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上枝头,将军府其他的院子早就是熄灯了,而主母的藕香院的灯却依旧是亮着。
房间里,只见沈安谨一身轻薄衣衫的坐在孤灯前,一遍又一遍,一页又一页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账簿,这是今天在红坊楼没有看完的账簿,如今拿回家好好的看一看。
她虽然是相信桂兰,相信她不会做假账,可是桂兰不会,并不代表她手下的人不会,有的时候,还是需要防范一二才是好的。
一旁的朱华撑着眼皮磨着墨,她很困,可是,她也是习惯了,这三年来,每年只要是一到这几日,沈安谨便是异常的忙碌,而她作为沈安谨的侍女,自然也是陪着忙碌,她不能够帮着沈安谨看账簿,但是帮着磨墨却也是可以的。
外面是传来更夫的打更声,棒子敲在竹竿上,五下一停,五下一停,已经是五更天了。
“朱华,你先去睡吧。”沈安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账簿,还剩下了一小半,又是扭头看着一旁的朱华,劝了一句。
闻言,朱华微微一愣,又是撑起眼皮,说:“不碍事的。”
“快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陪我进宫呢。”沈安谨笑了笑,若不是白日里盯着这个院子的人太多了,她又何必是要半夜才看账簿,她辛苦一下倒是无所谓。
只是苦了朱华,陪着她熬夜,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又怎么能够陪着她熬夜呢。
闻言,朱华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
“去吧,我再看一小会儿便睡觉。”沈安谨又是说了一句,随后是揉了揉自己的一双眼睛,继续看着账簿。
“那小姐早一些歇息。”朱华也是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若是不休息一会儿,明日同沈安谨一块儿进宫,怕是要在梨皇贵妃面前失了态。
沈安谨点点脑袋,待听到关门声,才是放下手中的墨笔,笑了笑才是给自己到了一杯浓茶,而后是看着自己面前凝固的空气,说:“怎么?还要躲在什么时候。”
她早就是感觉到了不对,虽然说暗处的那个人是在极力的隐藏自己,可她依旧是发现了,她一直没有说,不过是在想到底是谁,竟然是花这么大的手笔监视自己。
话音刚刚是落地,沈安谨只觉得耳旁一阵威风吹过,自己对面的座位上便是多了一个人。
依旧是不变的容貌,那样的俊郎,如同三年前一样。沈安谨微微一笑,是那样的开心,却也是在下一刻坚硬主了脸上的笑容,道:
“逸王殿下好生风趣,半夜还在臣服的房中,不知是要做个什么”
不错了,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乔尹南,也许风化说的是不错的,乔尹南是没有勇气面对沈安谨,所以他今夜只是躲在暗处,本来想着看上几眼,知道她安好之后便是离开,却是没有想到,如同三年前一样,他又是被沈安谨发现了。
闻言,乔尹南嘴角勾起一抹的苦笑,他的谨儿,当真是不原谅他么,不然为何会是这样的冷淡。
“闲来无事,逛逛。”乔尹南讪汕道。
闲来无事,逛逛么?只是这样么?
沈安谨笑了笑,随即又是倒了一杯茶,推到乔尹南的面前,才是说:“逸王殿下口味独特。”
“夫人夸奖了。”
沈安谨:“……”几年不见,乔尹南依旧是这样的脸厚。
沈安谨没有说话了,空气一下子便是凝固了,两个人虽然是对面而坐,却总是感觉如同隔了几个世纪一样。
“谨儿,对不起,三年之约我来迟了。”乔尹南终究是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开口说了一句,他忍受不了,又或者是不能够忍受,他不能够忍受自己喜欢的人明明是坐在自己对面,自己却只能够干瞪眼。
他知道这三年来对不起沈安谨,可是,他也是被逼无奈。
沈安谨闻言微微一笑,看着自己手中的红釉的茶杯,这是王生财花了大价钱才是买来的,只可惜只有一对,在没有多的了。
“逸王殿下何必对我一个妇人说对不起。”
三年之约,他却是让她等了三年零三个月,而三年之约的那一天,塞雨国的逸王殿下好生风光的娶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不是她人,正是墨香,她试做好姐妹的墨香。
三年前,墨香哭着来求她,说让她跟着逸王殿下去塞雨国,她想帮着她照顾逸王殿下,她答应了,却是没有想到,墨香哪里是要帮她照顾乔尹南,墨香根本就是要越俎代庖取代她。
“谨儿,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已经是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了,他对沈安谨是满满的愧疚,更是满满的爱。
沈安谨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是看着乔尹南,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却也是那一句让乔尹南微微一愣。
她说:“逸王殿下可知道,你好生风光娶墨香的时候,臣妇却是差点儿死在墨香派来的刺客手中。”
那一夜,她正好是从华锦楼回来,却是不想走到半路却是发现身后竟然是有人跟着自己,沈安谨当下心里便是暗叫一声不好。
因为今天她也是偶尔路过华锦楼,便是进去同季老爷子喝了几杯茶水,却是没有想到一喝便是错过了时辰,她也只有一个人踏着夜色回去了。
沈安谨加快了步伐,只要是过了这一条街,便是能够看见红坊楼了,她也就是安全了,却是不想,她一加快脚步,身后的人反而是跑到了她面前。
看着自己面前明晃晃的刀,沈安谨便是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是说:“我跟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是要求追不舍。”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怕是跟了她一天了吧。
只听见面前的大汉冷哼了一声,才是说:“我等也是为了银子办事。”言下之意不过是有人买凶杀她,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沈安谨枉死做了鬼,也别找到她们头上。
闻言,沈安谨微微一笑,她倒是不知道是何人要她的命了。
“是谁?”沈安谨凤眉一皱,说了一句。
“无可奉告。”
“你当你不说,我便会永远不知道?”沈安谨笑了笑,说了一句,一个侧身躲过那个大汉的刀。
天上的明月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一场厮杀,很显然,女子到底是不如男子,就算是如。也是败在了那十余个人的手里。
沈安谨也是微微一愣。看着离自己不过是一个巴掌距离的刀,若是再慢一秒,那把刀怕就是要结果了她的性命了。
沈安谨看着来人,一身玄衣,就算是在夜色中,也是难掩他身上的光芒。
“季如风,你他娘绝对是故意的。”沈安谨看着来人,大叫了一声,她敢肯定,季如风绝对是跟那群男的一样,一出门便是跟着自己,只是看着自己没有还手之力了,才是出手相助。
闻言,季如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他的确是一路跟着沈安谨的,自然是早就发现了黑衣人,只是他想看看沈安谨到底是纸老虎还是母老虎,才是没有一开始就出手的。
那群黑衣人见来了高手,自然是匆忙的逃跑了,虽然说收了银子失信于人不好,可是个,命是最重要的。
沈安谨也是无奈的看着落荒而逃的人,果然,不是专业的杀手,就是这样的没节操,任务还没有达成,就是先跑路了。
“季如风,姑奶奶若是有一点儿损失,跟你没完。”沈安谨笑了笑,说了一句,想要试探她的实力?她就偏偏不给她看。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季如风跟着自己,只是她不想说出来罢了,若不是刚刚她故意给那些人放水,那些人想要打败她,做梦去吧。
“别气了,消消火气,大热天的。”季如风十分无奈的说了一句,他是担心沈安谨一个人走夜路会不安全,才是跟了上来,没有想到,沈安谨果然是不安全。
沈安谨笑了笑,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一脸的凝重,说:“你可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她自然是不会以为是将军府里面的两个蠢货,若真的是那两个蠢货,早就是派人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季如风看着沈安谨,薄唇轻动,说了一句话,却也是这一句话让沈安谨如坠冰库,通身寒冷的厉害。
他说:“墨香。”
“墨香?”她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又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听见的,她跟墨香虽然说是三年不见,可三年前的情谊却也是历历在目。
“今日是乔尹南娶墨香的日子,墨香怕是知道乔尹南心里有的是你,才是买凶杀人了。”季如风见沈安谨不相信,嘴巴微张,吐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闻言,沈安谨就如同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一样,乔尹南……竟然是娶墨香了。
墨香……竟然是要杀她。
“你又怎么知道是墨香?”她始终是不愿意相信。
闻言,季如风又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伸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说:“他是黑蛛阁的人。”
“你哪里的杀手,果然是没节操。”任务没达成就跑了,也不怕污了黑蛛阁的名声。
季如风又是尴尬的笑了笑,是他太久没有管理黑蛛阁了么,才是让自己的手下变得这样没节操,看来自己是要好好的管一管黑蛛阁了,至少下次接到刺杀沈安谨的任务让他出手啊。
“所以……乔尹南,你觉得我会原谅你么?”沈安谨笑了笑,才是朝着乔尹南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冰冷刺骨。
“谨儿……”
“逸王殿下,可还记得臣妇三年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么?”沈安谨笑了笑,问了一句。
闻言,乔尹南微微一愣,才是说:“只等我三年,三年一过,不来,形同陌路。”
三年前,乔尹南离开临安城的时候,沈安谨特意是在临安城城外的小树林等他,她告诉他:“乔尹南,沈安谨只等你三年,三年一过,再见便是形同陌路。”
那个时候的乔尹南看着沈安谨坚毅的脸,说:“三年,我一定回来。”
“对,逸王殿下,沈安谨只等你三年,而你让她等了三年零三个月。”沈安谨笑了笑,才是继续说:“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逸王殿下,而沈安谨不过是早已经嫁做人妇的不手柄的公主罢了,你自然是觉得不如沈安灵的利用价值大。”
“谨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利用你,可是,后面的那句话,乔尹南却是如同如鲠在喉一样,根本是说不出来。
“乔尹南,你让我等了三年零三个月,而我同你不过相识三年零六个月。”沈安谨又是继续说了一句,才是自嘲的笑了笑。
“谨儿,真的对不起。”
“乔尹南,你没必要同我说对不起,毕竟,是我自找的。”是她高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以为他会守时守约,却是没有想到到头来,她竟是笑话一场。
“逸王殿下,时辰不早了,臣妇想歇息了。”
沈安谨冷冷的说了一句,这样冰冷的语气,如同她心在冰冷的心。
她素来讨厌别人欺骗自己,尤其是自己相信的人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