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破是日光城的捕头。他原先是北方国都中有名的捕头,使得一手好刀,据说是天下无人能敌。军破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破案手段极为高明,曾侦破无数大案、要案,令坏人闻风丧胆,好人不敢做恶。因他不懂政治,处世又不够圆滑,无形中便得罪了国都中的一些位高权重的人,以至于受到排挤被下放到日光城做捕头。日光城原是一个杀人越货、偷盗抢夺泛滥成灾的地方,可是自从三年前军破来到日光城之后,一切就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日光城里的居民不知是受到了良心的感召还是惧怕于军破的威名,都一个个弃恶从善起来了。不论它是什么原因,但终归是一件好事。可这对于军破来说似乎并不见得好,这三年以来,军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闲人,颇有壮志不能酬的感觉,每天也就只能用酒来打发无尽的日子和无尽的苦难,人也竟是日渐消瘦起来,但头发、眉毛、嘴上的胡子却偏偏营养充足而长的愈发旺盛了。他周围的人也极少与他来往,在他们看来,军破已经成了落下去的太阳,虽有“捕头”的官衔,却也是名存实亡,毫无价值。而且,军破依然处处受到排挤,即使发生了什么案件,那也与军破扯不上边。
最近接连发生了数宗离奇命案,这让军破重新振作了起来。但这也给军破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因为从表面看,每一个死者都是于睡梦中安然死去,在身上找不到丝毫被杀的痕迹,尸体解剖也找出任何疑点,现场周围更找不出丁点除死者以外其他人在场的蛛丝马迹。“那么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是自然死亡吗?可怎么会有好几个人接连以同一种死法死去,而且其中不乏年轻人。可如果是他杀,那么到底是怎么杀死的呢?这些人中有的是富商,有的是赌徒,有的只是一介书生,他们之间看不出有任何联系,而且死者的家属也未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该从何处下手呢?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死者一定是他杀,可关键点又在那里呢......”军破这样想着。可是越想头就越疼,案子竟是越发没有方向。
月亮已经升的老高,夫人王氏进来倒掉了桌上冷了的茶水,又换上了一杯热茶。王氏虽不是极贤惠,但操持家务也算是尽心尽力,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是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它就对谁不好。她关上窗户,坐到军破对面,温柔地劝道;“这茶都换了五六次了,也不见你喝一口,我的心都疼啊。你又何必如此和自己过不去呢,你对国家一向忠心耿耿,却还是被发放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我说这案子呀,能查出来就查,查不出来咱也不为难自己。你说着三年来,有谁拿你当人看,你也该为自己、为这个家活一活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们不管,咱也犯不着操心,他们不是厉害么,让他们查去,就算是你查出来了,也没人念你的好。”这话似乎说到了军破的痛处,军破抬眼看了一眼夫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老了许多,心里一阵难过,只见他转了一下身子,侧脸对着夫人,低着头,有点小孩脾气似的激动的说道:“我不管他们怎么做,我就只做我喜欢的,谁也别想不让我做。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以为我老了,废物了,不中用了,连老天爷都抛弃我了。现在机会来了,我就要做给他们看,而且我也要看看,我到底是成了一堆废铁还是什么,我可不想在那么一天,当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流着悔恨的泪水说:‘我的下半辈子是在无能和回忆中度过的。’。”夫人赶忙道:“你也不要生气,我这也是替你着想。我听说离日光城不远有一个小岛,名叫“死人岛”,据说上面住着一个长生不老的人,知道天地间所有的珍奇怪事,你何不去向他请教呢?”军破半信半疑道:“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夫人道:“可若传说是真的,他又果真知道那些人都是如何死去,可不帮了你的大忙?只怕那人性格古怪,不愿意见你。”军破沉思了一会,像中了大奖一般笑道:“哈哈哈,好,明天就去不死岛,非见到他不可。”夫人无奈的笑道;“疯疯傻傻,怎么像个小孩子一般。”
一大清早,军破便驾了一叶扁舟出海了,死人岛在日光城的正东,离日光城也不算远,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军破便踏上了死人岛的土地。一条窄小的土路伸向村子的中心,因为昨天晚上刚刚下过一场雨,所以小路上到处是黄黑色的泥水。军破顺着小路走着,破旧的木头和草组成的屋子层层叠叠,乱七八糟地散落的到处都是。周围看不见一个人,但军破却有一种森冷的感觉,他总是觉得有无数双邪恶的眼睛从草丛里,从细小的门缝里,从低矮的窗户里,或者从地下冷冷的监视着他。可每当他这种感觉极其强烈,以至于他瞪大了眼睛四下寻看之时,却发现一切都很正常,但反而是这种正常,让他愈加觉得难以忍受,因为周围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那么可怕,让他有点毛骨悚然。黑色的泥泞、破败腐朽的房屋、黑乎乎的窗洞以及路边动物的死尸等等这一切都在向他宣告着一种不祥。一座高墙阻止了他的前进,路转而向右。在他右边不远处,在阴暗的角落里躲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他衣服破烂的就像泥染过的布片,他的脸实在是过于肮脏,以至于看不清楚他的脸。唯一能证明他还是活着的,就是他那双蒙了白雾的苍白的眼睛,那里面微微散发着一种悲哀的,听天由命的绝望光芒。他干柴似的双手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母鸡,似乎是好多天滴水未进,他直勾勾的看着那只鸡,猛的一口咬住那鸡的脖子,使劲的喝着鸡血,鸡还在拼争,它的腿在蹬,它的翅膀在扑扇,但很快,它便头一耷拉,不再反抗,任凭摆布。他见鸡已经死了,便发了狂的胡乱地拔了几下鸡毛,即大口咬吃起来,不断有血和鸡毛从他泥土似的嘴里出来,他也就不断地用胳膊去擦嘴。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因为他觉察到了在他的左边不远,有一个人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转过头来,若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一般盯着军破看,看了一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防卫似的将鸡抱在怀里,转身就跑了开去。军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盯着那个乞丐看,可能因为他是军破在死人岛上好不容易才见到的一个活人吧,或许是他的悲哀在军破心中掀起了某些东西。军破在原地站了一会,继续开始了行走。
转过了几个小道,军破进入了一个三层结构的房子,里面落满了灰尘,到处结着蜘蛛网。断了一只腿的桌子、凳子的各种零件、破碎的陶罐、装满土尘的灯笼等四处胡乱摆放着,而且在靠近左边,楼梯后面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蒙着一块黑布。不知他是否真的确定里边有人,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他在屋里喊着:“有人吗?”同时以一种神探的神态四下走着,看着。他慢慢走到了棺材面前,本想揭开棺材看一看,但不知为什么,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之后却又缩了回去。他转过身来,背对着棺材,看着屋顶,想道:“这里确实是一个死人岛,难道传说是假的,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传说,夫人只是随口一说,目的是......”他想的时候,或许是心思过于专注,以至于他失去了他该有的警觉性,不知身后一把刀慢慢从棺材里升起,准备对他不利。当他感觉到的时候,那把刀已经放在了他的头顶。按照他的身手,若他想反抗,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能将敌人反制,可是他的好奇心让他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身处险境而任人摆布一样,他小心翼翼的站着,等待着敌人做出行动。“别动!”一个嘴里漏风的老太太的声音。他静心等待着,一个走路摇摆,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比头发还多,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太太逐渐从他身后慢慢移动到他的眼前,刀也慢慢移动到了他的脖颈前。老太太张着只有三颗牙的嘴阴笑着,道:“快点拿出来。”“什么?”军破不解的问道。“钱,快点,不然叫你下地狱”老太太凶狠的说着,伸出左手。“抢劫”两个字闪电般闪过军破的头脑,面对这样一个老太太,即使她不向他抢,他也会主动帮助的。军破低头用眼睛指了一下他腰间的黑色钱袋,老太太会意,伸手一把将它扯入手中。她也并不打开钱袋,只是用手掂量了一下。接着,他又指着军破肩膀的布包,道:“这是什么。”“吃的。”军破答道。她以一种小偷似的恐慌迅速将袋子从军破肩上取了下来,军破一动不动,任她摆布。她很高兴,扔了刀,捧着钱和包裹就像母亲捧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般。以一种坏人做了坏事却又轻易逃脱了法律制裁的得意的神情,她“哈哈”笑着出了门去,留下了既惊讶却又怅然的军破。军破也出了门去,老太太已经离他有二十多米远了,她正好走到了一个拐角。这时,突然现出一个蒙脸男子,拿着一把匕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插进了正在大笑的老太太的腹部,抢了老太太手中的东西,撒腿就跑。军破见了,大怒追上,蒙面人三脚两步便跳入了树林,军破也紧跟着追入树林,却是脚下一不小心,平地塌陷,他来不及躲闪,瞬间掉了下去。
掉了差不多五六米,他便落地了。因为摔的并不重,他很快站立了起来,简单拍扫一下身上的土草,四下一看,竟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在他右边,有一个宽约1米,高约2米的方形通道,方形通道两侧每隔两三米就有一盏灯,两排灯光如一条火龙,远远不见尽头。“这里面会是什么呢?”他想着,就大着胆子往里边走了进去。他了进去才发现,在方形长洞的右侧,每隔五六米就会有一个高约2米,宽约1米的方形侧洞。他想道:“这肯定是一个地下迷宫,如若迷失了路,既忘记了进去的路,又找不到另一条出口。那就只能死在里面了。”在进与不进这个问题上他思量了很久,最终他还是决定走一遭,因为人生难得冒几次险,而且他又是那么的好奇,况且他觉得自己可以找到另一条出口。他在第三个侧洞拐了进去,这个侧洞也是很长而看不到无尽头,而且它的两侧每隔四五米就都有一个高约2米,宽约1米的方形侧洞,随着第六感的指引。他在左边的第二个侧洞拐了进去,结果发现,这个洞与他前一次进入的洞有相同的结构,他也不想,随便选择了一个侧洞进去了,进去的侧洞也与前一个洞具有相同的结构。他连续左拐右拐了七八次,发现所有的洞都是具有相同的结构,他自己已经搞不清楚他到底处于什么位置,他很明白,他已经迷路了,而且极有可能困死在里边,他开始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后悔。就在他没有任何办法,心中自责与焦急相互交织之时,一群萤火虫突然于他眼前出现并向远处飘去,他觉得萤火虫应该能帮他找到出路,便紧紧跟在了萤火虫的后边。他跟着萤火虫拐了十几个弯,进入了一个灯火通明,高且宽大的圆形空间,应该是迷宫的中心所在。
在迷宫的中心坐着一个全身皆白的老人,他盘腿坐在一个白玉砌成的圆形高台上,双手掌心向内放在膝盖上,显然,他在静心打坐。高台下面是一个更大的白玉圆形平台,平台周围是一圈流动着的淡蓝色的水。在老人的正前方5米处,有一个宽约1米的水池,水池呈翠绿色。对这个陌生的环境给予了一个简单的惊讶和认识之后,军破转动着机敏的眼睛,背着双手,迈着散漫的步子走到那个白衣老人面前,审问犯人似的道:“嗨,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老人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以一种不屑的口吻道:“你不是在找我吗?”军破突然眼现喜光,激动地道:“哈哈,就是你啊,实在太好了,既然你都知道我来,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老人轻微点点头,道:“是的。”军破迫不及待道:“你快告诉我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老人眼睛一亮,以一种博学的,叙述的口吻讲道:“自从世界上有了人,便有了神鬼妖魔。人由形神两部分组成,通常,人死则形神兼灭,但也有人是神死而形不灭,是谓僵尸,有人是形死而神不灭,是谓神鬼妖魔。通常,形神不可分,神附形而生,形因神而活,杀死形,则神灭,杀死神,则形灭。那些人是因为在睡眠时神被杀死了,所以也便死如睡眠,全身不见任何伤口。但是,意念强大的人是不会从睡眠中被杀死的,只有那些意念薄弱,向黑暗敞开大门的人才会轻易被人从睡眠中将神杀死。”军破似懂非懂,他想了一下,问道:“可是谁有这种能耐呢?”老人说道:“包括我在内,这个世界上很多意念力强大的人都有这种能力,但杀死那些人的是千叶会。”军破追问道:“千叶会是什么东西?”“一个黑暗嗜血的组织,妄图将整个世界笼罩于黑暗。或许你并不知道你的命运,但你终会了结你的命运,你拥有你祖先优良的品质,有一颗勇敢和善良的心,但你能否完成你的使命,还需要你不断努力。”军破满脸疑问,但老人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老人说着,起身走到了方形水池的面前,军破跟上去道:“你说了一大堆,我根本没有听懂,为什么没有时间了,既然说你就说明白嘛。”老人并不答话,眼睛盯着水池,只见一把中空的有纹的淡绿色的刀慢慢从水中升起,军破一看那刀便是神器,心里很是垂涎。老人一边将刀交给军破,一边道:“此刀名为‘碧月刀’,遇见妖魔,就会叮当作响,除此之外,它还有很多神用,只能靠你慢慢去发现。”军破受宠若惊,惊喜的接住刀。但听了老人的话,心里有点不耐烦,道:“哎呀,你为什么总是不讲明白呢,讲明白点又累不着你。”老人长叹着气,道:“天命已定,快走吧,不然你可就永远出不去了。”说罢,老人就闭眼沉默不语了。军破见状,无奈道:“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却见引他进来的萤火虫又出现在了一个洞口,慢慢就要向洞里飞去,他即刻想道:“萤火虫要是飞走了,可就再也出不去了.。”就赶忙向萤火虫追去。
军破出了去不多时,老人正在玉台上静神打坐,突然一声巨响,密室顶部塌陷而出一个大洞,土石纷纷坠落,天光射入,若聚光灯一般,地面上随之出现一个不规则的亮白的圆。老人依然专注于自我,不为外界所动。有五条黑影由顶部开口处处飞闪而入,落在了光圈之中。五人俱穿深黑色盔甲,最中间的一个是男的,身形高大,有着和善俊美的面孔,眉间有血珠,其余四个都为女子,面容妖艳,眼神谄媚,各手提利剑。中间那个男的仔细注视着石像一般的老人,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邪笑,摆开双手,以一种得胜了的轻佻口吻道:“看那,多么了不起,世界上唯一一个真真长生不老的人,能够未卜先知的神。可谁会想到他竟是如此胆怯,如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敢见人。他自以为能够拯救世界,但却是这般脆弱,不堪一击,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他说着,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是那般自以为是,那般狂妄。他突然停下,恶狠狠的盯着老人,好像想用目光将老人杀死,很快他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温和的道:“说吧,叔伯,只要你说出太阳之子的下落,你依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受无数人瞻仰膜拜,你的传说将永世流传。”叔伯慢慢睁开眼睛,和气的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长生不死的人,这个世界上更没有神,也不需要神,只有更为强大的人,但即使你们杀了我,我的传说也会万世流传,而你们终将灰飞烟灭。”那男的并不生气,不以为意的笑道:“是吗?你愚蠢的信念和你的软弱一样无可救药。如果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或许我还会对你有所畏惧,可你却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死,这就决定了你只能任人宰割。我们的军队马上就要占领世界,可你的太阳之子在哪里,他一定是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时间终会证明黑暗才是这个世界真真需要的营养,是人们心灵的净化器,也只有黑暗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永久的和平与快乐。但只要你现在回心转意,告诉我太阳之子的下落,你会很幸运的见证黑暗统治世界的那一天。”叔伯微微一笑,道:“黑魔,谢谢你的好意。从躲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今天的结局我已经等待了数百年,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黑魔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笑一下,道:“好,那你就见证你的死亡吧。”他刚说完,即有两个女子上前将叔伯从背部一推,叔伯便顺从的跪爬在地上,她一手摁住叔伯的肩,一手抓住叔伯的头往后一拉,即将叔伯的脖子扬起,另一个女子则双手握剑,慢慢将剑刃放在了叔伯的脖子上,叔伯没有任何畏惧,欣赏了一眼最后的阳光,呼吸了一口最后的空气,很是满足的慢慢闭上了眼睛,全身放松,等待死亡。剑刃闪着寒光,慢慢的往上提拉着,突然猛地一用力,刹那间血流飞溅,叔伯的头和身子便分离了下来。
军破在海上的时候突遇大风暴,风暴掀起了巨大海浪,海浪呼啸翻腾,将他的船撕的粉碎,又将军破扔进了海里。风停浪息之后,昏迷不醒的军破趴在一块木板之上漂了几个小时之后被一个渔女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