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的时候,宿舍楼都关了门。我和苏寒好不容易才叫来了女生宿舍楼的宿管。她不耐烦的嚷着开了门,不过看到是苏寒和我时态度好了很多。她夸苏寒长得漂亮又懂事,高兴地拉着苏寒的手进去了。我则没有那么幸运了,到了男生宿舍楼,叫了半天都没人搭理。无尽的寒风刀子一般插在我的身上,本来淤青处就阵阵作痛,这样一来就更加疼痛难忍了。宿管不知道是睡的像猪一样死,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他的宿舍就在门口位置,要是有点光亮,透着窗户都能看见躺在床上的他。可周围一点光亮都没,路灯什么的全都没有安装,宿舍楼也早已经统一灭灯了。
我蹲坐在门口,看着对面的女生宿舍楼。它也是一面漆黑,突然有一个宿舍有了亮光,那正是苏寒所在的宿舍。我看到有一个人拿着一根蜡烛出现在了阳台上。我看得出来那就是苏寒。今夜我要被锁在大门外了。今夜我要再瑟瑟的寒风中度过了。今夜我只能蹲坐在对面望着远远的模糊的她。今夜我被刀子插进了内心。
我记得初二的时候,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身体异常难受,天天要去校外的诊所打针输液。每次都是晚上去,不上晚自习,可回来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了。每次我都要叫上千遍万遍,才能把小房子里的保安给叫出来。每次他都骂骂咧咧的起床开灯开门。每次我都像犯了什么大罪一样低着头怀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进了门。每次他都要把我拉到小房子里警告我不能再有下次。每次我都要被他登记在册说我是个夜不归宿的坏学生。那时候,我的成绩一直都在全校十名之内,多次拿到过奖学金。可现在我的成绩虽然在班级上排的上,却不是最好的,甚至不在二十名之内。这要到年终考试,别说全校的名次了,班级里都排不上。
我做错了事情,我夜不归宿,我为此付出了代价。大概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我仍然等不到宿管。本来我说要在寒风中过夜只是想想,初二那次我可每次都进去了。现在看来我真的要挨冻一夜了。
苏寒似乎一直都没有睡。我看到那支蜡烛一直都没有熄灭,也就是在我确定自己进不去的时候,那支蜡烛往门的方向移动了,慢慢的烛光就完全消失了。不一会儿,我就看到楼道里有了光亮,不一会儿那支蜡烛就到了一楼,接着宿管的房间就亮了灯。我能模糊的看到有人进了宿管的房间,至于到底是不是苏寒,我却看不清。不一会儿,女生宿舍楼的门就开了,那支蜡烛在寒风中颤巍巍的朝前移动,火苗忽大忽小。它径直朝我这边飘了过来,在快到中间位置的时候,蜡烛突然灭了。随即,我便听到了苏寒用颤抖的声音叫我。我起身朝她大跑了过去。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却只能在微弱的光亮下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她说她感应到我进不了宿舍,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只好下楼来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还在门外。她拉着我跑到了女生宿舍楼,告诉了宿管阿姨我进不了宿舍的事实。可她也没地方安排,总不能让我进女生宿舍去休息。苏寒为此早就想好了,给宿管阿姨告了别,拉着我准备去校门口的小旅馆过夜。她早就打算好了,出门的时候带够了钱。可校门紧锁了,我们出去是个问题。她镇定自若拉着我沿着围墙一点点的找可以爬出去的地方。以往经常见到翻墙进来或者翻墙出去的同学,现在我们却也要这样出去了。我们这好好学生的形象在这几个月里被破坏殆尽,形象全无。
没走多远,我们就找到了一处可以爬过去的地方。我把苏寒高举在头顶,她站在我的肩膀上爬到了墙上边。我则助跑爬了上去。然后,我先跳了下去,伸着手接她下来。在黑夜中,在寒风中,这一切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耐心。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生怕有一点疏忽让她跌了下来。我肯定也要自责一辈子,自己进不了宿舍,却要一个好好的姑娘跟着自己翻墙出校在小旅店过夜。这要是万一被同学们知道了,我们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一对孤男寡女,打死别人都不会相信,同睡一间房却没发生什么的。没人会相信。
一间房里有一张大床,有两张厚厚的被子,我们就那样一个人一张被子穿着衣服睡了。这样要是能睡着,就不是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年少的我们了。我们俩个都无法入睡,于是,就板着指头开始在一片漆黑中聊天。她一股脑的把她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情等等都说了,直说到天快亮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仍旧没说完。我们就约好星期六晚上再过来深夜畅谈。
她第一次讲起一种都没告诉我的她的病。她说她时日不多了,随时都可能弃我而去。本来长辈们都反对她继续再来上学,可她坚持要来,而且也不让他们送,自己一个人拎着东西打了辆车就过来了。她说,刚开始知道自己的情况的时候,也曾发过疯害怕过甚至痴呆过,后来在一家子人的呵护下精神面貌好了很多,也就有了后来她说的未知的才是可怕的,死并不可怕的话。这也是她为什么敢于顶撞邹正,挑战校规校纪的原因。她渴望有一个人能把她放到一个公主的位置,就好像小时候她把一个布娃娃当成宝贝一样。后来,那个布娃娃被一个小伙伴夺过去扔到了火堆里。她觉得那份失去的美好再也找不回来。可到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她就发现安安静静的我。她说遇到我就是机缘到了,而在这茫茫大地上,在这风雨飘摇的黑夜里,这一切的真相事实也是机缘到了,该告诉我的时候。在黎明前的黑夜里,我们第一次拥抱在了一起,我流泪,她微笑。
一夜没睡,再加上我浑身酸痛。我们等到早饭过后才匆匆回了教室。幸好邹正去了老校区,下个星期才会再来这边。可同学们这一关就不知道怎么过了。夜不归宿,早读都不见人影。这不免让人想入非非。现在两个人又同时回来了。这种种迹象都会让人以为我们已经果熟蒂落了。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在知道了苏寒的情况后,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当然苏寒更不在乎了。只是叶贝找混混欺负苏寒这账得算。我本来一直都在寻思怎么找她解决这件事情。苏寒却出人意料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