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大会的情景在这里就不叙述了,单讲第二天上午各中队的领导人仨仨俩俩、有说有笑地来到游击大队的大会议室里,围坐在一个游击队员们自己动手做得大圆桌前,抽烟的、唠嗑的、逗笑的、喝水的,千姿百态,等待着游击大队三位领导人的到来。大个子、李春海和张士礼边说边笑地走进大会议室里,会场上立刻鸦雀无声。他们仨人走到事先准备好的位置上坐好,闲聊了几句后,张士礼站了起来,说:“今儿个这个时间把大家招集到这里来,一来互相交流交流思想,二来各自谈谈今后的打算。”他环视一下四周,然后看看党代表和大队长,说:“我宣布,凤凰山游击大队各中队重新组合后,召开的第一次中队以上领导会议现在开会。”掌声过后,他接着说:“下面请凤凰山游击大队党代表给我们讲话,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掌声还没结束,大个子站了起来。给大家行了个军礼,然后说:“同志们,今儿个到会的都是我们游击大队中队以上的领导干部,在这次会议上我要说的话不多,因为我要说的话在昨儿个下午全体队员的大会上都说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今后的打算。各位对我们游击大队的生存和发展,有什么打算和设想,甚至有些其他的想法,都可以推心置腹、直言不讳地讲出来嘛,不要有什么顾虑。我要讲的话讲完了。”
“下面请大队长给我们讲几句,我们鼓掌欢迎。”张士礼说。
李春海手向上一挥说:“大家不用鼓掌了……这次会议的议题很明确,就是想听听大家谈谈今后对游击大队发展的设想和打算。咱们游击大队今后的发展壮大,全靠在座的各位了。大家想一想,我们游击大队要生存,要发展,前边要走的路很远,而且到处布满了荆棘,要想除掉这些荆棘,就得靠大家一起想办法啦。老人古语有这样一句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就是我们三位要听听你们大家意见的关键所在。”
大家你瞅瞅我,我瞧瞧你,面部表情都很严肃,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率先发言的,会场上出现一种非常尴尬的局面。
大个子看着大家的面部表情,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便有些为难了。为了打破这个局面,他动了动脑筋,有意编了一个故事。他说:“从前有个大财主,家有万贯,可一辈子只生了一个独生女儿。这个女儿长得貌若天仙,七仙女下凡一般,当地有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想攀这门亲事,因此前来保媒的人络绎不绝,房门槛都要给踏平了,不管如何,姑娘就是不嫁。有一天,当地有一个商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鳄鱼,当地人谁也没见过鳄鱼长得是个什么样子,人都有个好奇心嘛,尽管门票的价钱昂贵,有钱的人还是想去看看鳄鱼的样子,自然也少不了那位财主的女儿了。
“一条鳄鱼放在一个大水池子中间的位置上,旁边放着很多水藻青稞之类的东西,四周围着并不高的铁栏杆。
“你还别说,来观赏鳄鱼的人还真不少,人头簇动,水泄不通。并且都在议论:‘鳄鱼就这个样子啊?’‘鳄鱼不会动啊!’同时有人说:‘鳄鱼可能就像猫头鹰一样,白天睡觉,晚上行动。’也有人说:‘鳄鱼没遇到猎物,温顺不动,等遇到了猎物会飞也似地扑过去。’
“大家的猜想不无道理,因为水池四周插着十几个警示牌,上面都写着醒目的大红字:‘鳄鱼是凶狠的动物,不要误入池中。丧命!!!’
“那位大财主的女儿很好奇,手把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依旧一动不动的鳄鱼,很想弄清楚鳄鱼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结果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挤进了池子里,这下可把那位财主吓坏了。他朝着人群中声嘶力竭喊道:‘救人呐……救救我的女儿……’
“池子四周的人,惊惶惊恐,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敢跳进池中去救那位财主的女儿。
“那位财主还是声嘶力竭地喊:‘救人呐……快来人呐……救救我的女儿……谁要是救了我的女儿,我女儿就嫁给他;谁要是救了我的女儿,我的全部家产都给他。’
“常言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挤进人群,来到池边,不由分说地跳进池中,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将那位战战兢兢的、落汤鸡似的、说不出来话的姑娘,从池中救了出来。
大个子编完故事后问大家,说:“你们说,那位小伙子为什么敢跳进池中救那位姑娘呢?”
大个子这一招还真挺灵验,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会场上沸腾起来了。
大个子观察一阵之后,觉得该收场了,于是说:“你们虽然都说出了自个儿的观点和看法,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都没说在点子上。你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吧,那个小伙子就是那个商人的儿子。”
“那个商人的儿子跟那位姑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刘凤林不解地问,并且跟大家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大个子解开这个谜底。
大个子提高了声音说:“关系大了。其一、那个商人为了谋取暴利,抓住人们没看见过鳄鱼的心里,精心做了一条假鳄鱼;其二、商人的儿子,就是救财主女儿的那个小伙子,他看上了那位财主的女儿,说媒不成,故采取了这一计谋。”
大家又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这个商人太损了,竟然出这样的招数欺骗人;有的说,这家伙有头脑,一般人想不出这种办法。当然也有对以上观点持不同看法的人,总而言之,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好了好了,就此为止,大家不要议论刚才这个故事了。”大个子笑着说:“刚才这个故事是我编出来的,其目的就是想调动大家发言的积极性。现在看来,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别想我刚才讲得这个故事了。好啦……言归正传。”
僵局打开了,大家争先恐后发言,就游击大队目前的情况,今后的发展思路和发展目标,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虽说大家的积极性是调动起来了,但是往往说不到点子上,不是东一句就是西一句,更谈不上语言表达的连贯性和逻辑性了。也难怪,这些人都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你看平时说话唠嗑有板有眼,叫起真来枝是枝、蔓是蔓,可是一到了关键时刻,好像大脑空白似的,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就是语无伦次,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的发言对游击大队今后的成长和发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借鉴作用。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在要结束的时候,大个子根据大家在发言中所提出来的一些问题,最后进行了总结。
回到宿舍后,大队领导又开一个班子会,大个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从今儿个召开的会议上看,尽管各个中队领导在发言中,有很多词不达意的地方,让人听起来很难理解,但是,所要表达的问题我们还是能听明白的。大家在会上发言时我就在想,语言是人与人之间思想交流的工具,要想提高各中队领导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要想提高我们游击大队全体队员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得进行文化学习。不管怎样说,今儿个的会议还是很成功的,为我们今后游击大队的发展壮大,大家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确实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是,也存在一些不足,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我想,今后我们要做三件大事:其一、对新队员要加大训练力度,等时机成熟了,我们要把队员拉出去,消灭掉敌人几个据点,一方面震慑一下敌人的威风,另一方面显示一下我们游击大队的威力,这样不但在百姓当中能提高我们游击大队的知名度,而且还能从敌人手里弄到一批武器弹药;其二、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在我们游击大队里成立文化学习班,每周抽出一定时间,从最简单的文字学起;其三、加强队员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最后笑着说:“我的想法不一定对,看看你们二位还有什么高见,有高见可以提出来嘛。”
“党代表提出的三件大事,我完全同意。在回来的路上我也曾想过,但没有党代表想得这么周全。我主要是想文化课学习问题,以前我也提过几次,从今儿个开会时,通过大家发言,更启发我对文化学习重要性的认识。大家在发言中,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有的就是车轱辘话,本来用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结果翻来覆去,既耽误时间又让人心烦,有时倒让人听不懂在说些什么,因此,我对此事更重视了。”停了一会儿,张士礼继续说:“我觉得在我们游击大队里办个文化学习班非常重要,队员都像现在这样,如果今后打起仗来不在一个战场的话,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不会写字,派一个队员一着急,话都没说清楚,那可就要耽误大事了。因为成立文化学习班和军事化训练,还有思想政治工作,对我们游击大队来说是同等的重要,是关系到我们游击大队生存和发展的大事,同时也是我们打胜仗的前提条件,所以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政委不但说得好,而且说的还有一定的哲理性,看起来文化学习班非办不可,办得越早越好。现在看来,我最犯愁的是教书先生难找。我们三个人可以抽出时间去教,可我们毕竟还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啊!”大个子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说:“咱们这附近有没有教书先生,读过书的也行,我们可以请他来教,只要能来,不能让人白教,可以给一定的报酬嘛。”
“我们口子里倒是有一个,我要是请他来他肯定能来,不过、就是年岁大了,腿还有残疾,怕来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落下个埋怨,到时候不好向家人交待。”李春海说。
“我们三家子倒是有一个有文化的人,比我小几岁,当年我们在一起读书,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姓高名世彬,不过,他跟我们不是同路人。他是我们三家子地主家的儿子,咱们去请他,他恐怕也不会来。”张士礼在实在找不到人选的情况下才说出这番话来。
“这也不好说,咱们革命队伍里,也有不少地主老财和资本家的子女,因为人追求的目标不一样,信仰就有所不同,所以也有背叛家庭的,但都有一定的原因。”大个子拍拍脑袋,然后说:“看起来,这教书先生还挺难找啊!这么着吧,当务之急,在没找到教书先生之前,我们先把文化学习班办起来,我们几个轮流讲课,燃眉之急,不这么办也没有别的选择呀!”
大个子的话刚说完,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手里拎着篓子的老汉,大约五十出头,矮小清瘦,但身体很健康。李春海急步上前,用手接过老汉的东西,说:“爸——,山路不好走,您怎么又上山来啦?”
“这不,又杀了几只鸡,我一个人在家吃不了,心里又惦记着你们,因此就给你们拿来了。”李长荣老汉笑着说。
“大叔,这山路不好走,您还挂念着我们,我代表大家谢谢您老人家啦!”大个子陪笑说。
“李大叔,您现在就把鸡杀了,那不白瞎了吗,等过了年,一开春这些鸡就能下蛋!”张士礼也陪着笑说。
李长荣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杀得都是下不了蛋的公鸡。今年春天孵化的那两窝鸡蛋,出了三十多只鸡崽子,结果二十多只公鸡,平时放在外边自个儿找食就能吃饱,不用人特意去喂它,半月前那场大雪就带来麻烦了,它们在外边找不到食吃,成天围着我身前身后转悠,不给吃得就不离开。你们想想,这年月,人都吃不饱,那还有多余的东西喂它们呢。我一气之下,杀了六只,给你们拿来五只,家里还留一只,就这一只恐怕我几天也吃不完呢。”
“大叔,您给我们拿来这五只鸡就够沉重了,再加上雪大路滑,上山的路又不好走,给您老人家累的够呛吧?”大个子关心地问。
“这么远的路不算什么,我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李长荣还是笑着说。
“大叔,您把鞋脱了,到炕上暖和暖和身子。”张士礼指着炕上说。
“这天不算冷,山上的雪也不算大,跟那一年冬天的大雪相比差老鼻子远喽。”李长荣指着大个子说:“对啦,你不是本地人,他俩可能都记得,那年冬天那场大雪下了足足有三天三夜,说的玄乎点,足有齐腰深,飘风扬雪的,天气比现在外边的天可要冷多了。那时,我一个人带着春海,家里又断粮食了,怎么办,两个大活人不能眼睁睁待在家里等着饿死啊,我只好把春海放到家里,自个儿出去借粮,结果跑了一大圈,借了一面袋苞米碴子,趟着齐腰深的大雪,一口气扛回家里。”
“那是生活所迫,没办法。”大个子边说边拉着李老汉的手,带着乞求的目光说:“大叔,先上炕暖和暖和……今儿个晚上就别回去了,在我们这里体验体验游击大队的生活。”
“不啦,来看看你们就行了,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李老汉微微一笑说。“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在外边过夜睡不着觉。再说,你们知道,家里还养着那些哑巴畜牲呢,我要是不回去,还不都得给它们饿死呀!”
看起来是挽留不住李长荣啦,他们只好将李长荣送到游击大队指挥部的大门外,大个子给李春海使个眼色说:“你在往前送送你爸爸,让他老人家下山时多注意些,雪大路滑,下山的路又不好走,千万别跌倒摔坏了,上了年纪的人身子骨不禁折腾,一旦要是跌倒了,容易摔坏,要是在半路上摔坏了,自个儿不能动弹,再遇不上个人,这大冷的冬天,就容易出大事,不行你到训练场上找个队员,给他老人送回家去,这样咱们大家谁都放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