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拨云月（上）
【阜川华仁大厦】
“醒醒，醒醒！”唐末终于等到太阳落山，是时候叫醒身旁睡了一整天的两人了。
苏密首先醒来了。
“尚辰？尚辰！尚辰！”苏密迅速发现自己所在地方是楼顶，急忙寻找起尚辰来。
“先别忙着找人了，他不在这里。你好，苏密，我是唐末。”唐末走到苏密面前。
“你是什么人！尚辰呢？我在哪？”
“别激动，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首先要知道的是，你现在是超能力者，异能是‘浸染’，即精神力影响他人情绪。所以你千万别激动，不然这里的人都会疯的。”
“你就是唐末？”唐天洛坐起身来，狐疑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超能力者完全没给他留下好印象。
“是的，唐天洛是吧，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
“先别忙着套近乎，你先解释解释现在这是一个什么状况！”唐天洛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左右活动着。
“呃……还是让他说吧，他的思路比较清晰。”唐末朝角落方向示意了一下。
苏密和唐天洛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年。
丰一龙无奈的站起身，慢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近前，看着唐末面无表情地说：“大哥，你什么智商啊自己怎么就不能解释了！陪你东奔西走好几天了，就不能让我歇会。”
唐末赔笑脸说：“一龙啊，你不是天才嘛！智商比我高多啦，由你来解释他们不是更明白么！”
丰一龙完全没领情的翻了个白眼，盘腿坐下，抬头对着三个比他高好多的大人说：“你们三个，坐到我面前来。”
苏密和唐天洛面面相觑，不知怎地，看到这个少年，心里的不安都消失了，他们都放心的坐了下来。唐末撇撇嘴，暗想：“臭小子，指挥起我来了！”
“大哥，请不要在心里说我坏话。”丰一龙看都没看唐末一眼，自顾自地警告道。
唐末无可奈何地也坐下了。
丰一龙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开口道：“首先，我先来介绍下自己。我叫丰一龙，十七岁，超能力者，异能是‘读心’，即随时感知他人的心理想法。”
苏密打断了少年：“拜托，请先告诉我到底什么是超能力者好么！”
丰一龙瞟了一眼苏密，说：“这位大姐，请不要插嘴，我正说到这部分。”苏密脸一下子气红了，居然叫自己“大姐”！真是个讨厌的小屁孩！
“顺便再重申一次，不要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可以想出几万种不重样的整人办法。”丰一龙再次瞟了苏密一眼，“继续正题。超能力者，即身体内部发生巨大改变，可以是能量上的改变，也可以是循环上的改变，总之反映在外部后，不同的人就会表现出不同的异于常人的能力。这种巨大改变的发生是建立在一定条件上的，比如从事特殊职业的人群，包括杀手、士兵、格斗师之类的受过特别训练的人群，也就是你俩这样的，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就会激发异能，这类人群的异能多半与自身职业相关，属于自身强化或衍生；另外，也有建立在天赋上的异能者，这类人或先天具备潜在‘异能因子’，我姑且这么称呼这种神秘能量，或后天被植入‘异能因子’，尽管我不了解具体怎么操作的，但我在一个专门集结超能力者的组织里观察过，基本就这么两大类。”
“这么玄乎！”唐天洛听得一愣一愣的。
“别被这小子吓住了，他一向喜欢把通俗的事情讲得这么深奥！”唐末笑笑，“不过，他说的东西虽然是他推测的，但估计有九成九的把握是既定事实。这小子是天才！”
“谢谢夸奖。我能继续了么？”丰一龙面无表情的打断道，“刚才说到那个集结超能力者的组织——‘三点一四’。”
“一个月前，我还是一名高三生，一个叫孟泽轩的男人找到了我——”
“孟泽轩！我知道他，我被杀的时候他也在场！话说回来，我不是被杀死了么？脖子都被扭断了啊！”唐天洛再次打断丰一龙。
“晚些时候再说你的事情，请先听我说。他找到我以后，通过攻击我，使我的异能被激发，这是一个有风险的过程，如果异能没有被激发成功，潜在的超能力者就会在这个过程中丧命。因为激发潜能需要面临生死抉择或是生命危险。”
“然后我就跟着他去了‘三点一四’的总部，也就是这里——华仁大厦负三层。”
“华仁大厦？你是说，我们现在在阜川！”苏密大吃一惊。泽海离这里大约有600公里，自己是怎么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到这里来的？
“我去！我是怎么从义州到这来的？离着800公里呢！”唐天洛同样很吃惊。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推测是这样的，‘三点一四’中存在这样一种超能力者，他或他们可以探测到潜在异能者，也可以远程控制新被激发的异能者，使每个被激发的异能者在初始状态的时候无意识地向‘三点一四’总部靠近。这一点，我向唐末求证过了，他当初就是这么到的‘三点一四’，从此上了贼船。”
“呵呵。”唐末干笑着，“你小子还用上比喻句了！快讲重点，我都听困了！”
“……我和唐末大哥是在半路截下你们的，为了阻止你们进入华仁大厦唐末大哥使用了比较过激的手段，这个事情等会儿他会自己解释。然后，我们就把你们带着这里来了。”
“先讲‘三点一四’。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观察到好多东西，也暗地收集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这张纸，你们看一下——”丰一龙从口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你拿这张纸干过什么？怎么皱成这样！”唐天洛皱了皱眉，伸手接过去，跟苏密一起看起来。
丰一龙懒得回答无聊的问题，上完厕所以后用这张纸擦了擦手这种小事能说给他听么！
看着看着，苏密和唐天洛的脸色都变了——
“这不是我的名字和职业么！”“还有我！怎么会出现在什么‘三点一四’这样的组织的文件里！”
“我猜测这是他们探测到的潜在异能者的名单。大姐，你看这里还有尚辰的名字。”丰一龙探过身指了指。
“再不叫我大姐！小子，等会儿再跟你算账！”苏密气急败坏地吼道。
唐末偷偷笑起来，终于给这小子找到新的可以欺负的人了，自己总算解脱了。
“你才没有解脱呢！”丰一龙凑过来，在幸灾乐祸的唐末耳边小声说。
欲哭无泪啊！天杀的“读心”！
“好了，我接着说。这纸上写的很清楚——苏密，女，23岁…..”
“是22岁！”
“……好吧大姐，22岁，职业杀手，能力是‘浸染’，即精神力影响他人情绪；唐天洛，男，26岁，特级格斗师，能力是‘洪化’，即将自身体内原子转化为巨大能量外放攻击敌人。另外超能力者在激发异能后，感官也可能得到强化，这东西因人而异，像唐末大哥听力就特别好。”
“听起来我的能力没什么攻击力呀，好失望。”苏密撇了撇嘴。
“大姐，女生要什么攻击力呀！你让这两个老爷们脸往哪儿放。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也不照顾一下人家，都说了这么久了，也不去弄点水来喝。”丰一龙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说出让三个人全部火冒三丈的话。
唐天洛偷偷地凑到唐末耳边说：“你忍这小子很久了吧，什么时候要收拾他算我一个。”
“新来的这位大哥，注意，我的异能是‘读心’，我刚没说么？”丰一龙冷冷的瞟了一眼唐天洛，“说回‘三点一四’，我当时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加入的，可能是由于我是‘冥想者’吧，就是一个团队的‘大脑’一样的存在，我无法受到来自‘三点一四’的针对新人的控制。因此我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基本走遍了‘三点一四’所有的角落。‘三点一四’就像一个生化基地，到处都是正在进行中的实验，有许多活体的生物，包活活人。”
“当我发现了这份文件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三点一四’存在的意义——”丰一龙走到刚才自己坐着的角落，拿来一叠厚厚的纸，分给三人。
“我看过了，我很久以前就看过了。”唐末翻了两页就放下了，表情复杂起来。
苏密和唐天洛都没说话，因为文件上的内容太惊人——
“我的天！这个什么‘Epic’计划太可怕了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建立一支没有自我意识的超能力大军么？”苏密一边翻动纸页一边惊呼。
“这个计划居然打算通过一系列的器械、药物等的改造，把所有新、老异能者全都洗脑么？”唐天洛领悟到精髓，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着实吓到了他。
“接下来是你的部分了，大哥，你来介绍一下吧。”丰一龙看了唐末一眼。
唐末严肃的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思路，开口说：“从开头讲起吧。”
“十年前，我19岁，是个普通学生。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看不起我的人、欺负我的人很多，我从小就不学好，成天跟着小混混一起混迹于大街小巷。学校里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暗中给我使绊的人特别多，就连老师都明里暗里的针对我。我那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意。”
“突然有一天，我一个人逃课离开了让人透不过气的学校，想去找那几个小混混一起喝上几杯。这时候我遇上了一个改变我人生的人，顾桑远。”
“他比我大一岁，不爱说话，跟我一样没有父母，在排挤于白眼下长大，特别聪明，崇尚权利，喜欢黑色和白色这样相反的极端。”
“补充一下，顾桑远是‘三点一四’现在的实际掌权人。”丰一龙插了一句。
苏密和唐天洛听得有些入迷，全都没有发表意见。
“是的，这小子现在是‘三点一四’的掌权人了，‘Epic’就是他的主意，他是个野心家。十年前，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过我只是没想到，他为了权力对我居然也这么决绝。”唐末说到往事有些淡淡的感伤。
缓和了一下情绪，唐末继续说：“顾桑远当时20岁，品学兼优，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小吃摊跟我那几个混混朋友对峙，因为他们喝多了酒抢了他的书包撕了他的书。按说平时，我一定会参与到混混中去，帮着他们一起欺负人。可是，当我看到顾桑远的眼神时，我就愣住了。”
“他眼里满是冷酷和决绝，似乎此时若他手中有一把刀，下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入面前这群人的喉咙里去。我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到这一点。我被排挤时，我也会常常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样的眼神，可是我什么都不敢做，我心里清楚。”
“冲着他的眼神，我救了他。由于当面背叛了那帮小混混，气急败坏的他们抄起小吃摊老板案板上的刀，捅进我的肚子。然后我的异能被激发了——‘硬核’，即金属元素随意调控。因此捅进我肚子的刀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的身体开始金属化，关节处是柔软而有韧性的金属，受力处是防腐而坚硬的金属。”
“小混混被我吓跑了，可是顾桑远没有放过他们。他是属于天赋类的异能者，他在紧急情况下，靠自身强烈的求生意识，或者说是复仇意识比较恰当，激发了潜能——‘木偶’，即精神力控制他人物理行为。”
“顾桑远追上去，使用精神力控制住那几个人。后来追上来的我，看到的是几个混混捡起路边的石块拼命砸自己的头，直到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唐末停了下来，脑海中全是当年的画面。
“我是不是有点啰嗦，好像还没讲到重点的样子。”唐末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没有，唐大哥你讲的很好，我正好想多了解一下关于超能力的事。”苏密连忙说。
“叫我唐末就好，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快讲吧你，我都快睡着了。”丰一龙让人火大的声音又响起了。
“臭小子。”唐末直接给他一记暴栗，“然后，我跟他就在无意识地情况下被指引来到这里，‘三点一四’总部。当时这里不是大厦，不过是普通民宅，总部就在民宅地下室的底下。”
“阜川市的‘三点一四’是我们东洲省的总部，泽海市、义州市均有分部。而全国的‘三点一四’总部在南部十利省的井节市。总领导者是‘π’，一个完全没有身份记录的人，没有人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全国各地的‘三点一四’都由他指定掌权者。顾桑远就是最新被指定的东洲省‘三点一四’总部的掌权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我知道他若是想做什么事，很少失败。”
“刚到‘三点一四’的前几年，我跟着顾桑远隐藏能力，进入学校学习，我在史学和人文学方面格外有建树，顾桑远智商超高，他主修生物科学，自修了天文物理、应用化学、地质结构等等。这么说吧，只要学校教的课他都找来课本自学，只要图书馆有的书，他都找来看。”
“这货疯了吧！都有那么牛逼的异能了，想要好成绩，控制一下老师不就行了？”唐天洛最恨好学生，自己读书时代全葬在世界各地的武馆了。
唐末会心一笑，说：“顾桑远是个厉害人物，是迄今为止我最佩服的人。他学习不为成绩，他只是热爱。”
丰一龙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是同道中人啊！可惜在‘三点一四’的那一个月里我没怎么看见他，真想认识一下他，过过招什么的。”
“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人家十年过去了，‘木偶’都不知道进阶成什么样的可怕程度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去了分分钟就被秒了！”唐末终于抓到丰一龙的痛脚。
“等一下，‘进阶’是什么玩意儿！尼玛怎么这么多我听不懂的词啊！你们说的真的是中文么？我是不是外国人啊！”唐天洛愁眉苦脸的挠起了头皮。
“‘进阶’指在原异能上提升。具体地说吧，比如我的异能是‘读心’，初阶的时候我只能读到他人短时间里一瞬间的想法，就好像你要打我，想出左拳时，我就会读到‘左拳’，这样我就可以提前做出反应；通过锻炼，或者随着时间推移，我就会进阶，就能读到他人完整的一段记忆，但是，只是浅层的。比如现在的我，就可以读到，苏密姐姐和那个叫尚辰的哥哥在一个地下车库里与一大群人打斗的场面。”
“终于不叫我大姐了，我好开心……”苏密心满意足地瞪了一眼丰一龙。
“……刚说哪了？哦对，最后进阶到最高境界，我就可以读到他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只不过被隐藏的越深秘密，读到它就会消耗我越多的精神力，能量守恒嘛。”
“好吧我懂了，也就是说我后期会超神是么？见谁秒谁！”唐天洛眼睛一亮。
“不是。”丰一龙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唐天洛的美梦，“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超神的生物体。大自然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任何生物体都受着大自然的制约。一个生命体就算再强大，也会有其致命弱点，这是大自然自卫的手段之一，它不允许有凌驾于自然力量的另一种力量的存在。”
“……虽然我完全没听懂，但是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老子当不了超人了？！”唐天洛又开始愁眉苦脸状。
苏密发现听丰一龙说话久了确实头疼，所以转向唐末说：“唐末，继续讲讲你和顾桑远的故事吧。”
“嗯。我俩在‘三点一四’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认同，我们对于异能的领悟能力遥遥领先，不到五年我俩都进阶到一个非常厉害的阶段，也可以说，现在我们俩只需要一步就可以到终阶了。”
“你怎么知道顾桑远现在没有达到终阶呢？也许他已经比你强了。”苏密质疑道。
“没有。这一点我确定。达到终阶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觉得自己好像只差一小步了，其实你还差着一个万丈深渊。而且，达到终阶时，会发生能量的巨变，不逊于原子弹的威力。如果真有超能力者达到终阶，他所引起的外界能量巨变全世界都可以看到。比如当年世界超能力者圈内就出过这么一个牛人，他达到终阶那天，他所在的国家发生了百年不遇的超级海啸。”
“按你这么说，达到终阶并不是什么好事咯？毕竟引起的变化可能会祸及自己啊。”苏密问。
“可是，作为超能力者，当你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好多事情后，你就会觉得无聊，进阶就成了强者唯一的追求。”唐末笑着说。
“就像那时的你们？”苏密迅速领会。
“是的，就像我和顾桑远。”唐末点点头，“当一个人变强的时候，人生观价值观都会改变。我们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我们的友谊。至少当时的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出了那件事。”
四个人在这华仁大厦围坐一圈，夜色已沉，晚风习习，乌云遮月。
他们的脚下就是超能力者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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