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接天宫内议事,殿门大关,所随行弟子一律在外等候,不可入内。
殿内,四峰之主,三峰长老皆两边落座,散什余负手立于石像身前,待众人就坐,转身,语气俨然道:“今RB座请诸位前来,所议之事,无非二也。
一事,还需请段长老为大家详述。”
散什余目光落在殿下一中年男子身上。
段飞鹏身穿紫衫,头束锦冠,面貌白净,摸约三十左右。他咳了两声从左边走到殿中央,道:“自天塔现世已过三月有余,虽说南疆地处偏远,消息封闭,但三月的时间已足以令此消息传遍八方。日前,留仙镇周围我已看到不少三宗弟子和陌生散修。那些散修还在观望,并没有动作,三宗弟子应该只是探路罢了,不日三宗强者必将相继而至,届时,风起云涌,一场位争夺天塔而展开的大战一触即发,我门座于天塔附近,肯定没法置身事外。
仅仅三宗也就罢了,我怕的是,怕的就是南域之外的势力也参与进来。到了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段飞鹏说罢便退回座位,殿内众人也是阅历颇深之辈,说道因天塔而引发的战斗,众人无不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历历在目。霎时间,众人无不神色黯淡,叹气不语。
散什余道:“当年天塔之祸,四面具敌,圣君子威慑寰宇,气震八方,方使得南域安定,各宗门没有就此湮灭道统,在那场大难中幸存下来。而今,灾祸再起,南域圣君子之位多年空缺,为保南域安稳,团结对外,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劫难,三大宗门一致决定重新联合,选出新一届的圣君子,成为南域之统帅。”
所谓圣君子,乃南域之主的特殊称谓。二十年前南域本是一体,号圣宗,宗主便冠以“圣君子”,南域之境所有大小宗门皆为其号令。当年圣君子突然不告而别,圣宗由此分离为现在三大宗门。从此,圣君子之名也渐渐被人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那依他们之意,谁为圣君子。要知道,圣君子三字,可不是谁能担受得起的!”李元昊扯着嗓门说道。
“李师弟所言甚是,做了圣君子,无疑便成了南域之尊,号令八方,莫敢不尊。当年成立圣门之际,所有南域之修以神魂立过契约,若不尊其号令,可是会身消道陨的。
不过,欲为圣君子,三宗到此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其他,而是逼要我门神器,十荒劫灭吧!”尹曲海冷笑道。
散什余道:“不错,早在半月前,这是三宗之主给我与雁老的联名信,要求我门在选出圣君子之时便要将神器交出,以正圣君子之威慑。”
“那雁老是何态度?”纪凡忽然出声道。
“雁老言,若真再次选出圣君子,无异议,十荒劫灭本就是圣君子之信物,实至名归。”散什余回答道。
“当年圣君子失踪,圣宗分裂,普天之下唯圣君子唯一弟子雁老知晓运转十荒劫灭的最终法门,可以说是圣君子当今唯一的代言者,若雁老无异议,我等自是无话可说。不过,若我门日后失去神器,护山大阵的力量必将大损。”纪凡无奈叹息道。
“这也是我等无法改变之事,三宗底蕴浑厚,南域之修莫不马首是瞻,我区区玄清门,又何以拒之。日后没了神器,也少了不少觊觎之辈,免遭祸事。”散什余倒是豁达,十多年来,不少觊觎神器之人接连不止,八年前炼煞门偷袭玄清门,为的就是神器。
散什余接着说道:“此事就此定下,待圣君子选出之际,我门按约送出十荒劫灭。”
“敢问掌教,三宗以何方法选出圣君子?”大殿右排最后角落忽然传出混浊的声音。
“以三宗之主信中所言,三月后,在留仙镇设下擂台,但凡南域之修皆可入擂,胜者授尊号,予神器,统御南域之宗门修士。”
“哼,打得一手好算盘,南域虽大,但九层以上的宗门还不是以三宗马首是瞻,偶尔出世几个散修,也怕不是三宗对手。说是南域全修,无妄剑宗剑绝尘,玄天易脉原无相,天荡玄心梦非然,皆为当世之最,身怀不世功体,南域无出敌手,到头来还不是他们三家之选。
不过,唉,我门道基薄弱,底蕴还不足以与三宗抗衡,多说无益,只能望三宗真能挑起大任,不负圣君子之威号,重现圣宗辉煌。”坐于后一白首老翁摇头叹息道。
老翁唤应无兼,当年圣宗辉煌之际,他便是其中门人。
散什余再道:“应翁之言也是本座之言,不过这些看似重要,实则就目前而言与本门利害不大。其二事,即是昨晚发生之事。”
一说起昨晚的事,座下众人顿时神色一变,有的人眼中还露出几分惊恐之色。
尤其是尹曲海,眼目凸出,脸上的肥肉频频抽动,怒喝道:“哼,昨晚之事简直丢尽了我门脸面。那陆尘小娃,身怀魔体,必是当年魔宗余孽,我建议即刻除之,还有他堂兄陆文,身种魔种,早晚必入魔道,也一并除之,免日后大患。”
昨晚之战,每当想起,尹曲海胸中便忿怒不止,作为堂堂峰主竟不敌一黄毛小儿,门下亲传弟子也落得悲惨下场,如何不怒?不气?
尹曲海言罢,原以为所有人都会认同,却不料并没有几人附应,反而众人皆露出为难之色,齐齐看向散什余,不由忿道:“掌教何为?难道就因雁老包庇,就此不较吗?我门下弟子荆洪,八年前被陆文废去一臂,如今又被其堂弟再废一臂,此等做派,掌教无论如何都要给荆洪,东璇峰一个满意交待。”
言毕,尹曲海猛拍身下座椅,座椅随之砰地一声骤然碎裂一地,周身一闪,化虹光怒极而去。
尹曲海护犊之心,散什余怎会不知,无奈摇了摇头,目光在下方扫过,沉凝道:“诸位都乃我门砥柱底蕴所在,实不相瞒,经昨晚之战,我有九成把握确定,雁归峰陆尘,与当年突然失踪的圣君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那小娃竟与圣君子有关系!”此话一出,座下众人为之一震,有如惊雷落在耳际,眼中满是惊诧之色。与圣君子关联,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之事。不过转而细细回想,昨晚陆尘身上散发的气息,脑海中蓦然有几分骇然的熟悉。尤其相貌,更是惊人的相像。
“难道,陆尘是圣君子之子?”沈玉心心思缜密,一语切中要害之处。
“如今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为查明陆尘真正身世,我会派出门人秘密前往清水镇,查明陆尘身世。在此时间,昨晚之事,不可外传,否则,门规严惩之,本座希望各峰主长老严律门下弟子。”
最后一语,散什余脸色冷峻,严肃沉凝的语气中蕴含着不可违抗的巍然之力,众人起身抱手,齐声道:“谨遵掌教令!”
……
又过了一日,陆尘缓缓蠕动着眼皮,刚扒开眼缝,几束烛光顺着眼缝爬进来,有几分刺眼。
“陆师弟,你醒了!”
陆尘睁开眼睛,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耳边随即传来柔和的声音。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慢慢放下手看去,一张熟悉的脸随即映入眼眶,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王师兄,我怎么在这里?”
王平,雁归峰主事弟子。雁老极少露面,所以整个雁归峰的事物都是王平在打理。王平性情温柔,平易近人,虽为主事弟子,却很少刁难陆尘,陆尘对他也颇有好感。
“陆师弟,你难道不记得前天晚上发生之事了?”王平诧异道。
“前天晚上?”陆尘闭上眼睛,大哥张真临死前那一幕霎时间浮现脑海,脸上顿时痛苦之色,眼眶一湿,眼泪啪嗒啪嗒顺着两边的脸颊滚落而下,双手捂着脸呜咽不止:“大哥死了,胖子也死了……”
“就这些吗?”王平脸上的诧异之色越加浓烈。
“怎么?还有其他的吗?”陆尘满脸流淌泪水,红着眼睛迷惑道。
“没什么,没什么。”王平强笑着摆着手,从身旁递来一碗热汤,道:“此地乃雁老修炼洞府的外府,你先暂且在此休息,待身体有所好转,我带你进内府见过雁老。”
“多谢王师兄。”陆尘抹掉脸上的泪痕谢道,喝了一口热汤,想起前天晚上之事,眼中骤然露出极致的恨意,抓得手中瓷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王塔山,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待陆尘喝完,王平收起瓷碗,起身正欲离开,陆尘忽然问道:“敢问王师兄,王塔山残害同门,你们何以处置?”
残害同门乃玄清门第一大忌,王塔山触犯门规,按门规定杀人偿命,王塔山必须给张真和长富偿命。陆尘期盼着望着王平,谁知王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据王师弟言,你等三人谋害王师弟灵宠,在欲捉拿时张真极力抵抗,最后自己不慎跌落身亡,生死不知,李长富下落不明。就算两人不死,也免不了门规惩处。而陆师弟你,雁老担保,方才免于惩处。”
陆尘闻言,期待的脸上顿时间转化成不可置信之色,眼瞳瞬间扩大,扬天悲愤怒喊:“天啊!朗朗乾坤之下,怎会有这般颠倒黑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