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军的呐喊声中车玉根本听不到刀金那一声喝叫,只听得空气中掠过一阵呼啸声,所有士兵都能感受到来自空中危险的临近,但谁也认不准会是什么危险,只好抬头傻傻地看着。不甚明亮的天光中,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呼啸而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击中了一艘战舰,刹时间木榍横飞,数名士兵还来不及惨呼立时被砸成了一堆肉酱。
随着巨大的落水声及士兵的惨嚎声,车玉等人这才明白过来那从空中投射过来的竟是一块块巨石。车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一个尚未开化的民族,别说锋利的铁制刀剑都没有见过,又哪里会有力量以发射这种大威力的石块?
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但见天空中落石如雨,砸得三千大军蒙头转向,身在海上无法转身逃命,只能任由石块迎头砸落。车玉红着眼睛对哨令官道:“快命令舰队后撤!”
哨令官一脸的绝望,大喊道:“将军,出不去了,后面的战船也遭到了投石车的攻击!”
一句话提醒了车玉,对,这是投石车才会有的威力!正在这时,一块巨石呼啸而来,正砸向车玉所在的战船,受制于时间及工具限制,所有的战船造得并不大,目的只为载人而没有攻击性能。哨令官大喝一声:“亲卫军,保护将军!”随着他话音刚落,几名士兵拥身而上,手中高举盾牌,层层将车玉护在盾牌之下。
只听“嗡”的一声闷响,巨石重重地砸在盾牌之上,立时有数名士兵抵挡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车玉发了狠,大声道:“命令前方战船结成盾牌阵形,拼死拿下海岸!”他知道,敌方虽然倚仗投石车的威力,但只是占了秦军击其半渡的地利,只要先锋队冲上岸去,整个仙灵海便如成掌中之物,是以擂鼓鸣金,鼓动士兵冲向岸去。
行驶在前的战船猛然前行,片刻间便靠近了岸边,前方巨石渐然稀落,投石车虽有雷霆之威,但受限于攻击直径,前方战船压力大减,后方战船上的士兵见有机可乘,呐喊着猛冲上前。就在秦军即将夺岸的危急时刻,天上突然落石纷纷,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嚎如云,偶尔几名士兵拼死弃船游向岸边,却被守在那里的阿贵一箭一个射杀不殆。
车玉脸色苍白,这才收起了对仙灵海傣人的小觑之心,他的对手非常聪明,把所有的战船放进了投石车的射程,懂得把投石车按远、中、近设置了三个发射层次,最近的投石车攻击最后的船只,最远的投石车反而攻击靠岸最近的船只,其他投石车则居中而攻,形成密不透风的石雨阵形,让进入包围圈的船只有来无回。
一股凉意刹那间从车玉头顶直下他的脚跟,他怎么也想不透他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敌人,不但发明了投石车,而且竟然有如此条理分明的攻击设置?!他当下不敢再逞强,忙令哨官擂鼓退兵,否则强攻则便有全军覆灭的可能!
秦军自统一六国以来,哪里经历过如此恶战,虽然军威尚存,但听得耳边惨呼声如鬼哭狼嚎,身边鲜血飞浅肉沫挥洒,残肢断臂如雨般落下,如身在地狱般令人胆战心惊。骤然间听得退兵擂鼓,纷纷掉转船头后退,手脚划水,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只手脚。
但空中石块却冷酷无情,纷如雨下,秦军战船倾覆,淹死不计其数,更有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嘎啊”人怪叫声,一只只灵鹫巨鸟抓起石块凌空飞起,盘旋在秦军头顶将石块掷下,秦军虽有箭甲之利,怎奈躲避石雨不及,哪里还有能力射击空中巨鸟?
车玉在盾牌军的护卫下勉强收拢起几艘小船,这才冲出投石车射程范围,惶急逃窜而去。
当太阳在仙灵海投下第一缕微光时,战场上平静下来,水面上浮荡着密密麻麻的秦军士兵尸体和战船的碎木残榍,金光微照,轻风微拂,海面鲜血尽染,血红如布,无边地漫延开去,就连阳光也染得更加血红了。
阿佩拉拽着刀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刀金这时才惊觉阿佩拉的手凉如冰雪,阵阵寒气顺着她的小手传导向他的手心。刀金忙转过头去,却见阿佩拉脸色苍白如雪,她突然间再也忍耐不住,抽开手去,转身向后便跑,没跑出几步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刀金心中莞尔,脸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没有真正见识过战场上密如麻蝇的尸体的人是不会体会到那种强烈的心理震憾的。但刀金现在想的却不是这些,虽然秦军只是狼狈地逃出了几只小船,但他估算过此次出击的秦军不会超过三千人,而据猴鹰回来后向阿育海王密报,秦军数量至少在一万人之上,如此看来,这些仅只是秦军的前锋而已,真正的大部队正在赶来。
刀金待阿佩拉吐完,身体稍微舒服了些,便道:“阿佩拉,灵鹫鸟能不能探查敌情?”刀金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问,是想到他们一行人刚到达仙灵海时就遭遇了这种巨鸟,然后他们就被灵鹫卫队捉住了,由此看来,灵鹫鸟除了传递消息,应该还有探查敌情之能。
阿佩拉点了点头,不解地看着刀金。
刀金苦笑道:“阿佩拉,我们此次消灭的敌军只是其三分之一,尚有大批的敌人还会赶来,所以,我们必须派出灵鹫鸟探明敌情,以便设伏。”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占据了击秦军半渡的天时地利,他们根本不可能是秦军的对手。
阿佩拉原以为此战已经击溃了秦军,哪想到刀金竟有如此一说,当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问道:“眼下秦国军队还有多少人?”
刀金道:“眼下我们歼灭的只有三千左右的秦军,剩下的大约还有七千左右!”
阿佩拉大吃一惊,三千秦军尚且如此黑压压一片,那余下的七千秦军又会是怎样的军容?如果让这些恶狼般的秦军杀上岸来,那仙灵海真有灭顶之灾了。她看了看已经减少了大半的石块,迟疑道:“那我们能挡住剩下的那些秦军吗?”
刀金摇头道:“阿佩拉,秦军受此一挫,绝不会再从这里进攻,他们只要迂回到海子边的任何一个地点登陆,投石车便没有任何作用了。”
阿佩拉心里突地一跳,急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刀金道:“你不用担心,之前我和王老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借助灵鹫鸟探明敌情,然后提前做好布防,让秦军无法上岸。”
阿佩拉听明白了,道:“这你不用担心,灵鹫鸟会帮我们的!”他转身对灵鹫卫队队长杨海道:“卫队长,速派两只灵鹫鸟探明敌情!”
杨海躬身领命道:“是,公主!这次由我亲自前去!”说完便急急转身去了。
不到几分钟时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巨鸟的“嘎啊”声,数只灵鹫鸟冲天而起,刀金等人惊讶地发现,那巨鸟背上竟坐得有人。
刀金吃惊地看向阿佩拉,她浅浅一笑,百媚顿生,道:“灵鹫鸟本就是灵鹫卫队的坐骑啊!”
刀金、王教授、丛政等人相顾一觑,惊讶莫名。
车玉万没料到他眼里弱如羔羊的傣人竟然用投石车杀得他的三千大军全军覆灭,三千大军呐,这要放在陆地上可是一批虎狼之师,可在这茫茫海子上,面对那远胜人力的投石车,三千大军却成了狼群中的羔羊、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其状之烈其果之惨,当真是他从军数十年来所未遇,也是他平生之耻。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此仗败于这群傣人之手,车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大秦帝国的脸面,想到此不由抽出长剑,对前哨官道:“你回禀公子,就说车玉有负公子之望,自刎谢罪!”
说罢,剑刃一紧,划向脖颈。前哨官是车玉亲信,知其性子,在他脸色阴晴不定之时便做好了准备,此时见车玉要自刎,忙上前一把夺下长剑,喝道:“将军糊涂!将军又非神仙,岂能料得到这看似毫无防备能力的傣人竟会藏有投石车?将军别忘了,当年秦将李信攻楚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