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起吃过了午饭,安妮嚷嚷着又要再出去。
“安妮,你还要出去吗?早上不就是你说太累了让大家回来的吧!”拖安打趣地说。
“哼!人家不是饿了吗?总是要回来吃饭的啊!”安妮辩解。
“我可累了!不想再出去了。”托安故意说,“要去你一个人去吧?”
“不吗,你们都不陪人家吗?人家可是女孩子耶,一个人出去很危险的。”安妮立即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撒娇,声音嗲得令人不容说出拒绝的话语。说着还向米昂他们故意眨了眨眼,安妮的话并没有说错,她确实是个女“孩子”!不过虽然可能会碰到危险,但多半不会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卡利斯故意缩缩脖子,装出很冷的样子,嘲讽地说:“你这么大的小孩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除非是碰上了贩卖儿童的人贩子。”
“你!”安妮杏眼圆瞪,直直瞅着安托,“讨厌的家伙!”
岚笑笑说:“好吧,大家就再出去走吧。以后也没多少机会再看看洛克城了。”
“老师最好了!”安妮高兴得大眼睛都要滴出水来。安妮转身看了一眼托斯,不满地说:“讨厌的家伙!”
虽然已经是午后,但是大街上的人似乎半点都没比中午减少,反而看上去更有了增加的趋势,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挤满了人。安妮在小店里东挑挑,西看看,挑一些小玩意;岚为了陪着她,也一起跟她在小店里转悠。小家伙看到这个也喜欢,看到那个也喜欢,才一会儿怀里就抱满了各种小玩意儿和小装饰品,连岚手里都拿着安妮的东西。
拖安撇撇嘴,“小女孩最麻烦了,什么都喜欢,什么都要买,真让人受不了!”安妮和岚每进一间小店时,托安总要在店门口发发牢。米昂也不进去,就和他一起在店门口等待,而卡利斯——不管什么时候几乎都和米昂呆在一起。现在他就静静站在米昂身后,正看着米昂,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卡利斯的样子,米昂也陷入了沉思。
中午发生的事,米昂一直不能释怀:那个古怪老人琉德、那首奇怪的诗、还有自己莫名其妙的心痛,这一切都让米昂觉得匪夷所思。到底是米昂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如此心痛,老人为什么称呼自己菲利特?还有老人似乎是对自己说自己,自己又将来会明白什么?也许真的是老人的弄错了吧......”
“大家看我漂亮吗?”安妮头上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兔头帽,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古怪的用玛牙草编织的项链,正炫耀般地向大家展示。看到大家都看她,安妮又连忙低下头,做出害羞的神色,如同正要结婚的新娘,心里既热切期盼,脸上又做出对家人难舍的神色一般,这种反常的含蓄也是女孩子天生就独有的一种能力吧。他们会很自然地强压住心中的期盼,而做出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表现。
岚责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看着安妮向大家展示她的美丽。
安妮的话打断了米昂的思索,他连做出惊艳的样子附和说:“真漂亮啊!”
“是吗!”安妮兴奋得脸都红了,然后又羞答答地低下头:“真的漂亮吗?”
“恩!”米昂肯定地回答。
拖安在旁边撇撇嘴,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出言讽刺:只是因为中午的一句话,安妮整个下午说话的时候都故意漏掉自己,也一直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女孩子的记仇心真可怕!”他告诫自己,虽然撇撇嘴,但是心里还是在想:“安妮确实很漂亮!”
安妮确实很漂亮:才七岁的小孩,随意打扮一下就能如此吸引人,虽然小孩子在小时候都会非常的可爱,但是安妮不同,别人是因为可爱才漂亮,而她是因为漂亮才更可爱,“可爱”只是她的“装饰”而已。很大很明亮如同要滴出水一般的眼睛,上边长长的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白净的脸庞上投下大片的阴影;细密的棕色略带卷曲的长发,高挺而显得纤巧的鼻子,极小的嘴巴,里边犹如白净的贝壳一般带有光泽整齐洁白的牙齿,这些都表明这个只有七岁的女孩子长大了会是一个如何倾倒万人的绝色美女;虽然现在如同三四岁孩子一般有个很大的脑袋,但这使她看上去更加的可爱和讨人喜欢。
“安妮!你肚子饿吗?我带你去吃蛋糕吧!”米昂微笑着问。
“恩,还真的饿了哦,谢谢你了!”
几个人一起走向前面拐角处的蛋糕店。刚转过弯,大家看到前面街道边的空地上用木头搭建着一个高台,台上正站着一个身体壮硕的高大男子,高台四周围满了人。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啊?”看到了热闹,安妮也忘记了再吃蛋糕。几个人穿过街道,走到了人群后边。人实在太多了,米昂他们几个除了岚是个成年人以外,其余几个都还只是小孩子,走得近了更看不到台上的情况了。
“我们挤进去吧!”拖安率先拨开人群,麻利地往里挤,米昂和卡利斯跟在拖安身后,也挤了进去,岚不好意思往里边挤,只好站在人群外边。
“老师,”安妮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拉住自己小手不放的岚,又摇了摇岚的手,“老师,我想进去看,米昂和托安他们都进去了!”
岚有些尴尬,面对这么拥挤的人群,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如何下得了决心挤进去。岚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对安妮说:“安妮,老师力气小,挤不进去的啊。”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米昂和托斯还是小孩子都能够挤进去,而自己无论如何说还是个成年人,怎么还会挤不进去!
岚尴尬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眼镜框迟疑着,但是始终下定不了决心挤进去。
“老师。”米昂觉察到了岚的尴尬,他又从前面挤了出来,站在人群里向岚喊:“岚老师,我带安妮进去吧!”
“恩,好!”岚向米昂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笑容,为了遮掩自己的窘迫,她只短短地说了两个字。
米昂把安妮拉在身后,又再次费力地挤进人群。安妮在米昂身后甜甜地说:“谢谢米昂哥哥了!”
始终是个小孩子,昨天晚上还在对米昂记仇,今天只是带她到台前,就又换来了她的感激。
“呵呵!”米昂回过头对着安妮微微一笑,又费力地向前挤去。
看台上站着的壮硕中年男子正赤裸着上身,身上和胳膊上都满是用利器割伤的伤痕,身上还带着许多刚刚结痂的伤口和看上去还泛着红色的新愈创口。整个人站在台上给人一种狠厉和让人恐惧的感觉。
米昂带着安妮挤到了看台的最前边,和拖安站在一排,大家紧紧扶着木台的边缘,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壮硕男子。
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粗豪;显然是经常超过自己极限地嘶吼,男子粗豪的嗓音中带着沙哑,“大家好,我是迪尔,我不是在这里杂耍,我是一名帝国士兵,一名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
大汉言简意赅,刚一出场就三言两语表明自己身份。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想听听这位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想要说些什么,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高台上的粗豪士兵。
“之所以退下来,并不是我想退下来,”
大汉的语气有些无奈,脸上却透出狠厉神色,“我在兰斯特被奥兰的小崽子门打伤了腿。”
迪尔将自己的长袍掀了起来,露出了一条木质的假腿。
“像我这样的,在蓝特斯有千千万万,被奥兰的小崽子们在战场上打残,最后只能退出战场。但是我不后悔,我非常地感谢帝国能给我上战场去收拾奥兰小崽子的机会。我想和我一样的那些兄弟门,他们也不会后悔的!”
迪尔显然是个直爽人,言语中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虽然我现在残了,不能再上战场了,但是我想我还是能够再为国家尽一份力的!国家没有亏待我,现在每个月我仍然能从领取五个金币的补助。但我不想白白拿帝国的钱,我是个有手有脚的人,从不无故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既然现在不得不去拿那五个金币,我就必须要觉得我自己能对得起那五个金币。”
在洛克镇这个地方,五个金币完全足够养活一家五口人的了。
“就在蓝特斯,有无数像我这样的人,他们虽然都残了,但是每个人,国家都没有亏待过他们;那些战死的人,家里更是得到优待,这我就不说了,我想大家都是很清楚的,对吗!但是我们我们从来没有进犯过奥兰帝国,我们的军队从未踏入过他们一寸土地,我们从来没有杀害过他们一个平民,他们就这样对待我们的平民!你们知道吗,就在蓝特斯周围,在我们的土地上,那些奥兰过的崽子们是怎样对待我们平民的吗?他们霸占我们的妻女,抢光我们的财产,
最后再杀光我们所有的人。在蓝特斯战场周围所有的村子,几乎都看到到一个活人了,现在那里剩下的只有无人料理而被那些秃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体!我们不侵犯别人,我们渴望和平,大家所有的人都不愿意抛下亲人,抛下子女去前线打仗。在这之前,我也是不清不愿地去上战场的,但是当我看到我们那些惨死的同胞,我的想法变了。他们们被扔在地上被马匹活活踩死,或者是被挂在树上吊死,还有更多的是被那些奥拉帝国的人渣们当靶子来练习射箭,死的时候身上都插满了箭矢。他们的尸体无人掩埋,就在被扔在原地,等天上的秃鹫来把他们吃光。你们说,面对奥兰帝国那些不能称为人的东西,我们应该怎么去做?”
虽然在蓝特斯主战场上,帝国军队与奥兰帝国的军队主力对峙着,但因为没有可以防守的地势,在漫长的边境线上,仍然有不少的奥兰帝国军队会偷偷地越界抢掠,帝国军队对这也有心无力,面对那么漫长的边境线,军队的斥候也不是万能的。时常仍有奥兰帝国的军队能躲过侦查,顺利地进来。状况也正如同迪尔所说,在没有有效压制的情况下,越界的士兵充分地暴露了“人”的本性,面对达曼帝国的子民,他们从不考虑属于人的良知和底线。往往是达曼帝国的军队过后,整个村庄被屠戮的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杀死,而妇女更是被蹂躏后再残酷地被杀害,因为背后的蓝特斯有达曼帝国军队驻扎,奥兰得过的军队也考虑会遇到追兵问题,所以他们从来不带走任何一人当俘虏,见到的人,通通被杀死。
“我有一个战友,她原来有一个十四岁的可爱的女儿,他们一直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蓝斯特周围的村子里。可是那天,我的战友出去打柴,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女儿血肉模糊,身上连一块完整的肉都看不到了,身上到处都是已经没有了肉的骨头。那些奥兰帝国的狗崽子们在侮辱了她的女儿之后,还把她当成玩具,就在门前的路边用战马拖得血肉模糊,一直拖到断了气。在我的战友找到她女儿尸身的时候,已经不敢认那就是他的女儿,他们家附近的的路上,鲜血将那片地方全部都染红了。她只是个小女孩,她惹到谁了吗?”
迪尔说得愤怒,整张脸涨得通红,台下寂静无声。
“你们说,这样的畜生,我们要怎么去对待他们?”
“杀光他们!”,“把他们吊死!,“把他们活埋!”群情激愤。
“对,是该怎么做,确实应该这么做,但是谁去做这些呢?在蓝特斯前线,军队不断地消耗,我之前所在的队伍,因为死伤过多,和没有新人的补充,现在已经不能满编了,那谁还能去杀奥兰的狗崽子,去保卫我们的家园呢?大家都躲在洛克城里,可以安然地看着前线战士厮杀,可以看着前方的同胞们被奥兰帝国吊死、踩死,还把那些事当成笑话来取乐!”
“谁敢那样,我宰了他!”,“对,达曼帝国没有那样的懦夫
!”,“那样的人就是狗崽子!”
“大战就在眼前,如果让那些卑鄙无耻的奥兰人越过了蓝特斯,那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情景,大家都能想想吗?在这种时候,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身为受祖国养育的洛克子民,大家都应该做些什。都是在这里等死吗?或者都是躲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老婆一起躲在暖床上,看着前方的士兵流血牺牲,而自己却和自己的老婆躺在一起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一个男人,就是应在在这时候,拿起你们手中的利剑,去前线斩杀敌人,去流血牺牲,你们说我说得对吗?如果奥兰帝国的崽子们打过来了,谁还能有好日子再过?到时候,你们的妻子,会在你面前被别人侮辱;你们的子女将成为奴隶,被人鞭打。你们愿意吗?愿意吗?”
男子的声音猛然加重,再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显得声嘶力竭一般,巨大的声音,在会场里嗡嗡作响。
男子突然他拿起揣在自己长袍里的匕首,猛然划向自己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鲜血从胸膛你流下来染红了袍子一直流到地上,将地上也染得嫣红一片。
“为了我们的祖国,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身为男人,在这个时候,更应该站出来。哪怕是死,一个男人,他也应该死的响当当,在战场上光荣地战死。这才是属于男人的归宿!国家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难,任何一个人,都应该尽他的每一份力量。我只能说,为了国家,我尽力了,为了帝国我失去了一条腿,我更愿意不管在任何时候为帝国去流血。你们台下的人,你们做到了吗?你们都回答我,你们尽力了吗?难道就任由奥兰帝国的崽子屠杀我们的同胞,侮辱我们的妻子,再将我们的儿子女儿当成箭靶活活射死?难道你们不应该去战场上收拾掉那些奥兰的小崽子们吗?难道不能为了你们的亲人、为了祖国去流血牺牲吗?你们能吗?回答我?能不能?”
台下的人群被他的举动感染,台下轰然一片,杂乱中这些声音汇集成一片“我们能!”“我们能!”台下一片喧嚣,渐渐声音变得杂乱,再也无法听清楚众人在喊叫些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愤怒、看到了坚定,以及前所未有的激昂。
这时候,从台下走出一个瘦弱的女子,匆忙地跑到了男子身侧,扶住了男子,另一只手用粗布帮男子裹住伤口,女子脸上尽是心疼关心的神色。女子身材纤小站在高大的男子身旁身旁只到他的肩头。似乎刚擦干眼中的泪水,女子眼眶还是红红的,男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身前的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女子搀扶着男子,两人缓缓走下了木台,慢慢消失在人群让出的通道中。
米昂一直站在台前,直到这时候他才清醒过来,看看身边的卡利斯,卡利斯眼中散发着温和地光盲,正注视着自己。而卡利斯旁边的拖安脸颊通红,双手紧紧地攥住,看样子十分地激动;站在米昂旁边的安妮则显得有些呆滞,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很清醒了,显然是刚才的场面刺激了这个从来考虑的只是如何能打扮得更漂亮的小女孩。
米昂跟着身后慢慢散开的人群走了出去,在场地的外边,米昂看到岚正面色沉冷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