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安天下开始迷迷糊糊地有了意识。疲倦如百丈海水压迫着他,自四肢骨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昏昏沉沉中,他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说话,心下微动,强压痛楚的低吟泄出唇际,眉心绞得扭曲,细密的睫毛努力撑开了眼帘。
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了那急切的声音,“王妃,王妃,你醒了吗!”
这个声音···怎麼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過······
他定定地注视着面前那个人,脑中一片空白。那人一双細長的桃花眼却起了一丝涟漪——像清明,却因心痛而迷乱;像透澈,却藏了太多痛楚;像淡然,却抹上了浓重的恨意……而现在,却又添了一抹释然与惊喜。
当他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比阎罗地府更可怕的地方,因为眼前的男人居然是——簫槿楓!
“怎麼會是你!”这是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當然會是本王,這裡是本王的府邸;而你,是本王的王妃。”他的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还没梳理明白這一切,愣了半天才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是誰!”那安天下不是女扮男裝的夏殊瀾,還能是誰!
“因为——”簫槿楓的神色变得复杂莫名,“我取下了這個”說著,他舉起了一旁的人皮面具。
“你怎麼會···”夏殊瀾完全沒想到她的人皮面具會被人識破,“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你的夫君。”他的嘴角挑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虽然你是殊瀾公龍城國主、斂影山莊的莊主安天下,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说着,他冷冷吩咐道,“来人,给她换上的女装。”
“我不要,我不要换龍城國的衣服!我更不要换什么女装!”她愤怒的摇着头,“宇文邕,你也知道我是斂影山莊的莊主安天下,斂影山莊的千军万马都拦不住我,就凭你这王府里的卫士们能拦住我吗!”
“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說這句話時,簫槿楓的語氣里有著說不出來的驕傲!
“那可不代表我會是你們王府里的所有卫士的手下敗將!”
“对了,忘记告诉你,從今以後,我會12個時辰全天在你身邊,所以,你——不可能逃出去!”
“你说什么!”她忍痛直起了身子,“我会杀了你的,簫槿楓!”
一阵轻微的刺痛突然滑过她光洁的下颚,他的手强劲的托起她的下额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强烈的光线让她看不清逆光人的脸,只感觉对方炯炯的目光不容置疑的穿透自己,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僵硬。“那也要你殺的了我啊!”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急又怒,一口气没顺上来,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一身淡粉色华衣,外面還披著白色纱衣,不由更是大惊,这一般都是正王妃的宮裝啊······她挣扎着起了身,每踏出一脚就仿佛踩在云层里一样,虚浮的几乎要摔倒。她连忙去抓旁边的架子,卻抓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夏殊瀾順著那東西的方向看去,卻看見了一張人臉,一張簫槿楓的臉!不由心里一凉,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是斂影山莊的莊主安天下,她不能,不可以就这样被人囚禁······还有爹的大仇還沒有報呢······不行,她不能就這樣待在这里,她要殺了簫槿······“一定要殺了你!”她在簫槿楓的怀中大声地发出心中的呐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讓她擺脫虛浮,讓她回到現實。
“怎麼,還想來五年前那一套嗎?還想用瓷片殺了本王嗎?你以为本王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看看这间屋子,可有任何利器?”醇浓的磁性低沉嗓音無情的公布了她的命运。
是呀!她仔細的觀察了這件屋子,是未曾发现任何可用来殺人的武器,她的三棱軍刺和弓弩也早已不知去向。难道说她真的不能為父報仇嗎?不行,她得想法逃离这里······
现如今,唯有先敷衍一下他了……
“梓萱、槿萱进来吧!”这时,簫槿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冥想,“以後就由你們兩個來伺候本王的王妃!”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梓萱、槿萱两个丫鬟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夏殊瀾望着她们,这两个丫头长得倒是一副机灵相,以后她一定会逃出去的,这兩個人這麼機靈,說不定還幫的上忙呢!思及至此,夏殊瀾連忙推開了簫槿楓,梓萱、槿萱一见她已起身,急忙将东西一放,上前扶住了她,轻声道,“王妃,王爺吩咐了您要好好休息。还有,王妃,您先喝了这盅炖品……”
夏殊瀾浑身一震,“你,你叫我什么!”
梓萱巧笑嫣然,“王妃,您知道吗!在您昏迷的这些天里,王爺夜夜守在您的身旁,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许多,奴婢还从不曾见过王爺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见王爺对王妃不同寻常……不过,王妃这般美丽的人,奴婢从来不曾见过……”
“住口!”她怒从中来,也不顧簫槿楓還站在一旁,一下子打翻了案几上的炖品,“不许叫我王妃,我不是他的妃子!”
梓萱愣在了那里,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夏殊瀾也是一愣,忽然看到梓萱的左手有一处红肿,显然是被刚才飞溅出的炖品烫到了,不由心里一软,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拿起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伤了。你赶紧去敷些药,这里我会处理的。”
梓萱惊讶地看着她,脱口道,“王妃——”
夏殊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为难这些丫鬟们又有什么用,她们也不过都是奉命行事而已。“梓萱,我不需要什么伺候,还有我也不是你们王爺的王妃。”夏殊瀾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泽,“你先退下吧。”
“那奴婢收拾了这些碎片,不然伤到您就不好了。”梓萱一边说着,一边和槿萱捡起了地上散乱的碎片。夏殊瀾望了一眼那些碎片,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在這府中的經歷,趁梓萱、槿萱不注意,她偷偷藏起了一块在自己的衣袖里。
房门刚刚关上,夏殊瀾就起了身想回到床榻上,紧紧握着碎瓷片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密密的细汗。剛才光顧著梓萱、槿萱了,居然忘記了最大的威脅——簫槿楓。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這塊瓷片,夏殊瀾心里清楚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手,也不想浪费了这块碎瓷片。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她浑身僵硬地回头,簫槿楓那张熟悉而英俊的脸庞在她眼前迅速放大,那薄薄的嘴角边还挽出了一丝弧度,“怎么,这么快就想殺了本王了?”说着,他伸出了一雙大卻冰冷的雙手,“交出來!”
夏殊瀾下意識的向後挪動身子,手中的碎瓷片攥的更緊了,甚至連血留下來都絲毫不覺。她只知道這塊碎瓷片是她唯一可以和簫槿楓對抗的籌碼,決不能放手,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