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如此开心,也笑道:“晚辈愚鲁至极,哪里明白。”说罢便热了酒菜来,与他坐在门前的石桌上对饮。
其间老叫化喜笑颜开,畅怀不已,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受重伤之人,我也不知跟他说了多少话,说真的,这一年来他讲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
我们喝了半个时辰,老叫化说道:“在未时三刻的时候,你且到我密室中来,那神坛之上有一首歌,你且唱给我听。”
我笑道:“怎么老前辈忽然喜欢听起歌来,不过我若唱得不好,你可不要见怪才是。”
老叫化笑道:“只要用心去唱了,我怎么会怪你?”说罢,他又说道:“我现在要去密室练功了,在未时三刻之前,你千万不要进来。”说罢要我扶他起来。
我扶起他时,发现他的身体很重,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到密室,让他盘腿坐好,待他闭目练功之时,我才退了出来。
我坐在门外静静的等着,他要我去唱歌给他听,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说真的,一年来,难得见他有这么高兴!
好不容易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我想这未时三刻应该差不多了,便满心欢喜的进了密室,看见老叫化在打坐,嘴角带着微笑,那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我长抒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谢天谢地,他没事就好了!想罢抬头看那神坛,只见神坛之上点着七支红烛,红烛根下放着一只墨砚,墨砚下面压着一页纸,我心里想道:这只怕就是歌谱了。想罢就拿下来看,只见上面果然写着一首歌,见那题目是《安魂曲》,我心里一惊,想道:他为何要我给他唱这样的歌?
我心里暗叫不好,来到老叫化跟前,轻声唤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神情恬静,面带微笑,但喊了几声,就是不见答应。
我心里格登一下!
我又急唤了几声,还是不见答应。
我赶紧上前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谁知这一拍,他的身体竟缓缓的倒了下去。
我惊讶得瞠目结舌:
----他已去逝多时!
我急忙往下看那首《安魂曲》只见上面写道:“
把酒言罢欢兮我将离去,
世事如烟云兮此情依依。
我乘西风去兮途餐白露,
此心高且洁兮复归乐土。
有知音相送兮我心欢畅,
且为我高歌兮何必哀伤?
教君擦干泪兮面朝西看,
我携欢喜去兮已到蓬莱山。
我知道,这首歌中提到的知音指的是神笔书侠。
他在临死之前,他最舍不得的人却是神笔书侠!
我无法想象他与神笔书侠的交情到底有多么深厚,是的,他把我当成了他,明知我不是他,却要固执的把我当成他!
有我送他,他同样欢畅。
我不知道这种欢畅是真是假!
他要在临死之前,要用一个替身来送他。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伤痛?
我不知道!
山风吹起来了,我泪流满面!
我在山风中为他高歌:
有知音相送兮我心欢畅,
且为我高歌兮何必哀伤。
善良的人啊,我怎能不哀伤?
我在泪光中为他歌唱了一整晚,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天明的时候,我将他葬在高岗上,希他从此真的晨餐白露,夜宿乐土,从此满心喜悦,再没有伤悲!
我在心里说,我要下山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我要离开这座山,离开这个伤感的故事了。
当我走在那陡峭如悬梯的石径上,我又忆起刚上山时的情景,在我累得走不动的时候,他却走得飞快!
然而这一切都不会再来。
秋色无言,萧风吹泪!
我一步一步的向山下走去!
一步一回头!
一望一回远!
我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龙峰山,一到灵柩山谷之后,便是一阵疾走,走了半天,却到了一处繁华的街市,问一个路人才知道,这便是紫须县了。
我曾听那个店小二提起过这紫须县,说它可是一个富庶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仔细看那街市,果然热闹非凡,与路上见到的萧条景色大不一般。
已然到了午饭时间,觉得腹中饥饿,便寻了一处客店进去,要了酒菜,选了一处靠街的窗口坐下,独自一人自斟自饮,那酒入肚,觉得十分浓烈,这也难怪,我已有一年没有饮过这市井之间的酒了,喝了几杯,不禁勾起了许多往事。
最难忘的便是与江子玉,凌羽在悬崖上饮酒作诗的事,此时想来,不禁黯然伤神,便低声将江子玉的那首诗改了几个字,念道:“
有诗无酒不堪饮,有酒无君饮甚么?
诗酒皆全君不在,孤杯吊影泪婆娑。
念了那诗,那愁意愈加浓了。
正伤神处,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笙歌之声,寻声望去,只见街旁坐着三个人在卖唱,其中两个似是一对老年夫妇,一个弹琴,一个吹笙,又见那个唱歌的却是个小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十分清秀,又觉得那面容甚是熟悉,象是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再听那曲子,婉转凄凉,催人落泪,听了这哀伤之曲,那愁不禁又添了三分。
正听到凄凉处,那琴歌却悄然停了下来。
侧耳待了一阵,仍不见那琴声再起,忽然听见人声嘈杂,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禁侧头去看,原来是一群官兵涌了过来,拖着那女子直往前走,那夫妇跟在后面痛苦流泪,大喊饶命。
谁知那官兵却涌上来对着那老两口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老两口哪里吃得起这番打,倒在地上便爬不起来。
我心里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民女,这还了得?
是的,诸位猜对了,我决定去救她。
正当我要起身的时候,却早已从对面客店里跳出了一个人!
是个非常英俊的美男子!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对一个男人的容貌评头论足,不过,一旦被我称为美男子的人,那便只能意味着一件事事:
————那就是他长得太令我忌妒了!想不到一个男人也可以长得如此貌美!
是的,在此之前只有两个人被我称过美男子:一个是江子玉,另一个是凌羽!
我发现,这个美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