳西去,火红的霞光映着周围黄沙漫天的景象,和着他如画的身影也成了一道风景。
但是……
“……你可以当做我是在求你。为你,就算是跪下又怎样。你知道我的心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她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面上依旧没反应,但她看不到的心里已经炸开了锅。我不淡定了,这话她怎会知道!不过这些她就算知道也只道是幽岘在于我表白,她应是不明深意的!现下,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将军,好定力!”那女子忽的笑了,“将军还想听吗?”
我只能继续装,“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只想听关于北漠婚约的事情,其他……”
她抢断我的话,“其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比如……你自己做过的,关于三皇子的。还要我说的更详细吗?”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我心上的徽记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我再忍不下去,一把拎起了她的领子,“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哟,将军终于承认了!”
“**究竟知道什么?”
“小女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神使,所求不高,只要将军的一句话。”
我强忍下心中的不安,怒道,“说!”
“当君上婚约定下后,将军不可插手!”
我冷笑,还是婚约的问题,这人以幽岘威胁我,但是我清楚,虽说这件事只有两个人,不过牵扯下来就不是两个人可以解决的了。但是,北漠……难道我竟要为了大义而放弃北漠?这向来不是我的风格!
“好,我不插手!”
你道我不插手,北漠就会甘愿受着?你太天真了!
我一松手,她又摔回了地上,手中的茶杯倾斜,泼了她一头一脸的水,然后在她用来撑住身体重量的肘边碎裂开来。她衣襟松散,鬓发已经凌乱的散了开来。一脸委屈的向我望来。
“你倒开始给我装可怜了?嗯?”我冷哼一声,“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当……”
“你什么?”
我的话忽的停在那里。
与其说她是向我望来,还不如说是,透过我向我的身后望去。
当我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一切都覆水难收。
我顺着她的目光慢慢向后转过身,看见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那脸的主人是……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