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先正被明媚噎了一下，脸色微变。
郭常还想解释，“明郡主可别冤枉下臣了，下臣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是冷姑娘感到不适，一时又不能回齐王府，于是就暂住在……”
“暂住？”明媚冷笑，“郭大人你真是一会儿一个说法啊，既然身体不适，你郭大人为什么不给齐王府知会一声，却要私自安排进提督衙门的牢房里，那可是犯人住的地方。傲雪有违法犯罪吗，你说你没有徇私枉法，那你这样做不叫徇私枉法那叫什么？”
“是啊，老郭，咱们提督衙门可没有将证人关进牢房的规矩啊？”陶先正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明媚一听这话音儿，就知道陶先正是想借自己的势教训一下郭常，明媚心中冷笑，倒也愿意卖陶先正这个人情，只愿这两个人越斗越厉害，最好将容静跟郭皓都扯进来。
于是她嘴上便顺着陶先正的意思走，道：“那郭大人还是跟本郡主好好说道说道吧，为什么将我府上的侍女关进牢房里，还对她下了十香软筋散这种恶毒的药物？你是想做什么呢？你是想从傲雪嘴巴里掏出点什么出来呢？我父亲这才入土多久啊，怡郡王奉命追查我父亲的死因，郭大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整治我父亲生前的近侍婢女，不知道暗里究竟是个怎么想法。”
这一跟齐王明湛之死扯上关系，那可就是大事了。
明媚步步紧逼，正合了陶先正的心意。
郭常汗如雨下，连连否认，“下臣只是依律行事，虽然在安排冷姑娘的事情上处理得有些不妥当，但下臣对容国、对天家的忠心天日可表，绝不会跟暗害齐王的凶手沾上半点关系。如果下臣真的要做些什么，也不会堂而皇之往齐王府去了，更不会把冷姑娘安置在提督衙门逼供了，那不是不打自招、自讨苦吃吗？明郡主明鉴，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陷害下臣，还请明郡主为下臣做主。”
陷害一词，很明显指向了陶先正。陶先正心头一震，忙道：“老郭啊，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傲雪姑娘是你从齐王府带过来的，也是你亲自审问的，守那地牢的牢头也是你的亲信。我们这些旁人别说沾手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不太可能。这陷害的话，老郭你到底往哪里说啊，今天你可得在明郡主跟前说清楚了，不然这提督衙门的大小官员可都成了不清不白的罪犯了啊。”
陶先正摆明是不想轻易放过郭常，这二人狗咬狗的戏一上场，明媚也多了几分想看大戏的兴趣，立时道：“既然陶大人都这么说了，本郡主若是今天不在提督衙门将这件事情理清楚了，恐怕得让二位大人心生嫌隙，万一日后怪罪到本郡主，本郡主如何担待得起？更何况，傲雪是我齐王府的人，她不明不白受了委屈，我这个齐王府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出头。”
明媚义正言辞地说完这番话，分别看了郭常和陶先正一眼，然后吩咐赵赴：“你先将傲雪送到马车上去，百灵你一路陪着傲雪，回到王府找最好的大夫给傲雪医治。”
“是。”二人齐声道。
赵赴有些不放心明媚，眼神依依颇有些犹豫。
明媚便笑了，“你还怕提督衙门把本郡主怎么着了哇？这好歹是朝廷的衙门，有两位大人在这儿做着主呢，你先把傲雪送到马车上去，就这一会功夫，你家六爷非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本郡主吗？”
听明媚这么一说，郭常与陶先正也明白了，这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侍卫居然是恭郡王容月派过来的人。如果今天这事非要扯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恐怕也会把恭郡王扯进来。
恭郡王容月是什么人？之前齐王府福寿堂药铺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们就怀疑过光靠明郡主一个人的手段恐怕不至于，这其中肯定有容月插手。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郭家与舒王府都这样怀疑，容月是皇室弃子，不受人待见，可前太子的实力到底是摆在那里的，不然这么多年天家怎么就容忍得了这个眼中钉。
赵赴没法，只好点头答是，抱着冷傲雪大步离开。其速度之快，百灵都得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
“既然如此，两位大人还是想让本郡主就站在这里听你们辩白吗？”明媚声音冷冽，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两位加起来得有七八十岁的男人竟然被一个十岁小姑娘震慑到了，这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
郭常忙道：“明郡主这边请。”
引着明媚又到了之前郭常办公的地方，搬了椅子坐了上座，又叫人看了茶过来。明媚端坐其上就等着郭常与陶先正二人如何说。大有今天不掰扯清楚，就不打道回府的架势。
陶先正瞥了一眼明媚的脸色，打算先发制人，待明媚刚坐定，便一躬身抢先道：“傲雪姑娘是何等温婉可人的女子，适才下臣见到却成了那般模样，郭大人，你是做了何等手段竟然把人折磨成那个样子？”
明媚微微笑了笑，陶先正现在胆子也大了，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还真以为自己会给他撑腰。事实上明媚只是想看戏，她知道郭常的背后是郭家，那不是简单的主儿，就算郭常真的有错，以郭家的能力保下一个九门提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是啊，”明媚用茶杯盖子拂了拂面上的细小茶叶，这茶似乎不算好的，比不上齐王府的。她低着头，抬着眼睑看郭常，“本郡主也想知道，郭提督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要置我齐王府侍女于死地。且不说将一个证人安置在牢房里，这罪名可大可小，就是你将傲雪折腾成了那般模样……”
明媚顿了一顿，像是要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这叫什么罪？本郡主书读得不多，容国的律法也不比你们这些在朝为臣的知道得清楚，可是我想，这也是于法无据的吧？”
“正是。”陶先正附和道，“所谓父母官父母官，咱们在朝为官的，理应爱民如子，怎的还平白无故伤了人呢？传出去影响的不仅仅是郭大人你一个人的名声，只怕提督衙门也会受到牵连。”
明媚与陶先正一唱一和，郭常心知今天这一篇儿是翻不过去了。
不多时，赵赴也急匆匆地回来了，见到明媚安然无恙，心下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明媚身侧站好。
明媚关切地问了一句：“傲雪还好吧？”
“马车已经往王府去了。”
“嗯。”明媚点点头。
郭常这才得了空说话，连忙道：“明郡主，傲雪姑娘虽然是在衙门的牢房里，但下臣绝没有怠慢过一丁半点儿……”
“你这还叫没有怠慢？”明媚喝道，“那若是你怠慢了，又该是怎样的场景？只怕人都已经死了罢。”
“明郡主饶命，下臣万不敢那样做。”郭常连连告饶。
明媚斜了一眼郭常，只觉得这位提督大人实在不够高明，很明显嘴皮子没有陶先正溜，翻来覆去就是那一两句话，找不出其他的说辞来。不过，郭常有郭家护着，就算认了罪，明媚也管不着。所以她打算教训郭常一顿，在话面上找回场子来。
明媚饮了一口茶，清清嗓子准备开口，没曾想门房里的小衙役跑过来了，还是刚刚给明媚引领的那一个。
小衙役见到明媚坐在上位，向明媚行了一个礼，才对郭常道：“大人，良郡王来了。”
容善来做什么？明媚心头很是疑惑。
没等明媚多想片刻，良郡王容善已经进了门，先是爽朗一笑，瞅见明媚脸色不虞地坐在那里，忙凑过去不由分说将明媚抱起，笑呵呵道：“是谁惹咱们小郡主生气了？告诉七哥哥，七哥哥给你出气去。”
明媚纵然身体是十岁的小女孩，但灵魂却是一个成年人，更何况明媚已有婚约在身，容善此举岂不是在败坏她的名声。
明媚怒道：“男女授受不清，七爷请自重。”
容善一愣，便将明媚放下，依旧笑道：“我倒忘了，你都快要变成我六嫂了，还当是齐王家的小丫头呢。”
明媚冷哼一声，实在不想跟容善这人打交道。
昨天那般血腥，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今天笑嘻嘻的就能成为活菩萨了？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容善这丫的绝对没有安好心。
明媚眼珠子一转，便道：“七爷可说过给我出气的，此话算数不？”
“哪能不算数？明郡主受了谁的气，只管说出来。”
明媚抿嘴一笑，而后怒指郭常，道：“这郭提督把我府上的侍女关到牢房里，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要不是我今天过来问，恐怕连傲雪死了都不知道。”
容善惊讶道：“有这回事？”
“我还能说假话不成？”明媚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容善。
容善笑，摸摸明媚的脑袋，“我当然相信你了。”
这话简直太假了，就连容善刚刚那惊讶的表情也太假了。容善肯定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但他就是装作不知道，还故意装作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专门来占明媚的便宜。明媚这样想，越发觉得容善这个人真是表里不一，可恶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