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店小二安置好东西，尘浅坐在床畔打量四周，视线落在窗子上，走过去推开，入眼的是方才逛过的明秀街，此刻人头攒动显得更加拥挤。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拿着风车穿过人流追逐嬉闹，卖糖炒栗子的老妪佝偻着身子翻炒着栗子，对面立着的另一家酒楼也已经点起华灯，灯火通明，空气里飘荡着人间特有的烟火气。
尘浅的视线一滞，对面廊檐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看不清打扮，依身形来看应该是名男子，和周边的景色融为一体，不仔细多看上几眼很容易忽略。她欲看向别处，却感觉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定定看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移走的意思。尘浅觉得有些不自在，匆忙关好，背过身倚靠着窗子站了片刻，压下心中那抹奇异的感觉躺回床上。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声喊着话，桌椅被撞和地面产生的摩擦声和人群的絮语混杂在一起扰的她难以入睡，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一丝缝隙想要打探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把门打开就看到那个熟识的店小二站在门前，他也看到尘浅探出的脑袋，一副您就别添乱了的表情又把人推了回去。尘浅揉揉鼻尖走回桌旁坐下，抬手想倒口茶喝却发现茶壶已经没水了。
又等了一会，直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轻叩房门，“客官，小的给您换茶来了。”
“进来吧。”
门一推，店小二从外面提着茶壶走了进来。放好后转身刚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尘浅笑嘻嘻凑过去道，“小哥儿我想打听个事。”
“您是想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吧？”店小二咧嘴一笑了然道，尘浅连忙点头，“刚才动静闹得大了些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我和我家主子出门在外总得注意点安全不是。”
“得嘞，既然您问了我就给您讲讲，”店小二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坐下，朝着尘浅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不过您一女孩子家听了可别害怕。”
尘浅一听笑出声来，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三万多岁，还能被人间这点小事吓得睡不着觉？店小二可能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这二位从一进来便能看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许比这更离奇的事也见过。思及此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碍着面子仍旧正色道，“您还别不信，且听我慢慢讲来。”
燕州近三个月来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接二连三已有五人丧命，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发现尸体的地点离得近，一个在城西的树林，两个在城外的护城河边，剩下的两个是在护城河去往城西静慈庵的路上。尸体被发现时神色安详衣冠整洁，除了胸口的心脏不翼而飞其他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县衙的捕快查案都要查疯了，可愣是找不到一丁点线索。之前那些天有女儿的人家都把女儿关在家里不敢让人乱走，这两天因着乞巧节快要到了街上的人才又多了起来。
“昨天发现了第六具尸体，方才是衙役例行检查罢了。”故事讲完了，店小二叹口气起身，谁家的姑娘不是爹妈掌中的宝，疼着惜着辛苦养大不盼别的就希望自家女儿过的好些，可偏有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下此狠手，毁了一家的幸福。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身不放心的对尘浅道，“夜深了，您呐也别四处乱走，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千万别什么人都信。”
尘浅还在思考着他说的那个案子，听到人叮嘱的话心头一暖，眉眼弯弯的点点头，“您说的话我都记着了，谢谢。”
送走了店小二，尘浅急忙跑到青华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推门而入。青华正坐在茶座旁烫着茶盏，见人进来清浅笑笑，“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尘浅便从头到尾将店小二和她说的话讲给了青华听，末了迟疑道，“帝君…我们要管吗？”
青华把沏好的茶递给尘浅，取出帕子擦擦手沉吟道，“阿浅，人各有命，我们不能插手凡间之事。”
尘浅接茶的手紧紧握住杯身，垂着眸子不知改说什么，半晌无力道，“她们还年轻，不该遭此劫难啊，你是帝君，难道连你也不能……”
“不能。”未等她说完青华已然出声打断，看着尘浅的脸色渐渐变白心中升起些莫可名状的思绪，合上眸子淡淡道，“万物皆有其秩序，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来有来处归有归处。人间自有人皇掌管，若是因着恻隐之心干涉人界秩序乱了三界章法，如何对得起其他众生。所以即便我是帝君，也不能插手此事。”
“尘浅知道了。”尘浅盯着茶碧绿色的水面吸了吸鼻子，扯起一抹牵强的笑。
来有来处归有归处。尘浅的神思跟着这句话从案子里跳出来陷入另一个虚无，抬头看着青华俊美的脸眼睛有些酸涩。这一刻她很想问问他，他懂的那么多道理，是不是可以告诉她，哪里是她的来处和去处，而那去处，又是否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