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浅醒来时觉得周围的陈设格外熟悉,客栈的房间竟和妙严宫一模一样,真是奇了。当她撑着身子坐起看到桓桑和缙沧一大一小从门外进来时放醒悟,原来自己这是身在妙严。
“啧,丫头,没想到你看起来结实实则这么不禁打。”桓桑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坐下,缙沧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人确定并无大碍紧绷的小脸这才放松,“阿浅姐姐你可算好了,听说你出了事我都要吓坏了。”
尘浅心中暖暖的,抬手揉了揉缙沧的小脑袋笑道,“小打小闹而已,别担心。”
“小打小闹?”桓桑颇为不快的瞥了人一眼把碗放在尘浅手里,双手撑着身子微微后仰懒懒道,“小打小闹就躺了三天,这要换成大打出手是不是就要躺上十天半个月。”
“我有睡那么久么…”尘浅接过碗心虚的小声道,然后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还有那么久么?”哪料声音再小也传到人耳朵里,桓桑直起身子气得磨牙,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你可知你再不醒,青华那张脸都要从长乐界冻到南天门了。”
尘浅畏畏缩缩钻回被子,听得青华二字垂下眸子。上次的不快还未消除,这次又出了这档子事,帝君他现在怕是连见都不想见自己了。也不知长俞是否还好,花弥的病情又如何。
见人躲进被子不说话,桓桑话头止住。缙沧不满的瞧了眼桓桑,小手扯了扯被子道,“阿浅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帝君他老人家来看看。”
“没事的,我已经好了。”探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尘浅看着桓桑道,“桓桑,陪我去一趟人间吧。”
“还去?”桓桑一脸愤愤不已,她是没吃够苦头还是怎么着,怎的刚好又想下去,想了想青华回来时那张罕见的冰块脸猛地摇摇头,“不去。”
“一坛花间醉。”
“那也不去。”
“再加两坛绾青丝。”
“成交!”
缙沧表情纠结的看着这两个人青天白日的用帝君的酒做着不能让帝君知道的交易果断捂住耳朵心中默念,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见到花弥时看起来比上次要瘦弱,浅绿色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阿浅你来了。”花弥强打起一抹笑将尘浅和桓桑让进客厅,花苓懂事的端来茶水和糕点,放下后扶着花弥坐下。花弥低头抚了抚花苓的长发笑道,“我这身子越来越差,脸端茶这点事也做不了。”
花苓抬头嘟着嘴有些不开心,“花弥姐姐会好起来的。”说罢低下头扑进人怀里小声啜泣,“长俞…长俞哥哥也会回来的。”
花弥的神色淡了淡,语气中有了几分索然,“阿浅姑娘这次来是想问点什么其他的事么。”
“我…”尘浅的话哽在喉间,看着花弥和花苓两个人不知该怎么说,她意识的最后是看到青华,若是长俞久久不回…
花弥看着尘浅笑笑,“阿浅姑娘若是没什么要问的,我这倒有个故事,不妨听我说说?”
“丫头我们…”
“好。”
桓桑想说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本想着尘浅的身子刚好不宜久留,若事情完结就可以回去了,却被人的应允截住只得继续坐着。
“这个故事有点老旧了,”花弥把花苓哄好后打发出去,神色飘忽道,“从前有个出身官宦世家的女子,家里给她安排了一桩联姻婚事,她不肯听从,便被关在闺房。直到成亲那日被送到男方家中,她趁着酒宴正酣翻窗逃了出来。逃跑的事很快就被发现了,夫家和娘家的人在后面追了上来,没有地方可去的她逃进了深山。”
然后便遇见了他。
生兮死兮盼同日,游兮离兮愿同穴。
最初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富家子,直到自己生了这场大病,原本对自己片刻不离的人突然间忙起来。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因为她的病嫌弃自己,可后来有一日,他欢欢喜喜的拿着一颗药丸说是为她寻得了良药,她很想说长俞,算了吧,只要有你在身边病好不好都是一样的。可看着人欣喜的样子说不出口,意想不到的是几日后病真的好了些。然后他便又不见了。
反复几次她决定跟着他,看看药是从哪得来的,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都去了哪儿。可当她看见一身素白长衫的人转瞬间换成另一副模样化名“苏执”与其他女子谈笑风生时她便懂了,原来他非常人。
再后来就是遇见尘浅,当尘浅问起那件杀人案的时候她就隐约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最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故事讲完了,花弥笑着倒了杯茶轻轻抿口,“这茶是他最爱喝的那种,我以前总嫌它味道苦,现在喝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对不起,”指甲狠狠扣住掌心,尘浅低低道,除了这句她似乎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话来安慰花弥。
花弥勾了勾唇角浅笑安然,“不必说对不起,人总该为自己做的错事承担罪责。”
尘浅想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递过去,这是临行前跑到太上老君那软磨硬泡求来的“这个给你,一定要养好身子。”
“我说了,人总该为自己做的错事承担罪责。”花弥摇摇头把药推了回去,笑得风轻云淡,“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是最应该接收惩罚的那个,而且,我也不能让他等太久不是。若是阿浅姑娘有心,若我…不在了,花苓他们几个还请你多多照看。”
尘浅踟躇的收回手,终是点点头,“好。”
多坐无益,尘浅和桓桑起身辞别人出了院子。花弥被花苓搀扶着倚着门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直至不见。半晌喃喃道,“若是早一点遇到你该多好。或者,他错过我。”
“花弥姐姐你在说什么?”花苓听不清人的话迷茫的问道。
“没什么,花弥姐姐在唱歌,唱给小阿苓听好不好?”花弥低下头柔柔笑道,视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