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金站起身来,身体如过了千年万年般僵硬,他想抱起她的身体,找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将她埋葬,可他猛然惊醒,阿佩拉还在他的身边,正用长剑对准喉间,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阿佩拉身护仍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刀金向灵山退去,嬴统已经失去了丛瑿这样的一位美人儿,生怕再失去阿佩拉公主,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一直跟到灵山之前。
灵山守卫早已散去,嬴统抬头凝视这座在黑夜中隐去身形的黑山,心想:“这就是父王等候已久的仙灵石?只可惜仙灵石唾手可得,父王却已不在人世了!再多的仙灵石也换不来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可我毕竟还有仙灵石,可以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如此人生,夫复何求?”
眼睁睁地看着阿佩拉拥着刀金进了黑如肠道的灵山小径,嬴统也只得跟了上去。
一进灵山内部,阿佩拉当即加快脚步,在密如蛛网的小径中穿行,如此绕来绕去,竟甩开了跟在身后的秦军,嬴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及手下军士已经迷了阿佩拉的踪迹,不由喟叹一声,开始认真打量起灵山来。
这种石块,那蜀西太守曾进贡给自己一串用这长生石串成的项链,当时他看在眼里觉得极丑,便随手赏给了小妄兰芝,哪知兰芝佩戴数日竟柳眉如烟、肤色水嫩,嬴统这才信了长生石的神奇魔力。想着这么大一座长生石已然落到自己手里,那待自己安定仙灵海后再东进咸阳,皇位何尝不再落入入自己之手?
如此想着,倒一时忘了阿佩拉公主之事,沿着灵山小道在山里转悠,嘘唏感慨不止。
此时,阿佩拉把刀金带到一条隐蔽的小道前,在一堵石壁前停了下来,看前面已经没路了。阿佩拉娇喘连连,慢慢稍息定喘,侧耳凝听,万籁俱寂,想那秦军也未追来,这才道:“刀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刀金茫然,看这条小径虽然隐秘,却没有特殊之处,一时不解阿佩拉之意。阿佩拉却道:“这里隐藏着仙灵海我们傣族最后一个秘密,这里就是登仙台!”
“登仙台?”刀金惊道,自己曾在家乡哀牢山花腰傣古墓里看过那幅羽化飞仙图,但这一切难道是真的?
阿佩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刚才仙灵海之所以发生如此剧烈的地动,就是因为登仙台所致。”刀金还是茫然不解:“这两者有何联系?”
“地动之时,我父王以及各位族人长老皆从这里飞仙而去了!”
刀金惊道:“这……人真能化羽登仙!?”
阿佩拉却道:“我不知道,但这里却是仙灵海王族守护的重地,每一代仙灵海傣王在生命最后时刻都会来到这里,通过这里去向另一个世界!我们便称之为成仙而去!至于成仙后到了那里,我们谁也无法知道!数百年来,飞仙了无数位傣王,但正如你所说,这一过程似乎耗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能量,所以每飞仙一位傣王,灵山的灵鹫鸟便会减少一定数量,而这次飞仙而去的人数太多,所有灵鸟尽皆坠亡,可能这仙灵海毁灭也来日无多了!”
刀金自然知晓这一切,当下默不作然。
阿佩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手在石壁上按了一下,轰隆一声大响,山壁上竟然滑开一道高数丈、仅容一人进入的石壁,露出一个洞口,里面竟然莹光烁然,似有千万点星光聚集成灯。阿佩拉闪身先入,刀金随后而入,身后随之响起一阵轰隆声,那巨石又自行合上了。
这里成了两个人的世界,再也没有了秦军的追杀俗世的烦扰和对生离死别的痛惜,刀金轻轻地喊了一声:“阿佩拉!”
阿佩拉身子一抖,却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去,前面越来越宽,一个无底悬崖竟出现在两人眼前。阿佩拉停下脚步,轻声道:“就是这里了!”
刀金看着那个黑漆漆如怪兽巨口般的悬崖,仿佛一个直通地底的幽冥洞府或是无底深渊,这哪能跟化羽飞仙联系起来?
其实在阿佩拉心里却有一个秘密始终没有对刀金说,那就是傣族王室羽化飞仙的传统。也不知从何时起,傣人在挖掘灵山时突然挖出一个巨大的神秘空洞。那洞穴深不可测,无底无渊,如同虚空一般。奇异的是投以石块,石块飘然浮起却不落下,而是浮在空中,更奇怪的事还在后面,石块竟然会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傣人参详许久,终于认定这是灵山赐予傣人最大的神力――这是一处能让人羽化飞仙的登仙之台!
至此每一代仙灵海王到生命的最终时刻,靠仙灵石也无法挽救生命之时,便会选择在登仙台羽化飞仙而去。就因为灵山有如此神力,引起了南北两城的争端,为获得灵山控制权,南北两个大城傣人便展开了一场战争,战争惨烈,致使傣人十室九空,唯剩下现有的几万人活了下来。
可随着灵山神力的消耗,灵鹫巨鸟数量锐减,尤其近数十年来,由万余只减少为千余只,而且还呈继续减少之势,傣人这才逐渐意识到,羽化飞仙似乎对仙灵海不利,这才封闭了通往登仙台的通道,哪知道父王今天为了逃命竟然重开登仙台,而且这么多人一同羽化飞仙,竟致灵鸟悲鸣撞击灵山而亡,由此看来,仙灵海岂不将如刀金所说化为灾难之海?
阿佩拉只呆呆地看着那无底的深渊,让刀金产生一种害怕的感觉,生怕她一纵身跃向这无底深渊,再也回不来了,不禁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阿佩拉身体颤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刀金对着她的红唇亲吻下去,两人久久地吻在一起,便在此时,灵山突然掠过一丝颤动,阿佩拉脸色大变,一把推开刀金道:“刀金,你快走吧!”
刀金一愣:“走?去哪里?”阿佩拉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说,突然道:“刀金,你手上那块表能留给我么?”刀金抬腕一看,那表走得准时,从日期上看,他从二千多年后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刀金取下腕上手表,郑重地为阿佩拉戴上,说道:“时间是爱情最永恒的见证!你戴着这块表,就像我永远在你身边一样!”
阿佩拉感动地点点头,泪水却泉涌而出,对着刀金哽咽道:“你过来。”
刀金不解其意,走上前一步,已接近那悬崖边,那阵阵的眩晕感自脚底丝丝传来,让他有一种想一头栽进其中的冲动。
“刀金,永别了!你要永远记着我,哪怕你成了仙,也要永远地记着我!”说着,阿佩拉猛地一推刀金,刀金失去重心,一头栽进了那虚空的悬崖。
刀金刹那间遍体冰凉,啊地一声大叫,然后他突然惊奇地发现,他没有落进那无底的深渊,而是漂浮在虚空中,那种感觉却既不像失重,又不像浮在水中,玄妙无比。
“阿佩拉!你为什么不一起走?”刹那间,刀金明白了这就是羽化飞仙,也明白了阿佩拉真实的心意。
阿佩拉哭道:“我不能走!我还有族人,他们需要我!”
阿佩拉的声音越飘越远,身影晃动渐于虚无,刀金像是沉浸在水中,随着水底无穷的吸力飘然而去,再也没有了知觉……
刀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护士关切的脸庞,看到他醒来,她惊醒地喊道:“刀博士醒了!”话音未落,布帘已被掀开,露出杨本林熟悉的脸,他惊喜地道:“小刀,你终于醒了!从把你背出山洞,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我真为你担心呐!”
“杨老,我这是在哪里?”刀金一出声,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仿佛已有好久没有说话了。
“躺着别动,别说话!我们还在哀牢山上。”杨老在他病床前坐下来,“我来告诉你所发生的事吧!从你下洞发生地震,我们便开始救援,整整七天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唉,其他一起下洞的同志都牺牲了!对了,王教授的尸体还没找到呢,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活着。”顿了顿,杨老眼中突然又放射出了光彩,“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洞里所有的文物正在进行保护性发掘,现在已经从洞里挖出了数千件有考古价值的文物,花腰傣皇族后裔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证!”
说到这里,杨本林突然止住了话头,然后又接着道:“最离奇的是,我们竟然从洞穴里挖出了一件现代的东西!”刀金还没问挖到了什么,杨老又抢先道:“一块现代的机械手表!这块表怎么会和这些文物在一起?!早就锈坏了,但专家鉴定后却确认这是一块产自瑞士的手表!太神奇了!”
刀金眼角突然滴下了一滴泪水,他忙回过头擦去泪水。
“杨老,能让我出去走走吗?”刀金嘶哑着声音问,一边固执地挣扎着爬起身来。
“你慢点!”杨老一边说着,却只能将他扶起身来。
杨老扶着刀金走出临时搭建而成的医疗帐篷,前面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坍塌的山体前忙碌着。
此时,夕阳西下,哀牢山茫茫群山青黛如铁,那一颗硕大的血红太阳,激起了刀金心中千万思绪,他耳边隐隐传来《美丽的卜少》那优美的歌声,看到阿佩拉那曼妙动人的舞姿。
凄迷泪眼中,刀金似乎看到阿佩拉全身花腰傣新娘盛装,怀抱着那只可爱的金丝猴儿,正穿越那千年的时空,款款向他走来,脸上露出幸福而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