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幸福就是当你照镜子的时候,喜欢里面的那个人。
我想幸福是微风和雨里有人牵起你的手,看一场烟花。
那些开在水底的烟花啊!原以为那是烟花。后来才发现,是岸边暖黄的灯光被雨点打落在湖底,一圈一圈,天然颜色,长开不败。
你指给我看,你说,拂晓,你看它们用那么卑微的姿势美丽着。
洛良辰,我永远记得你说这话的样子,就像我深深迷恋你的样子。
经历了你,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姑娘,蜕去了闭封的壳,唇边有了阳光的温度,他们都说我生了一场攸关生死的病,脱胎换骨地变了。
我该如何让他们知道,是你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将我周身照亮。从此,我爱这样的自己,如同,我爱你。
“我对司机说,你快点开,我很赶,赶着去投胎”十七岁的时候,我还没有长开,我是说,身体还没有长开。
至于我少女的心,它似一朵尚未盛开便已凋枯的花,闭合着。当然,这在老师眼里不算什么坏现象。
人人都知,除了孤僻不合群之外,李拂晓绝对是能用遥遥领先的成绩和恰如其分的沉默,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好学生。
作为一个资深的好学生,我对那些慕名前来取经的现代版“唐僧”,表示很有压力。
他们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问题乏善可陈。
“李拂晓,你的学习方式是什么?”
“李拂晓,累的时候都不休息的吗?
“李拂晓,哪里来的动力让你舍生忘死地抛开一众如狼似虎的追兵?”
孤僻如我因此修炼了一个咬着笔头做沉思状的招牌动作。
后来网络上流行一句短语,叫作:你们懂的。
我想自己当时的表情所诠释的差不多就这意思。
我总不能说,我学习的动力就源于,每一次考试帮助一个叫洛慈的女生舞弊。
舞弊是项技术活,而且风险系数颇高,就像在敌营里卖烧饼一样,该避嫌的耳目都得避嫌。
根据我一贯作战的丰富经验,得出了一条总结,好学生在老师眼皮底下暗度陈仓还是有一定天然优势的。
不要鄙视我,我之所以做得得心应手,也奈生计所迫,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适合用来挣吃挣喝挣零花。
洛慈是个千金小姐,而且是个相当完美的千金小姐。
这姑娘除了学习成绩注水-我是唯一知情者之外,其高傲美丽,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指头都被名牌包裹着,那可是千真万确的。
而且这个,人尽皆知。
像这样的姑娘通常都是极具传奇色彩,并且高不可攀的,所以我同她除了那点不正当的交情外,始终保持朋友未满的距离。
而这些,都是遇见洛良辰之前的事情。
是的洛良辰,你可能不会想到遇到你之前,我会这般财迷世俗,只和社会上诸多势利眼商人有共同点-认准一切都可以通过货币流通达成交易。
我的座右铭就是:谈感情,伤钱。
所以,字典里也没有“爱”、“宽容”、“理解”这些伤钱的词汇。
因为那是富人才常常挂在嘴边,用来证明自己高尚优雅,也让别人相信他们高尚优雅的词。
而穷人只会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日复一日俗不可耐,就如同我家父母双亲,听说,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自由恋爱,也曾荡气回肠,也宣称要牵对方的手,无论贫富,同死共生。
为了爱,他们私奔,为了对方,他们同世界决裂。
后来,于贫瘠村庄里安身立命,世外桃源一开始都是很美很浪漫的,可是慢慢的,感觉到日子难以维持,有了争吵、殴打,激烈而持久,矛盾加剧。
接踵而至的是扔那些本来就寥寥无几的家具,扔完之后祸及我的书包、鞋袜。
我想,总有一天他们会用一大麻布袋子把我打包,整个扔出去。
好吧洛良辰!我喋喋不休地说这些本来都与你无关。
只是那天我在厮打的双亲之间,劝和没有成功反而挨了一耳光之后,“你快点逃似的捡起自己的书包,光着脚丫子打了一摩的,我对司机说开,我很赶,赶着去投胎。”
摩的司机看着我,错愕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晕乎乎地加大油门。
TNND,我诅咒了一声,真想去哪儿寻找一个不用为钱没完没了打架的小孕妇再投一次胎,如果那孕妇像洛慈的母亲一样有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是高雅风情,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可能是这个想法被上帝感应到了,所以活该我被车撞。
这不,才刚到闹市,飞驰的摩的就与一辆小轿车擦枪走火相撞了。
后座上,我整个人失去了着力点,如一片摇摆不定的秋叶疾飞了出去。
耳朵嗡嗡作响,耳孔血流如注,顺着耳垂、脖子,在米黄色的卫衣衣领上开出黏稠妖艳的花瓣。
诊断说明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小脑骨碎,耳膜裂开。
与之相应的是没日没夜的从耳孔里流出的红色液体,黏稠了枕边不断更换的洁白纸巾和梦境。
“耳膜裂开也好,有个出口让病人脑袋里的瘀血流失殆尽,医生说: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则这种情况肯定要动手术。”
“小姑娘剃光头发可不好看。他还说”
这样的话,从好的角度来理解,算是对一个突发事故受害者的安慰。
事故当天,违规驾驶的摩的司机眼见不妙,逃之夭夭。
另外一位肇事者,也就是倒霉的你,委婉承担医药费用连带包揽照顾的责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算个好人。至少照顾人的时候周到细致,“有这样的男朋友,多生几次病,多出几次车就连护士小姐都连连惊叹:祸也值当。”
看着她们晃眼的白褂子和殷勤穿梭在病房里春风满面的脸,我不由得想:如果此刻照顾我的人不是有几分薄姿的你,换作某一满脸麻子或者矮胖不均,甚至别的不打眼的男生,这些白衣天使还会阳春三月似的说出这句吗?
唉,花痴真是一种比任何病还顽劣的病,重点是无药可治。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居然没有解释,可能你不屑浪费表情来理会这些,不过我也懒得多说,只是看着一格一格的天花板,发呆。
点滴管子里的透明液体一点一滴地流向我的动脉,病房里还住着一个患鼻炎的女生,她有一副堪比女高音韩红的好嗓子,每到打点滴的时候,她就放声大哭,哭得如丧考妣,我感觉我的病床都被她哭出“床震门”了。
更多的时候,女生会像软腻的糯米糕一样,黏着她的小男朋友做足小“人家要看动画片嘛,人家要喝娃哈哈嘛,人家……”
鸟依人状:你单手搁在我的床沿,支撑着睡着了,得承认,那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连睡颜都那么好看的男生,仿佛一个收拢了翅膀的疲惫天使。
“就算赖在我床前,你也不是我的明月光”“我不需要照顾,你品德高尚,多留点医药费就我不止一次跟你说,好了。如果你很想学雷锋,那就多去大街小巷转转,没准会有老头老太太需要你扶着过马路。”
“走吧走吧,老头老每当说到这里,我会像驱蚊子一样朝你挥挥手,太太们十分需要你。”
我波澜不惊到刻薄冷漠的脸孔,一定让人心生烦躁,你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17岁女孩,为了钱,不惧生死两茫茫。
可是洛良辰,有些东西,我不会试图让你懂。
相对于你们那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医院是救人的地方。
可是对于我以及我陷在贫苦里,战火纷飞的一家,它充其量就只是一个吸血鬼,你看,每天的病床费尚且比普通旅馆贵了一倍,更何况那些没完没了的葡萄糖、心电测试……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费。
“喂,你去哪儿不好呢,为什么非要赖所以,才跟你生气,赶你走:在我这儿不走啊?”
“我告诉你,就算赖在我床前,你也不是我的明月光。我说”
你之前一直抿着嘴,忍着笑的样子,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展笑颜开了,我永远不能忘记你的笑容。
那样的优雅洁净,像灯塔,那么明媚地映衬着我苍白如灰的脸,你“拂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即使老头老太太们需要说:
我,我也必须对你负责到底。”
最后那句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多少还有些暧昧,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肯定会浮想联翩。
我微微一怔,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来没人说过不放心我,从来没有。
表面上,我一直是个能让老师放心的学生,能让家长放心的女儿,能让大伙都放心的乖乖牌。
即使到了生命缺氧的地步,我也不愿意告知那些该放心的人。
最后,在我舍生忘死的坚持下,终于可以提前出院了。
主治医生对我义正词严规劝无效后,冷冷地甩出一张A4打印纸,让签《出院切结书》,意在,出院以后无论有什么突发状况,都与他们院方无关。
我深知,就算人在医院,在他们无微不至地监护下撒手人寰,也不会“无力回天。和他们有什么关联,他们顶多也只是摇摇头,”
这个看似洁白的地方,有着最贴近生老病死习以为常的麻木脸孔。
主治医生宽敞的办公室里,阳光被隔开在窗帘外,我握笔的手苍白,却又有种疲劳交织的兴奋,抖了抖,划过沉寂,落下全名。
洛良辰你通情达理地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赔偿。
“谢谢。我喜笑颜开地收下,说”
可能在你看来,这样说,很假。
你或许并不相信,我是打心底由衷地感激你没有临阵脱逃。
如果没有你,我应该躺在马路中间无人问津,直至生命消耗干净。
如果没有你,此刻,我已经与世长辞了也说不定。
你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说随时都可以打给你,随时。
就是这句话让我对你有了非分之想,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边,我突“喂,你对我那么殷勤,是不是想做我的明月然停下来,一本正经问你:
光?和我爱情一场啊?”
学校里面,不乏躲避师长耳目偷偷恋爱的男生女生,他们写情书、约会、牵手……把这些无聊的种种当成爱情,津津乐道乐此不疲,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懂不懂爱情,反正我是不懂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至少,喜欢你为我掏钱的样子。
真的,帅得无与伦比。
“一场开在水底的烟花”你把手覆盖在我的头顶,梳理了一方阳光,声音柔得仿佛是被一阵“拂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微风吹拂而来似的,你说:姑娘呢?”
你对可爱的定义再次将我打动,也让我轻易地将这句话理解成为,你承认了我们之间的开始。
当你将手放下来,拉着我时,我便觉得爱情就是你掌心传来的温度。
是有那么一刹那,仿佛一场海啸在拍打一朵闭合的花,声势浩大。
爱情是什么?
爱情大概是,在这铺天盖地的俗世旋涡里,有那么一只手伸过来,带你走开。
你把我带回家,洗去一身的病态和疲惫之后,让帮佣找衣服给我穿,那些衣服真美啊!我都不敢穿着它走动,生怕弄脏弄坏了。
后来仔仔细细地端详,才发现我的同学洛慈也有这样一模一样的衣服。
千金小姐洛慈有太多的衣服,各式各样,从来都不会在至少一个月内穿重款式。
而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在你拿出吹风机给我吹头发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我感觉到你修长的手指穿梭于我的黑发之间,你轻声说:
“不好意思,临时找了我妹妹小慈的衣服给你,明天我再带你去买新的好吗?”
“好。我说”
“来,我带晚上,外面下起了雨,你不知怎么就有了兴致,对我说:
你去看一场不一样的烟花。”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你拉到了落地窗前,呼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地飘着,有的沾在玻璃窗上,凝起晶莹的水珠。
我们站在七楼的窗口,往下看,楼下有一条湖,湖边的柳树在暗影里像是舞者在彩排,就在它们围绕的湖面上,居然奇迹般地盛开着美丽的烟花。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烟花。后来才发现,是岸边暖黄的灯光被雨点打落在湖底,一圈一圈,扩散开来。
天然颜色,长开不败。
我不由得惊叹。
“拂晓,你看它们用那么卑微的姿势美丽你轻轻搂过我的肩,说:着。这美丽,多好。”
洛良辰,我忽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