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国遥远的北疆,冬季虽然还未来临,但与中土的人们依然还享受着秋季的清爽不同,边疆的居民们已经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和粮食。
石郡的首府岩城外,天还未亮,城门紧闭着,就连最辛勤的农夫也才刚刚起床而已,旷野之上一片寂静。
突然,远方平地扬起一阵灰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面蒙黑巾的黑衣人骑着快马迅速的向城门逼近。
城楼上负责巡守的士卒们显然都是精锐,虽然已经当值了一夜,但看到快速逼近城门的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的搭弓上弦,瞬息之间就有几十支锋利的箭矢对准了来者。
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傻子,一勒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在离城门五米外停下,抬起头看向了城楼上。
一位气宇轩昂的军官走到城墙边,指着黑衣人沉声道:“来者何人,可知擅闯城池者杀无赦!”
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向上一扬,一块印有一个“影”字的令牌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一众将士的视线中。
城楼上的军官瞳孔微微一缩,毫不犹豫的对周围士卒下达了开城门的命令,然后急冲冲的跑下了城楼。
刚进城门的黑衣人与迎面走来的军官相遇,互相微微颌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军官显然有话憋着,见到黑衣人并未下马,立刻凑上前低声问道:“是从东都来的吗?”
黑衣人微微点头,显然他对眼前这个军官能够知晓他来自何处并不稀奇,只是略显急促的俯身低声说道:“东都有变,事态紧急,快带我前去面见族长。”
军官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早就让士卒们准备了一匹快马,翻身一跃而上,对身边一个手下嘱咐了一声:“告诉兄弟们,刚才的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刚才没有任何人进城,违令者军法处置!”
“遵命!”得到命令的士卒面容一肃,简洁干练的回答道。
“东都之事刻不容缓,此刻族长应该还在府内,你随我速速前去。”军官对黑衣人招呼了一声,随即二人便疾驰而去,只剩下了一群满脸疑惑,但仍恪尽职守的士卒们各自回到了岗位。
将军府的政务厅内,老管家费仲刚走进来,就看见正前方坐在一堆卷宗前发呆的中年男子,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缓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裘皮大衣披在了男子身上,微微躬身说道:“族长,天气日渐寒冷,请多保重自己身体。”
中年男子眼中充满回忆之色,听到老者的话才清醒了过来,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费叔,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用那么见外。”
老管家看着男子略显落寞的神情,余光更是注意到男子两边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白发,感慨万分。
短短十五年,声名显赫的萧家族长,当朝左骁卫大将军萧景云,正值壮年的他竟变得如此沧桑,不禁心中微微一痛,忍不住说道:“萧郎,你是不是又想起飞雪了。”
萧景云神情一滞,转而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声音沙哑的说道:“费叔,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每次我看到飞雪的画像,都恍如昨日。”
费叔自然是明白的,他自小就进入萧家,一生侍奉过三代家主,萧郎是他看着长大的,萧郎和他的父亲是如此的相像,皆为有情有义之人,而他们的夫人,也都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逝者已逝,你现在这样,飞雪如果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费仲只能如此安慰道。
萧景云当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他知道他肩上的担子,他是一族之长,族人们都视他为顶梁柱,不能一蹶不振,更何况他还有孩子,他与飞雪的孩子。
所以萧景云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一脸平静的问道:“陌儿呢,还未起床吗?”
费仲听到萧景云的询问,很是佩服的说道:“小少爷虽然年纪尚小,却勤奋非凡,天还没亮就已经在演武堂跟随上官长老修炼了。”
萧景云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没说话,费仲又满脸喜色的低声说道:“听上官长老说,似乎昨晚小少爷已经成功凝气化力,算是勉强进入初境了。”
“哦?!”萧景云似乎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一下,他在处理政务时,一般不允许别人打扰,所以也是才知道这件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当下按耐不住道:“我去演武堂看看陌儿。”
说着就起身向厅外走去,走到半路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嘱咐道:“费叔,通知族人,今夜我要在府中设宴,届时城内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都会应邀前来,让后厨好好准备晚宴。”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政务厅。
宴请其他贵族的聚会可是大事,萧景云临时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老管家自然不会反对,所以也赶紧离开前去布置了。
演武堂内,一个身着皮甲的瘦弱少年正手持一把战刀,在他的对面,一身青袍的上官杰静静的看着他,上官杰虽然一动不动,但瘦弱少年却丝毫不敢懈怠,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来,陌儿,尽你的全力向我进攻。”傲然站在那里的上官杰,声音平淡的对少年说道,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也没有拿出兵器。
这位少年,正是十五年前,萧景云的妻子舍命施展禁术生下的孩子,萧家当代族长的独生子萧陌。
“上官爷爷,刀剑无眼,您可要当心了!”萧陌一声大喝,如猎豹一般向上官杰冲去,手中的战刀更是隐隐闪过一丝红色流光。
上官杰依旧站在原地未动,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惊喜,萧陌的天资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昨天才刚刚凝气化力初窥大道门槛,仅仅一夜时间,就已经初步掌握了元力外放的诀窍,一般人能够在三天之内做到这点,就堪称资质极佳了,萧陌这资质,简直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上官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就不禁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声名显赫的伟岸男子,现在看来萧陌的天赋还要在他之上,上官杰由衷的感叹道。
上官杰并未继续思考下去,因为萧陌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战刀毫不犹豫的向他砍下。
就在萧陌似乎要一击得手的瞬间,上官杰脚步往后一错,微微一个侧身,就躲过了萧陌的刀锋,在萧陌微微一愣的瞬间并掌成刀,轻轻的在萧陌腰间一拍,萧陌就向侧面倒飞而去。
“我教过你,刀乃兵中霸者,出刀即要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击未中,趁刀势未竭便要立刻追击而上,务必狠狠压制住对手,让对手毫无喘息一刻,在厮杀中如果你像刚才那样犹豫不决,对手早就可以杀你上百次了。”上官杰袖袍一收,冷漠的说道。
“上官爷爷教训的是,陌儿记住了!”萧陌艰难起身,强忍住腰间的痛楚咬牙回答道,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此刻却满是倔强。
上官杰对萧陌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孺子可教,休息一会儿,然后换我进攻,你防御,记住我平时教你的。”
萧陌闻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休息的时间不长,他要赶紧调息,以应对接下来的修炼。
一个时辰后,“呼,呼。”萧陌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流下,身上的皮甲都有几处开裂了,脸上更是有几处肿了起来。
反观站在不远处的上官杰,依旧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不红气不喘,身上的青袍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似乎跟萧陌战斗,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静心沉思你战斗中的不足,今夜还是在这里等我。”上官杰见萧陌已经脱力,就决定结束今天清晨的修炼了,话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刚转身,却看到演武堂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后还跟随着一位军官和一个脸蒙黑巾的黑衣人。
上官杰微微一愣,随即微微躬身道:“族长晨安。”
萧景云微微一笑,摆手道:“长老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来看看陌儿与你修炼的。”
上官杰闻言笑道:“族长来晚了,我与陌儿的修炼已经结束,不过陌儿天资聪颖,根基稳固,小小年纪就已然踏入初境,老朽在这里恭喜族长了。”
萧景云身后的两个男子闻言微微一愣,这小少爷他们都是认识的,年仅十五岁就踏入初境,这般天赋可当真称得上是天纵之才了,当即拱手贺道:“恭喜族长,恭喜少主。”
这时萧陌也早已从地上爬起,老老实实的走到萧景云身前行礼道:“父亲晨安。”随即向萧景云身后的军官行礼道:“萧余叔叔晨安。”另外一个黑衣人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不吭声了。
萧余满脸笑意,显然与萧陌关系很熟,开心的说道:“陌儿,没想到那么快就踏入初境了,这天资可比你叔叔我强多了。”
萧陌闻言只是腼腆一笑,并未露出骄傲自大之色。
萧景云见此微微点头,随即想到了身后的黑衣人,微微侧身向萧陌和上官杰介绍道:“这位是影九,是影卫的副统领,这次专门从都城赶来,有要事向我禀报。“
萧陌闻言疑惑不解,影九,好怪的名字,影卫又是什么,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过,看情况好像也是父亲的属下?
不过疑惑归疑惑,萧陌还是非常有礼貌的躬身行礼道:“影九叔叔晨安。”
“少主晨安,属下早就听闻少主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影九脸蒙黑巾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极为客气。开玩笑,谁不知道萧景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展现出来的天资又如此惊人,这位萧家大少爷,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必然是萧家的下一任族长,影九虽然为人孤傲,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
一旁的上官杰此刻却面色凝重,萧陌年纪尚小许多事情还不知道,但他身为萧家的供奉长老,身居要职,自然是知道很多旁人所不知道的机密。
影卫是什么?影卫是萧家秘密培养的死士,是萧家暗中的神秘力量之一,平时隐匿在国内各处替萧家收集情报,监视敌人,他们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人知道,也就只有族长萧景云清楚而已。
而眼前的影九,不但是影卫的副统领,更是来自东都,他出现在这里,而且有要事向萧景云禀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东都有变,朝中肯定发生大事了。
短短一瞬间上官杰就想通了这中间的关联,所以一脸严肃的看着萧景云,眼神中满是询问之色。
萧景云微微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对萧陌说道:“陌儿,先去用早膳吧,让九姨帮你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慕儿和晴儿已经在偏堂等你了。”
萧陌自然明白父亲和几位叔叔是有要事要谈,反正他也不想知道那些大人间的复杂事情,巴不得立刻离开,一听父亲的话,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这孩子,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萧景云看着萧陌逃荒似的跑了出去,不禁哑然失笑,又想起自己还未交代他晚宴的事情就看不见他人影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对面的上官杰也笑道:“陌儿这孩子,看似不拘小节,其实粗中有细,心思缜密,只是为人谦虚,不显山不露水,能在这般年纪就有这份心智,实属不易啊。”很明显,上官杰对于这个萧家的大少爷,实是非常喜爱和看重的。
“呵呵,陌儿这孩子,我这做父亲的自然是了解的。”萧景云微微一笑,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转而说道:“影九,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上官长老乃是我萧家的供奉长老,萧余更是我萧家子弟,岩城卫府的副统领,军机要事,但说无妨。”
上官杰和萧余闻言皆是面容一肃,显然对于萧景云的信任颇为感动,影九见状也不多言,低沉的嗓音从黑巾下传出:“族长既然准许,属下自然不敢多疑。近日,东都内羽林禁军突然频频调动,巡守军士比平时增加一倍有余,皇宫内更是戒备森严,严禁任何人员进出宫内。属下察觉异常之处,唯恐将有大事发生,遂派手下影卫高手潜入宫中刺探情报,数日后只有一人回归,且已身受重伤,疑是遭宫中大内高手阻击所伤,属下等拼尽全力吊住了他一口气,此卫用尽最后气力在衣服上写下八字,之后就气绝身亡,属下自觉此事十万火急,所以星夜自东都赶回,让将军亲自过目。”
说罢,就将一张染血的布料从怀中掏出,摊开在萧景云的面前。
三人凑上前去,“什么!!?”上官杰和萧余异口同声的惊呼,双眼瞪得溜圆,即使最冷静的萧景云,虽然并未出声,但脸上也已充满了震惊之色。
他们眼前这张染血的布料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皇帝病危,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