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围墙,就像四四方方的牢笼,在牢笼的最高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着雪色长裙,人有乌黑的秀发与雪花纠缠,她伸出小手感受飞舞的雪瓣,她紧闭双眸,张开双臂,真希望自己可以是这雪花,那样就可以随风飘舞,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禁锢。
她叫元晓,是北魏国无人知晓的公主,从她记事以来,就住在这四四方方的黑匣子里,她渴望自由,羡慕雪花可以自由飘摇,可以落在这黑匣子以外的地方。
从吓人的嘴里,她得知,自己的母亲乃南齐先帝东昏侯的同胞姐姐,只可惜东昏无能,只能以姐姐换取和平,怎知母亲与送亲将军私定终身,并诞下一女,北魏皇帝拓跋宏只做早产,不久东窗事发,当即便被处死,那日落雪纷飞,正是元晓出生的第一日,从此,她便被囚禁在这无名的宫殿里。
“小妹妹,你站在城墙上很危险的,快下来!”说话的是个小男孩,身着深棕色长袍,一张清秀的小脸尽显担忧。
元晓垂眸,滞滞的注视着男孩,这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望着城墙上与雪色融为一体的女孩,男孩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有了个好点子,转身,向后跑去。
须臾片刻,男孩不知从何处寻了块红菱,血红的颜色在皑雪中分外扎眼,他自信满满的安抚着元晓道:“别怕,我一定让你安全下来。”
他来到墙边,几颗光秃秃的树被雪花包裹,他寻了棵粗壮的,将红菱抛起,挂在树干上,红菱两端,他与元晓各持一端。
他将红菱缠在手臂上,确定坚不可摧后,仰头对元晓道:“抓紧红菱,跳下来,我会拉住你,不会受伤的。”
元晓学着男孩的样子,将红菱缠在手臂上,她注视着男孩,男孩的眼睛被担忧充斥,又夹杂着些许期盼,元晓恬然一笑,他是在等自己。顺着红菱,元晓安全落地。
“你没事吧!”男孩的眼神里添了几分喜悦。
“我没事”,元晓依然恬笑,就是那种眼神,她将铭记一生。
“今天是除夕新岁,宫娥们都去领新岁酒了,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去迎新春吗?”男孩问。
元晓从出世便一直呆在这禁宫里,思想如初生婴儿,她一脸天真道:“新春是什么?”
男孩稍稍一愣,解释道:“梅开满地,便是新春。”
元晓眉头微皱,更是迷惑:“梅开满地?又是什么?”
男孩嘴角上挑,真是被这个丫头打败了,“我带你去梅园,去看梅开满地。”
两个孩童奔走于城墙之间,融化于一片雪色之中,很快便来到一片红彤彤前。
元晓不禁被这片梅林惊到,“这就是梅开满地?”
她迫不及待的抬脚,奔向梅林,使自己置身于梅林中,深吸一口气,清冷的香气直穿鼻腔,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凑近一株红梅,嫩黄的蕊心结了一层小冰晶,映衬着血红的花瓣更显娇艳,鲜红的色泽美艳却不妖娆,如此美景,浑然天成。
“美吗?”男孩问。
“美,极美!”元晓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
男孩略显惊讶道:“你没见过梅花?”
元晓脸色稍稍暗淡:“我从小在禁宫里长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没踏出过半步,只见过蓝色的天。”,她小手伸展,雪片落在掌心,瞬间成水,仿若它流不尽的泪,她幽幽道:“和白色的雪。”
男孩心头一震,数年来一直呆在小庭院里,无论何时只能望天,他满脸疼惜道:“不怕,以后我带你出去玩,来见识更多的东西。”
元晓恬恬一笑,点头应是,“谢谢小哥哥,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认识红色的梅花。”她目光流转于男孩与树之间,“还有小哥哥的衣服,树一样的颜色。”
男孩眼眸一亮,道:“那我做树干,你做红梅,红梅依附于树干而生,我定多多吸收养分,让红梅开的最艳。”
“谁在那?”
一道公鸭嗓打破了两人的欢愉,一个小太监,闯入二人的视线:“何人在此,惊扰了圣驾,你们担当得起吗?”
接着,一群人皆映入眼帘,最为夺目的便是那明黄色的貂裘,在雪色中格外显眼。
男孩率先一步像来者行礼,“吾皇万岁,惊扰圣驾,请陛下治罪。”
元晓学着男孩的样子,屈膝在地“请陛下治罪。”
而那位陛下,却闭口不语,目光直直的射向地上那白色的身躯,随侍于陛下身侧的女子见皇上如此,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乃那位商贾的长子,只是……”她捎带疑惑:“这位小姑娘,未着宫装,不是宫女,本宫入宫数年,却也没见过这样一位主子。”她缓步行至元晓面前,“你抬起头来,且让本宫仔细瞧瞧。”
元晓望着眼前的蜀锦绣鞋,视线可以撇到女子身上紫红色的披风,单单在衣着上,她便已经艳压群芳了吧!
元晓应道:“是。”她缓缓抬起头,容貌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宫中的老人皆一片唏嘘。
那问话的女子脸色明显一惊,心中暗念:“这小丫头与先帝宠爱的萧氏,样貌已有七八分相似,只因从小便居在禁宫,竟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便是北魏孝文帝最后一位公主。
女子凤眸微转,似要窥视皇上的神情,可皇帝依旧镇定自若,直直的注视着元晓,不愠不怒,让人难以捉摸。
大殿之上,人人皆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元晓跪伏在大殿中央,渺小如一片雪瓣,殿外木板与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夹杂着男孩凄惨的呼叫声,让原本冰寒的气温又降了几度。
元晓满脸泪痕,缓缓抬眸,在那遥远的高位上,明黄的身影端着茶盏,细细品茗,他半眯着浓眸,感受着茶香扫过喉咙,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吗?好残忍!
“皇上,”半饷,元晓打破了殿上的死寂,“阿晓知错了,是阿晓引诱那位小公子带我出来的,求皇上饶了小公子,不要再打他了。”此时,元晓已泣不成声。
高位上的人,依旧闭目养神,他手里的茶盏,溢出几缕白色的蒸汽,在空中打了个转,不消片刻,便消失殆尽,“灵贵嫔。”
高位左下首,一宫嫔立即起身行至大殿中央,于元晓身侧,她走路身姿摇曳,如弱柳扶风,她便是在梅园问话的人,“嫔妾在。”
皇上依旧闭目道:“你将公主送回住处。”
“嫔妾遵旨。”灵贵人是聪明人,又从小伴在皇上身侧,对于皇上的举动,心中已有半数。
她起身道:“嫔妾先行告退。”说完看了一眼元晓,“随本宫来。”说完率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