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青华,桓桑朝着尘浅居住的庭院走去,青华知道他要去哪也没做挽留,临走前甚至还叮嘱道,“她心情不好就带她出去散散心。”
您老人家倒是推脱的干净,伤人的是我哄人的还是我,我上辈子不一定欠了你们两位多少钱这一世才要如此折磨我,爷也是有脾气的!桓桑特别想这么回绝他,但也只是想想,抬头看看前面正在荡秋千的尘浅一把折扇恨不得扇出龙卷风来把自己一下子吹回东海去。千般说辞在心上打了个转,可当见到人时全都哽在喉间不知怎么开口。
“丫头…”
“嗯。”尘浅见人来停下秋千,脚尖磨蹭着地面一下下画着圈,语气轻快还带着些笑意,“桓桑你别担心,帝君说的话我都想明白了,真的。”
听人这么说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桓桑又走近了几步摸摸人发顶尾音轻扬,“我们家丫头一手好厨艺,人长得也好看,谁娶了你是那是他的福气,”顿了顿道,“错过了你是他的损失。”
“嗯。”
桓桑慢慢蹲下身子,手指抚上人脸却惊觉满手的水,挑起人下巴这才发现干净的小脸早已全是泪痕,哑然失声。尘浅猛地扑进人怀里,双手搂住桓桑的脖子终是抑制不住哭声,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声嘶力竭只有哽咽的力气,“桓桑,我真的都明白,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是啊,就是喜欢了,就是爱上了,能有什么办法。谁规定一定要得到谁的允许才可以动心,这世上,最难解的,唯一个情字。
待人哭的差不多了,桓桑揉揉尘浅的后脑笑笑,视线飘向远方淡淡开口,“丫头,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尘浅一路上都想问要去见谁,可看到桓桑紧闭的唇要说的话尽数饮下。两个人默默无言从长乐界行云到下界,降在一处僻静的桃林里,大片大片的淡粉色一簇簇一团团开的旺盛。林中有一条极为干净的小路,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打扫,沿着小路往前走,入目的是一间简单的竹屋。桓桑走在前面,尘浅跟在后面,看着桓桑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过竹屋走向屋后,两个人停在一座修葺得庄重的墓前。
“它…”尘浅偏过头用眼神询问桓桑。
“她就是我要带你见得那个朋友。”桓桑走到墓前就地坐下,手掌拂落墓碑上的桃花笑道,眼神里带着宠溺,不似以往见到的那个纨绔子弟,“婼菡,我带人来看你了。”
尘浅想起青华讲的那个未完的故事,美人消逝,英雄抱恨。
“十三万年前我还是龙霄将军的时候,奉天帝谕旨平定南海之乱。一是要净化怨气,二是要清剿叛乱鲛人,最后鲛人已灭,我也被重伤无力回天复命,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婼菡。”桓桑将头搭在墓碑的一角似是倚着他的恋人,声音平静的讲述着这段埋在心里的往事。
他昏迷时是婼菡陪在身边照顾他,就在这间竹屋里,等到后来他醒过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想,他要娶她。她说他是她捡回来的就应该跟着她住,她哪儿也不去就守着这方桃林,他说好,那我守着你。回天庭复命时他说,婼菡你等我回来,很快。再见时,她笑的凄楚明艳,就如同这满树的桃花,她说,你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知道她是叛逆的鲛人之女,知道她为了留在人间维持人形害了许多人性命,知道她因为诅咒一生都回不了大海,没有容身之处,知道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照顾昏迷中的自己,可自己却要奉命取她性命。他说,我们逃吧。她轻声道,我累了,桓桑,我不想逃了。
那一年的桃花开得格外的红,像是被血浇灌出的生命。
“她为了我自刎在这里,”桓桑看向尘浅,眉宇泛着疲倦,“可我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
“桓桑…你恨吗?”尘浅的声音有些干涩,才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想念那个风流洒脱的桓桑了。
“一开始恨,后来…就不恨了。”桓桑忽的笑开,笑意直达到眼底,“用恨别人的时间去爱她我都觉得不够,还哪里有时间去恨谁呢。”
说罢用手拍拍一旁示意人坐下,“我和你讲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求而不得,哪怕是相爱的两个人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尘浅随着人坐在身侧,“可我想试试,他只是不爱,并不是不会爱。”
“知道我和青华是怎么认识的吗?也是在这,婼菡走后我便留在这守着她,整日醉生梦死。然后有一天青华就那么突然站在我面前。他说,我始终不懂情是什么,今日见了方懂得,不过是痴人与梦。”桓桑轻笑道,“他若会爱,真要教星辰逆转了。”
“没关系,我喜欢他就好了啊。”尘浅的笑上重新焕出笑容,拽过桓桑的袖子道,“走走走,我请你喝帝君藏起来的绾青丝,比花间醉还要醇绵好喝。”
“今天就算了,”有些路总要自己走才知道艰辛,但也不是一定没有善终。桓桑歪着头笑眯眯看着尘浅,唇角上翘,“改日去了你可不要小气。”
“我几时对你真正小气过。”尘浅故作生气的放开人袖子站起身,临走前不忘回头看人几眼,“今天的事你不许和别人提起,缙沧也不行!”
“那要看你诚意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目送人直至看不见,桓桑重新倚回去,呢喃着不知名的小调。
尘浅的心情从踏进妙严宫开始便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做贼般弓着身子蹑手蹑脚走过书房,现在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像从前一样面对青华对于自己来说还很困难,可以不见就尽量不见为好。一面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暗恋这棵小树还没长高就死掉了,不碍事不碍事。但是当见到门廊里站着的青华时尘浅的心还是一窒,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尘浅的脚下好像生了根般移动不得,想逃逃不掉。
“阿浅,你回来了。”青华向前迈一步笑道。
尘浅深呼吸几次确定自己好多了,才一步步走向青华,然后绕过人伸手去推房门。青华想要摸人发丝的手停在空中,只听得身后传来人竭力想要保持平静的声音,“我喜欢帝君是我的事,不会打扰到帝君的。”沉闷的关门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青华收手摊开手心无意义的握了握,而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