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同五慧子游玩一阵,身后一道人影不紧不慢跟着,也不语。还时不时飘到她面前,一张惨白带笑的脸惹的她一阵心烦。
“不玩了。”
与五慧子分别,便入了云居,侍人来来往往,也不太理她。
她们看不上她,她知道。
那跪在云层上几天几夜的芳华往年里都不大看得上她。
妙妙起身走过去,蹲下,“你很喜欢你师兄?”非询问,带着点恶意的调侃。
“嫂、嫂子。”芳华抬头看她,一脸茫然。
“你姐姐也很喜欢他呢,我记得你以前打趣芳红时,一会姐姐一会嫂子的叫。”妙妙说的不紧不慢,还带些笑意。
芳华垂眼喃喃:“以前是芳华不懂事。”
“不是不懂事,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我呗。”妙妙说的直白,她是猫,她们是狐。自命不凡的狐,自是不屑与猫为伍。“哎,你师姐到哪去了?不是同你师兄情深义重,恩意绵绵么,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芳华平静的眸子无有一丝波光,“以前是我们不对,你心里有什么苦什么难都可发到我身上,芳华绝无怨言。”
“是么?”妙妙眼角勾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冷而不媚,“那就不要叫我嫂子了,同你师兄拜堂的也非我一个,我不喜欢同旁人一样,还有也不要叫我妙妙,我同你们..不熟。”
芳华明白,眼下这一刻,是不敢太逆她。“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求你救救师兄。”
妙妙眯眼看着这个只有三百年道行的小狐,当下又增了几份厌烦。她是真的很喜欢师兄吧!唉。
她突然又对芳华又升出几许同情。“你知道我能救他?”
“你一定会的。”
妙妙一巴掌甩过去,她讨厌芳华坚定的眼神。似她就是个贱人,随时愿意为他去死一样。
芳华发丝凌乱垂落下来,我见犹怜。她仍艰定抬起头,乞求道:“会的,会的。”
“我会救他,但我不想看见你。”
芳华魏颤颤起身,弱小的身子晃了晃,硬是没有倒下来,“那我便去去云居高窟上,不碍你的眼。”
妙妙看她离去,然后跪在肉眼可见的高窟上,小小的身影涩缩成一团,却仍是挺直了腰身。
然后她在云阁上屋前发了许久呆。犹豫了很久,她不想进去,她怕鬼。
话说,不是已经死了么,灵魂还四处游荡,稍有不碜就飘到你眼前,真渗人!
生前沾花惹草,死了阴魂不散,贱人就是矫情,哼!
师傅说了,要她守着,那怕是看着也好。妙妙蹉跎着终于踏上阶梯入了上屋。
屋子里冷清的很,她走进去,越过屏风,入了偏房。床上躺着的人是她曾经的夫婿,也是她最讨厌的人。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三道由她所创的血痕狞狰可怖。昔年里的春风得意的少年早无踪影,留下的只是一躯千呛百孔的尸壳。
曾经她是那么的想着守着他,守着只有两个人的安谥。
他从来都不给,他偏倔强,疯狂,残忍。
“其实,我不想让你飞升呢,就这样躺着一辈子也好。”听说他不是凡人,听说会飞升为仙,她心思没有以往宽宏大量。
“如果你喜欢,我便一辈子躺着。”
妙妙被突其而来的声音吓的身子一缩,恶意迎上那可憎的面容。人影穿墙而过,身影晃荡不休,脸上还带着笑。
“既然魂未归地府,何不入到身子里,你这样是要吓唬谁呢。”妙妙起身到案几处坐下,不愿意看那只恶鬼。
“妙妙。”
芳川的魂灵还算识趣,知她不喜,忏在她五尺以外的地方‘温文儒雅’的看着她,除了叫她一声名,再不说话。
妙妙闭了眼,刚刚芳华就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使她混身不自在,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这诡计气氛。
许久后,她一拍案几吼道:“芳川,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永远把我当白痴,以前我是干了许多蠢事,可蠢事总也有干尽的时候。”
顿时,她竟有些激动。平复了一下心情,叹气苦笑,道:“你想解释么?好,我听着,反正我现在无事可做。”不用去牵灵,不用去固符,也不用去赶他身旁的狂蜂烂蝶。
芳川飘坐在她面前,幽幽道:“错了便是错了,我无须解释什么。”
妙妙坐着不动,他也不动。
油尽灯枯,侍着来添了几次香油。于凡世便是几个日夜了吧。
靠在榻椅上,睁眼又闭上,过了许久许久。也像是终于睡够了,她伸了个懒腰,晃动脖颈,入眼便是他带笑的眼。
他的这双眼,勾魂摄魄。温情时可将你融入三月春花。无情时如腊月寒冰,生生刺入你心窝。
“嗨!”他在跟她打招呼,端得温情脉脉的技两。
妙妙淡然,若不是太了解他,定会被卷入其中且永生不出吧。
究竟是何来头?为何死了这么久地府仍不召唤?但看云居翁如此看重于他,越发透出一股神密。
妙妙打量着他,莫非是个谪仙?随机一想,不像,哪有这般喜怒无常索要无度无情无义的谪仙。
“回到你身体里去。”
“不。”他最是擅长耍赖。“除非。。”
“不要跟我谈条件。”妙妙心口几乎要气诈。“那****写下休书,你的一切便同我无关。”他嫌弃她,嫌弃她是只猫,冷眼冷言,暗里嘲讽。
“那是我写着玩的。”他依然嬉笑,没有一丝哀伤。
“我当真了,那便是真的。”
芳川修长身子飘过来,靠近她,“那、我们便再成一次亲。”
“呵.”真是疯了才跟这野鬼废这么多话。妙妙抬步出云居上屋。
妙妙被云居老翁骂了一顿,她好冤枉,好委屈。
为什么挨骂的人是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听从师傅的命令,接了芳川这个祸害,得罪了云居除了棋儿之外所有的女人,还赔上了七条命,丢了一颗心,惹上一身骚。
跟芳川相处时,没少被嫌弃,被欺侮。为他挡了天雷痛死两次,人家都觉得她应当于此,毫无感动之心。师傅说他命贵且薄,她便事事周全,胺前马后。重生后依然对他扬着一张傻脸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皆是自己犯贱。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在乎,事无巨细陪着他。他惦念着芳红,他的师姐,一只妖媚的狐。可他又是什么呢,不过一个凡人,华红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甚至是仙女的衣裳,王母的金簪。
为了他的对华红的情义,猫女潜到月老那儿为他们绑了红线。事后被他一顿狠骂,那时候他的嘴脸那么可恶,那么可恨,可为什么她会甘愿去承受呢。
“妙妙,你竟将我与你绑一处,你好没羞耻。”芳川从月老庙里回来,满目狰狞的拿着一把剪刀。
不是我,不是我。尽管她已说了无数次,然尔他不相信,旁人更是拿她当个笑话。
那一剪子刺入她的心脏。嫣红的鲜血潺潺流淌,妙妙瞪着眼,惊恐的没了心跳。
事后,他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
打那以后,凉都有个大夫妙首回春,惊了整个朝野,一个山村大夫,三日之内就被请到凉都城成了圣前御医。
那个时候妙妙很懵懂,很傻呢。不知从哪疙瘩生出来的愧疚,偷了八公主的衣裳又卖了一条命从织女娘娘那儿得了一只金簪。
她亲眼看着他将她拿命换来的东西给了华红。
那是对壁人,无论山间,凉都还是云居都是两人伉俪情深的传说。而她只会隐隐的躲在一旁,心酸又苦涩尝着师傅硬赛给她的苦果。
“师兄,祝你和师姐。。幸福万年长。”小狐华芳嘴巴甜的腻人。芳川为了‘幸福万年长’五个字,许了她一个百年修为的内丹。
他去山野,打了只狼妖,挖出心丹时妖灵未死,咬断了他的脖子。
他就这么死了,魂灵出体。紧要关头,猫儿红了眼,与狼妖殊死博杀,事后她吐出一颗内丹,用仅有的术法将他押了回去。
那一刻,他的眼神惊慌,举手无措。
“你到底是谁?”他问她,神情暴戾,双后摁着纤细的肩膀,捏的她头晕欲裂。
“我、我。。”
芳川抓住她,欣喜道:“你是仙女对不对?”他是不可能到天上见到月老的,月老庙里的月老扯着两个木偶和一条绳子是那么的艰固,他手里的剪子可是何仙姑修剪枝叶用的神器,怎会剪不断那坚固恶略的绳子呢。
“你知道我不是的。”妙妙施术挣开,他再次粗俗抓住她,他从不会对芳红这样粗爆。
“你为什么要我和你绑一起去呢?为什么?。。”他说着竟流了泪,染满两人衣襟。
不是我绑的。她承认在看到自己姻缘线与芳川绑一起时是高兴的。如果她知道令他痛苦怨念止此,定会毫不犹豫的剪掉。。
“对不起。”傻傻的猫女捧着一颗五百年的内丹,奉到他面前。她知道他欠着旁人一颗心丹。将这心丹大方的赠于芳华时,他的表情仍是一副不可一世,信手捻来般风范。
那种不拿旁人性命当一回事的高傲神情,当初怎会让她觉得就算是倾尽平生所有亦无憾的****情怀呢。
师傅说要换个人来守护芳川,妙妙急了,就好像是师傅要把她的东西送给旁人似的,她不乐意。其实她现在很明白,那不是属于她的,永远都不可能是。
坐在云居中的妙妙抿了一口茶,杯盏是纯白的粗瓷,触碰后会发出清脆悦尔的响声。她突然觉得口渴难耐,一口饮尽。然后将茶盏朝云下高窟掷去。
好几日过去了,她差点忘了下面还有个人。
“你这又是何必呢。”五慧子心疼的看着,“好心好意给你送茶水,倒好,茶具都给我扔了。”
妙妙朝下看着,那道身影颤弱,仿佛一阵风就给刮碎了。厥嘴,“我不喜欢她。”
“唉.”卑微到尖埃里的,算是爱吗?五慧子道:“我喜欢你眉开眼笑的样子,格外明媚动人。”
“师叔,我是不是很难看?”妙妙打怀里取出一把掌心大的铜镜,一手支撑下巴臂膀放在窗檐上,左右映照。
“没有啊!”五慧子拧眉,“妙妙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你记得上次到云居做客的太阴君吗?他可是天上人间见惯了美人的,见了你,还不是照样燥的走不动道。”
得了夸奖的妙妙抿唇一笑,“说的也是。”放下铜镜,歪在窗口上得意的笑。她笑的正欢时,一张惨白的俊然突然附上来,妙妙下意识一把掌挥上去,却挥了个空。
“谁?”
“除了他还能有谁。”妙妙压下心中怒火,这师叔越来越后知后觉了。朝下道:“你那小师妹还为你在云下窟跪着呢,好歹人家也曾祝你‘幸福万年长’过,你就这么无情,宁可在云上荡来荡去,也不下去瞧她一眼?
芳川再次飘进亭中,瞅着刚刚还在嬉笑的二人淡淡道:“那是她欠你的。”曾有人跟他说过,淡就是酸,酸便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