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金斯顿的市民们和张艺谋这小子如此这般用“随机”法选才,实在有点“大荒山无稽崖”的味道。然而我还是打心眼里理解和折服他们:一是他们事业心强,思才若渴,选才认真,精思殚虑,是人才者决不放过;二是办事公正,不怀私心,给每个竞争者以平等竞争的机会,谁拳击艺高就任市长,谁运气好就当“奶奶”,一“拳”一掷”定音,没说的。不象咱们某些“选人”的人那样,专选“小舅子”、“关系户”什么的,或谁个与之“搭亲”,给“好处”,送“意思”就选“谁”,污染了世风,屈杀了佼佼英才,还在那里悠哉游哉心安理得。
因此我说,倘若佼佼英才在前,有两种方法可选择:一种是“击拳”、“掷毫”式的“随机”法,另一种是专选“小舅子”、“关系户”式的“裙带法”,且这两种“选才法”是“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话,那么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前者比后者强上一百倍(尽管它还缺乏科学)。诸君以为如何?
(原载于1990年5月1日《希望周报》)
颟顸与认真
两年前写了一篇《假如司马炽潜心杀猪卖酒》的杂文,对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白痴皇帝司马衷之子精谙于杀猪卖酒然偏要当皇帝,结果一命呜呼发了一通感慨。由于资料上未标明这位擅长杀猪卖酒的皇帝的名字和帝号,于是急急从“中国历代纪元表”上查找到西晋惠帝司马衷之下是怀帝司马炽,于是便有了那篇奇文。幸好投进邮筒后石沉大海,尚未误人子弟。近日偶翻典籍,方得确凿史实:这位杀猪卖酒的皇帝不是司马炽而是“司马遹”。
随随便便,想当然地给一个历史人物安上一个名字,实在颟顸得可以。说到底,还不是缺少那种认真、求实的治学态度?而古今中外的醇儒巨匠们,哪一位是颟顸治学的?法布尔(法国昆虫学家)为掌握昆虫生活习性和生长规律,常常俯伏于地上详看细察,一伏就是整整一天。鲁迅翻译果戈理的《死魂灵》,为了一条小小的注释,遍查各种工具书,翻阅了大量图书资料,甚至托人到日本买《美术百科全书》;清代经学家阎若璩,读《尚书古文二十五篇》,疑是晋人梅颐之伪作,钻进书堆典籍中考证,研究达30余年,终于著出《尚书古书疏证》,揭开了伪古文之谜,可这时他的头发已全花白了。这才是象做学问的态度。
做学问难得认真,治国理政断狱的更难得认真。“一浴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卧薪尝胆”,“抱冰握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不是认真之写照。清人张伯行,官至苏、闽巡抚,向诸属下颁发的《禁止馈赠送檄》一文中说:“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其“认真”之境界千古难得。陈康祺《即潜见闻》中有“探花不值一文钱”的故事,那位执法者将苏州名儒,前朝“探花”叶方蔼毫不给情面地革掉功名,理由是谁叫你拖欠赋税折合银子一厘(即一文钱)?叶不服判,上书投诉康熙,被康熙驳回,照样认真处理,倘今时执法之人都如此般地认真,腐败现象,不正之风不难绝矣!
做学问,干事业,治国理政需要认真,然而“世界上最怕的就是认真”。这,恐怕也就是某些人士干起事业来喜欢颟顸的原因吧。
(原载于1992年4月3日《汕头特区报》)
“抢座位”的题外话
那天与同事外出公差,在一公共汽车起点候车。只见车门一开,随即出现了一场紧张的“座位争夺战”——候车者争先恐后蜂涌而上,兵贵神速先入为主。当我们俩出了点汗挤上车时,车上的座位已“满员”了。
“抢座位”现象在人海茫茫的城里,应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人们为何要“抢”?答案也简单:人太多座位少,确切来说,应该说是人太多车太少。倘若车多座位多,人人有座,我想上车“抢”呀“争”呀的镜头必是大大减少。因此,有论者说:“物质文明上不去,精神文明当然也就差劲多啦’。
这话细细想来也有点道理。我虽不大赞成“饥寒起盗心”之说,但总相信管仲“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论点的正确性。遍地哀鸿满目饥荒的年代,人们排队买米,秩序哪有不乱的?意大利影片《罗马·11点钟》中写200多位失业的年轻姑娘排队等待考试招聘,由于僧多粥少,一位叫露茜娜的姑娘借口与招考人员说几句话而抢先应考,招来了其他应考者的愤怒,人们为争夺这唯一的机会,下面的一个劲往上涌,上面的拼命阻止,你推我搡,一片混乱,终使陈旧的楼梯坍塌,造成了一场严重伤亡的悲剧。这正应了狄德罗的一句哲言:“饥肠如雷鸣,那么良心的呼唤就弱如丝。”这么一种现象恐怕也是一种“存在决定意识”吧?
不过,“物质不文明必然导致精神不文明”之说毕竟失于偏颇,影片《上甘岭》中,坑道中的战士个个渴得口冒烟唇干裂,可剩下的那唯一的半壶水却你推我让传来递去。可见,在物质高度匮乏的状况下还是可以有高度的精神文明的,不过当事人应该是“用特殊材料构成的”!
话又说回来,我还是可以原谅露茜娜们不择手段拼老命上前应考的罗马姑娘们。她们不这样做,就可能会被饥饿和寒冷所吞没。然而今天咱们那些毫无秩序拼命上车“抢座位”的人们,究竟又是什么所“逼”呢?那些杀人越货的亡命君子难道是饥寒交迫所至?“出有车,食有鱼”者往往也会堕落腐败!物质“文明”者精神,未必“文明”。
想来“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建设是两相依存,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要减少和夷除“抢座位”这等“精神不文明”的现象,还是要“物质文明”(增加车次)和“精神文明”(加强政治思想教育,提倡礼貌谦让的社会公德)一起抓,别无他哉。
(原载于1991年8月10日《中华工商时报》)
“爷管孙”的思索
闲来开卷,偶得这样的一则民间故事:某员外含辛茹苦将四个儿子抚养成人,为他们定亲,完婚。后来,儿子他们各自生养了四个孙子,这时员外向儿子们许下诺言:你等不必操心,凭我做爷的可以把孙子们养大管好。谁料,孙儿们挤在一块便争斗打闹不休,做爷的虽厉声训教,严于鞭挞,无奈“东按葫芦西浮瓢”,真令他头痛得哇哇直叫!
想来,这爷爷蠢乎哉——明明有一群儿子,却不让其管孙子,偏要“越俎代庖”,包揽代替儿子们的职责。火热心肠是一码事,“代庖”能否“代”好又是另一码事。
由此,我想到了大自然。譬如森林吧,其构成有“亭亭华盖冲天去”的大树,此乃属于乔木;乔木底下还有葱茏密致的植物丛,谓之灌木;更低的还有绿茵茵的草本、苔藓,等等。乔木,灌木、草苔……乃组成森林这个“系统”的各个“层次”。这些“层次”科学地布满了森林的有效空间,构成合理的生态平衡,如果缺少某个层次,便会破坏生态平衡,自然界就会引起动荡。
人类社会也是分“层次”的。一个国家有元首(总统)、省长(州长)、县(市)长等“层次”;一个企业,也有诸如厂长、处长、科长,班长、组长和工人等不同“层次”,每个层次都有各自的功能,只有他们和谐紧密地配合,其系统才是稳定的,高效能的。否则,这个系统必是混乱、松散的。
前面引了“爷管孙”致乱的故事,并不是说当祖父的就不能管好孙子。只要方法适当。爷爷也完全可以在教育孙子的过程中,起到应有的作用。但这爷爷却失败了。他的不幸在于他无视(或者不懂)那“层次”的原理,不讲科学,凭经验,包揽代替,搅乱了一个大家庭中分“层次”的“教育系统”,大大剥弱和降低了“系统”的效能。我想,他的失败只是乱了一家子,而类似的现象,诸如“大书记管小车”,“县长管汽油”之事,那是大范围的“层次紊乱”,弄得不好,会有更大的害处。
看来,很有必要给我们某些管理者和领导者上好或补上管理科学中的“层次原理”这一课,否则,他们是要“乱闹”和“闹乱”的。
(原载于1988年4月1日《南方周末》)
“童装世界”之忧
那天在某旅游胜地门口,发现不少“童装世界”——小儿服装店的某些“小模特儿”甚为新奇:有穿大花旗袍,挂金佩玉,花枝招展的阔小姐,有戴富贵帽留长辫的身着大黑印花袍的地主仔,有穿着官服的“大清遗少”,有腰佩长剑的威风凛凛的“北洋军官”,有西装领带卷金发的小洋人……
不由触“景”生“思”。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富贵帽”、“地主仔服”、“大清遗少服装”和“北洋军官服装”?都是黑头发的中国孩童,为何偏要穿配有金头发的“洋娃娃服”?
服装,历来是人类的一种文化。流行附服装是一种“流行色”,“流行美”。这种“色”,这种“美”,应该给人以一种和谐,愉悦,新颖健康的精神享受,应是有真善美教育意义的一种染濡和陶冶。白族姑娘的服装为什么那样永具迷人的魅力?除了大方美观,色泽鲜艳外,恐怕还因为白族姑娘勤劳勇敢善良正直朴实美丽的“人文美”的缘故吧。那年去云南石林参观,风景区内外摆满了色样纷呈的“阿诗玛”、“阿黑”的童装,备受游客喜爱。我想,当儿童们穿上这“阿诗玛”、“阿黑”新装时,总会从父母口中认识,佩服,羡慕和热爱撒尼族人的代表“阿诗玛”、“阿黑哥”,更会激发出长大后也象阿诗玛、阿黑哥那样勤劳勇敢正直,那样热爱和追求新生活的美好情愫。这无疑是一种有意义的思想濡染和情操的陶冶。而今时某些“富贵帽”、“地主仔服装”、清朝“阔老”、“遗少”服装和“北洋军官”服装,未知要给儿童们“濡染”什么,“教育”什么,“陶冶”什么?
儿童,是一张纯洁的“白纸”。“染红则红,染苍则苍”。良好的环境,美好的教育,能塑造出纯洁无瑕的心灵;而邪恶的诱导,丑陋的濡染,也会“培育”出卑鄙的小人。记得有这么一则寓言:有一母狼叼回一块肉,小狼问:“这是什么”?母狼答道:“是羊肉”。小狼问:“哪里有羊肉”?母狼说:“在羊身上。你长大后也要象妈妈这样咬死羊,才能有羊肉吃”。果然小狼长大后,成了咬羊,噬羊的好手。如今那些“富贵帽”、“地主仔服”、“北洋军官服”、“汉奸帽”、“土匪装”式的童装“展销”或“出租”,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母狼教子噬羊”么?
制作童装,展销童装,出租童装,是一种经营。经营,当然就得讲求经济效益,然而这经济效益必须服从社会效益,焉能见利而忘义,求财而摒弃了社会责任感?须知,新生的花朵枯萎了,春天还有什么希望?
每当目睹一件件“地主仔服”,“阔老遗少服”、“北洋军官服”什么的在“童装世界”或风景区旅游点里大展神威时,我不由总要为那些穿着玩而哈哈笑的孩童惋惜,更为天底下千千万万个天真无邪的祖国花朵而担优。
然而光惋惜,担忧济什么事,还是管管咱们的大人吧!
(原载于1991年第2期《学习与思考》)
摁牛喝水
虽说如今已是个西装领带眼镜舞文弄墨人,可儿时的我却是个顶淘气的放牛娃呢。草儿青青,流水潺潺,山歌悠悠,笑声串串,那良辰美景够你说的了。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摁牛喝水。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与几位放牛好友在小溪里玩。兴尽之后,穿红褂子的李大头突发奇想提出要摁牛喝水玩玩。于是把牛牵进尺把深水处,几个人拉鼻的拉鼻,扭头的扭头,“一、二、三”!一齐用力将牛头往下摁。岂不知这牛是个“犟字号”,死不低头,三两下子竟来火了,扬超双角,左右扬甩,只两下子,我们几个“哎呀不好”,都纷纷落水。
摁牛喝水,至今想来,算是一方顶好的“清心剂”或“降压剂”,让人在笑中裨益。“力大摁不得牛喝水”,这民谚一点不错呀!
生活中常会看到另一类“摁牛喝水”之镜头。隔壁那杀猪的李老爹,其子无心向学,屡屡逃学,便高骂入云,缚着鞭笞后,强行押送到学校。无奈有思维的人有时也会象无思维的牛那样“犟”,你越缚,他越犟,你越押送,他越“逃”,你老爹“力大”又奈他“牛”何?这是家庭教育式的“摁”法。还有“团体教育”式的或“社会教育”式的摁呢。夫人所在的那个厂的教育是靠奖金来维持的,凡开一次大会不来者扣发当月一半奖金;来了的呢,也有明确的“摁”法:开大会时,厂长在台上做报告,几个副厂长,科长率数组“纠察队”在下面“巡逻”,以专门对付那些迟到早退或开小会者。一俟发现,当即登记其名,报扣当月四分之一的奖金;偌大的礼堂唯有台上的一盏灯,供厂长念报告之用。下面则是浑暗无光。(据说此法颇能制止听者在下面看书报)倒也是,这厂长喝的是“参花可乐”、“健力宝”什么的,有的是精神,做起报告来天南地北,山重水复,“绵绵无绝期”,哪管你听众脑中早已“煮沸水”?这种“摁”法,也真叫人捻须三叹。
在下并不否认这类“摁牛喝水”者们的良苦用心:教你好,让你提高政治思想水平。不过,差劲的是这“摁”法生硬了些。教子读书,应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导之以行”,怎能光起“霹雳火”,动辄来“绳缚”,“押送”这等玩艺?要想你的报告会没入缺席、迟到、早退,除了纪律教育和法规措施外,还得考虑将自己的报告做得精短、生动、有趣一点,具有“可听性”,焉能凭“灯火管制”、“军事戒严”式的“摁牛头”乎?说实在的,“摁”实际上是标志着你的思想政治工作艺术之蹩足或失败:你越“摁”,他就越“野,”没准儿还要产生“左扬右甩”的“反抗力”,抑或让你“翻身落水”呢!
当然,在下并不是说“扣奖金”式的“摁”法绝对不能施行,而是说象开会,做报告这类属于人的思想工作活动本身是一门科学,绝不是简单让生硬的“摁”就能解决其思想疙瘩的,有时需要的真正出效果的不是“摁”而是“牵”,即因势利导,凭着你那正确、精采生动的“话”将“牛”牵过来。曾就读过的大学的牛校长就做得不错,同大学生做报告,说话不多,声调不高,可句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诙谐幽默,“入听”得很,大学生们将之围得内三层外三层的,还时常爆出哄堂大笑和阵阵掌声,这光景甭说是早退,连迟到了也难找到座位!这样的“牵”“牛”同那位厂长的“摁”“牛”相比,显然是高出几筹了。
小时的摁牛喝水,耍耍玩,当然,可以;然而倘若咱们的思想工作者也持此道,那就使不得了。“摁”之过急,“牛”不但“越犟”且不“喝水”,还会闹岔子呢。要想“牛”喝你的“水”,请多下点功夫,摸透“牛”的脾性,多动下脑筋,拿出你的好点子,使“牛”想“喝”爱“喝”。这一点我们无妨学一学我所在大学的牛校长。
(原载于1991年7月6日《海南衣垦报》)
“厚脸皮精神”赞
“厚着脸皮做人”,一位街道居委会老妇女主任在总结自己十年来计划生育工作时发出这样的肺腑之言。这句话的“个中味”如何,我还没有体验,而我的切身经验是:“厚着脸皮坐车”。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我所居住的这城市,坐车算是极便利的了。有“巴士”(即公共汽车),“面包”车,小“的士”,各上落站还有蚁群般的摩托车,可谓“车水马龙”,任凭你“择优而坐之”。既然是“择”,我是只“择”那“巴士”,因为它价钱低。不过,这“巴士”并不是好“择”的,好几分钟才开来一辆而且是“人挤入”。淌汗拼命“挤”将上去后,还得站着,站怪难受的,不象“面包”、“的士”那样扬手即停,便利,舒服。有好几次在等“大巴”,却有“面包”停在路边,售票小姐打开窗门笑着招呼过来:“请上车吧”!怎生是好?上去吧,固然是舒服、快捷,可是得花一元钱;不上吧,面对那热情大方的“面包小姐”,自觉“寒酸”难耐。不过,“寒酸”也好,“难耐”也罢,我还是纹丝不动,在等我的“巴士”,不过脸皮要“厚”一些罢了。气得“面包小姐”冲着你直骂:“呸,穷鬼宝!”这样的“伤脸皮”之事,记不住有好几回了。反正“脸皮”都给骂“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