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石豪瑜终于放下了画笔，扭过头，瞧得一位小个子正怔怔地端详着她的画。她目光一亮，认出了这便是上午击退光明高中的翔光9号。她冲李若奇一笑：“坐吧，站了一个下午吧。”
李若奇定了定神，指着群山图说：“眼前不是这般景致呀？”
石豪瑜笑道：“谁规定一定要画面前的景色？”
“啊，不是……我是说，你画假想的景色也可以画得如此……传神。”
“还好，”石豪瑜利落地收拾着画具：“知道胸有成竹么？画画多少可以反映此时的心境，我只想画山峰，便舍弃了眼前的景色，很简单，别无他意。”
李若奇喃喃地道：“山峰……”
“怎么？”
“这山峰烟雾缭绕，我倒是没见过。”
“哦？”
李若奇道：“我以前居住的地方，山峰一片澄明，并没有这样的景致。”
石豪瑜笑道：“我画的就是黄山，我曾经爬上过好几次，挺喜欢。”
“那……你，去过冠豸山吗？”
“冠豸山？”
“是，在福建连城。一登上这座山，天地之间只有我，再无其他高峰。”
石豪瑜静静地看着李若奇。
“有时候我会觉得有点寂寞，但谁在意呢。”
石豪瑜轻声一笑：“那你登过黄山吗？”
李若奇摇头。
石豪瑜道：“我更喜欢黄山，不是因为它的秀丽也不是因为它的烟雾缭绕，而是你登上了一座峰，却会发现还有另一座峰，无所谓最高峰，只有更高的峰。”
李若奇皱起了眉：“总该有最高峰吧。”
“是，仍然有最高峰，但我不会感觉到这是最高峰，因为还有天际的云。”
“就这样，不断跋涉，不断攀登，云和山依然在前方，在告诉我仍然有最强的在前头，而我不会感到很丧气，反倒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李若奇忽然发现她太浅薄了，她自以为冠豸山是最高峰，一登上去再无其他最高峰就可以感觉到一种天才的寂寞，面前这位女孩却淡淡地指出有更强的对手也值得由衷欣喜。李若奇终于肃然起敬，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我总觉得哪儿见过你，请问你的名字是？”
南丹抬起头，冲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乔丹说：“半小时后到教练的房间开会。”
“哦，知道了，”乔丹寻出一件T恤套上，说：“明天的对手是翔光，先前对光明的一切研究都白费了啊。”
“没事，待会儿教练就会跟我们讲啊。”
乔丹一笑，并不说话。
南丹瞧着乔丹，眼中满是爱怜。天性沉稳的乔丹是少说话多做事的类型，这两战场均27分表现耀眼之极，却毫不骄傲自满，比赛结束后还自觉留下来加练，甚至请求教练给她加量。南丹实在太欢喜乔丹，有她在，她们才能以最强的阵容参加这届华东大赛……
乔丹忽然道：“你很想上北京大学，是吗？”
南丹身体一滞，幽幽地道：“我成绩不好，专业队又不要我，我只能努力打球，博取篮球名校的赏识。去年竞争激烈得多，但我相信我能，因为有她。”
乔丹定定地看着南丹。
“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后卫。可是……一切都毁在了她手上。”
“……莫非是华东后卫双璧之一，人称魔女的石豪瑜？”
闻得这个名字，南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之极，是怨毒？还是钦佩？
乔丹沉默不语，她已经从前辈那边知道了，去年的八强战，魔女石豪瑜成功逼得仁兴队长，主力组织后卫郎婉五犯毕业离场，南丹亦也情绪失控当场挥拳打向石豪瑜，从而被取消比赛资格赶出场。她们两人的先后离场终于压垮了球队，最终以三十分之差惨败，止步半决赛。是以仁兴上下对石豪瑜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感情。
南丹轻轻揽上了乔丹的肩：“过去的事我不愿回想。但我坚信今年我们可以跨进四强甚至可以问鼎冠军，因为——比起郎婉，你更卓越！”
乔丹目光闪动。
夕阳西下。
石豪瑜沉默了半天，才站起来背起画夹：“我的名字不重要。还有……我和这次的大赛无缘。再见。”
一转身，就此消失在李若奇的眼里。
“如大家所见，翔光的进攻模式是通过6号的居中策应，然后以4号为核心从外线发动进攻。所以，南丹你的任务是守好篮下，至于4号——”宣丽教练环视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乔丹身上：“乔丹，你来防她吧。”
乔丹一怔。南丹道：“这4号似乎没出色表现啊，倒不如考虑如何封杀8号？”
宣教练轻轻敲着桌子：“我对照了上海预选赛的资料，看得出她是慢热型球员，这两天的比赛已足够她进入状态。况且，她既是上海最佳阵容之一，自有她的价值。乔丹你必须要压制她。你有信心吗？”
“没问题，不过，”乔丹沉吟道：“可否给我看下翔光对浦东的视频？”
宣教练一怔，旋即微笑着点头。
成天阳倒了一杯水，在成天艳身边坐下来。成天艳盯着笔记本电脑没有说话。成天阳由得她，也静静地瞧着电脑。成天艳忽然道：“这组合到底要怎么破解？”
“你是说，这仁兴4号和12号？”
“不错。”
成天阳道：“我们可以通过区域联防来限制她们？”
“就怕区域联防无法限制她们，尤其是4号。”
“这个中锋？”
“嗯。冯敏跟我说了，这4号是华东最好的中锋之一，身高1米85，体重85公斤，打球很是凶狠，曾经把对方打到鼻子出血。我怕，颖杰无法对付啊。”
“那倒是……颖杰又是这么懦弱的球员。”
成天艳摇头：“不能说她懦弱啊……怎么说，颖杰身高1米75，体重55公斤，非但比南丹矮了十厘米，体重更轻了整整三十公斤，你也知道，颖杰打球不很凶狠啊。哎，我想让林雪对付她，身高的差异又让人纠结。”
“要不，她们两人联合包夹这个4号？”
成天艳目光一闪，点头：“有道理，可是那样就无法防御6号了。”
“这4号值得两人联手防守，不是么？至于6号可以用区域联防补充。”
成天艳点头，指着电脑：“然后这个12号。我感觉……和贝贝差不多。”
成天阳的心猛然一跳。
“也是得分很厉害的球员，不同的是这位12号更为攻守全面。贝贝的弱点就是防守，这一点多少导致了今天光明的输球啊。”
成天阳忽然道：“不……不能这么说啊！”
“啊？”
成天阳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达红来防守她就行了吧。”
“嗯，我也觉得是她，若奇今天确实表现很好，但她和12号十九厘米的身高差距，还是列入轮换名单比较好吧。”
“也行。”
乔丹沉默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南丹已经入睡了，屏幕闪着不明的蓝光，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份诡异的气氛。
终于见识到了华东后卫双璧之一，浦东高中女子篮球队队长石豪瑜的厉害，然而，让她震撼的还是翔光处在如此逆境下居然坚持下来了。一切只因为她——
翔光的核心灵魂人物，成天艳。
虽然华东大赛这几天的两场比赛她还没有很出色的表现，但乔丹相信她一定如宣教练所说，是慢热型球员，说不定明天的比赛，成天艳会最终找到状态，从而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乔丹的心起伏着。
成天阳起了个大早，悄悄拿过篮球便到篮球场去。
从昨天起，杭州的天气就又闷又热了。看来不能安排太多练习啊，一次最多三十分钟，针对配合方面的问题稍微指点下就行了吧。哎，很久没打球了吧？这半年来看女生打球，都手痒痒了，却不能在老姐面前打，不然她会啰唆个没完，真是的，不就是个骨折么，一年已经足够愈合了，家人还担心得没完，还让老姐管他……
成天阳苦笑：这次可算逮到个机会了。他信步走向篮球场，听到了篮球击在地上的声音。有人？
仔细一看，他身体猛然一震。是贝贝。
一身白衣的贝贝不断“啪啪”运着球、不断跃起投篮，她飘逸，她潇洒。她满头是汗，美丽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篮圈。晨光照耀下，她优美的身影显得更加耀眼，却又显得更加忧郁。
成天阳默默地看着她。
“哼，原来在这里啊。”
成天阳扭过头，看到一个凌乱短发的女孩抱着篮球走进了球场。贝贝似是没听到那女孩的说话，一个潇洒的步伐，球又落进网了。
“输了就在这发泄么？”
贝贝这才回过身，欠了下身：“小欣，早。”
“哼，昨天你哭了，真难看。本还等着打败你们呢，看来只好在决赛中打败那小子所在的球队了。”
“怎么，怀疑我们打不进决赛？”
贝贝低下了头：“比赛形势瞬息万变，我不能肯定。”
“你有资格这样说吗？”
贝贝咬住了嘴。
“我不想追究你离开我们的原因。事实上，你走了，我们反倒很好地团结在一起，证明了你的地位根本就无足轻重。但是……那小子居然也走了，”她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今年的我们没有任何退路，就算没有你们，我们依然能进入四强！”
“下午……你们迎战伊水吧。”
“哼。”
“别小看伊水。”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贝贝闭住了嘴。
“无论如何，下午的比赛我们志在必得，你，好自为之。”
贝贝轻轻叹了口气，身体突然一阵摇晃便要倒下！成天阳下意识扒开树丛，一个箭步就冲到贝贝身边，双臂一振，将贝贝稳稳地抱在了怀中。贝贝抬起头，对着了成天阳的眼睛。成天阳呼吸轻微，一阵又一阵吹向贝贝的额头。
贝贝忽然挣脱了成天阳的怀抱便要起来。成天阳却一把抓住贝贝的胳膊，用力地将她按到地上，皱着眉道：“还起来？都小腿抽筋了！”
贝贝咬着嘴，无奈她身体确实不听话，只得任成天阳扶她坐下来。她穿着短裤，露出了玉一般的修长小腿，成天阳的手一触到贝贝光洁的肌肤，触电般猛然一收，停在空中久久无法落下。贝贝直勾勾瞪着成天阳，既没有让成天阳继续，也没有让他收手的意思。成天阳吸了口气，终于抓住贝贝的小腿轻轻托到了地上，拍打着。
贝贝的脸微微发烫着。他的手很是温暖，腕力也很是轻柔。他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一阵一阵地击在她的胸口。
晨风习习，唯有这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成天阳终于开了口：“昨天的比赛……”
贝贝敏感地打断了他：“我不想提这个。”
“不，”成天阳抬起头看着贝贝：“我也不高兴。”
“我想你一定奇怪，我们赢了我却不高兴，对吧？”
贝贝冷冷道：“你没必要为我感到不高兴，我领不起这情。”
成天阳拧起了眉。贝贝在成天阳直勾勾地目光之下立刻扭过头：“刚才我和她的说话，你都听到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贝贝看着成天阳丢在一边的篮球，心下已经澄明。她吸了口气，挣脱了成天阳的手站起来：“算了，我不打了，你玩吧。”
“贝贝……”
贝贝依然背对着他：“天要亮了，我回房间了。”
成天阳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贝贝的背影终于大吼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啊！”
贝贝浑身一震，然而她没有回过头，拖着小腿逃走了。
下午。华东大赛八强赛。
许明雯上下打量着成天阳，忽然喊道：“喂！”
“哇！”成天阳吓得手中的笔记本都掉到了地上，他瞪了许明雯一眼，俯下身捡起来。许明雯吐了吐舌头：“你担心我们？安啦，相信我们就是了！来！”
成天阳看着眼前的明艳女生，只能一笑，也伸出手。
“啪！”清脆的击掌声。
贝贝忽地站起来，身边的吴家贝惊异地抬起头。贝贝低声道：“我不想坐在这，就让给别人吧。”
“喂……”
“完了我会短信联系你的。”贝贝一低头，转身便走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