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十九年,天降大旱,百姓求雨不得,庄稼颗粒无收。天玥国上下饥民无数,帝下诏不遗余力,救济灾民。
然,三山峪一带,乃隶属骧王楚云管辖,楚云常年居住京都,甚少涉足封地。其下官员玩忽职守,赈灾不利,致使流民作乱,聚集成患。是以,帝赐太子楚天行尚方宝剑,命其随骧王楚云一同前往三山峪平乱赈灾。时年,楚天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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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不疾不徐地自永定门驶出了京都,向着西北方向而去。赶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一身短打装扮,虎头虎脑的,甚是招人喜欢。他一边赶车,一边转头与马车内的人交谈,“少爷,不是说好了跟叔老爷一起走的吗?这会儿怎么就不同路了呢?要是叔老爷在,路上多少还有个照应。不然,这一路上,山长水远的,要是有个闪失,我小安可担待不起。”
“小安,你是怕我们无法到达三山峪吗?你也恁地太小看你家少爷了。我之所以不跟叔父同路,也是为了借此机会,体察民情,好对事情原委作出一个正确的判断。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马车内传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来,还带有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朗。
“小安哪敢小瞧少爷,只不过您好歹也是爷亲封的钦差大臣,却不带一兵一卒,连个排场也没有,到了那里,如何能服众?小安也是为了少爷着想。”小安略显委屈地道。
“呵呵,我不是有小安这一员虎将么?怎可说没有一兵一卒?再说,叔父带着的是他的兵马,我就是跟着去了也只不过是狐假虎威,何来排场之说?小安,你稍安勿躁,一切我都自有主张,你且看吧。”一番话应答下来,这位少爷沉稳内敛的心性尽显无疑。
“少爷真的认为小安是一员虎将么?”小安听得少爷夸奖他,一时高兴,将初时的不快一起抛诸脑后,就连赶车也轻快了许多。
那少爷却并不回答他,似乎是因了什么事而困扰,又忽然喝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小安驾马倒是自有一套,“少爷,怎么了?”
车帘一挑,从马车里钻出一个眉清目朗的俊美少年来,他轻松一跃,便跳下马来。
小安不明白少爷的目的为何,跟着少年转到了马车的一侧。
那少年一语不发地低身探头到车腹底下,看了一眼便了然于心,“还不出来?难道要我拖你出来吗?”原本不愠不火的声音里终于带出了些火气来。
马车底下一时没有动静,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小的人儿从车底下慢慢地爬了出来。这个小人儿穿着宫女的旧衣衫,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尘土,唯有一双眼,明亮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子。
“公……”小安唬得差点叫了出来,却被他家少爷一眼给瞪了回去,一下子噤若寒蝉。
“哥哥,雪儿错了。”小人儿知道自家哥哥是真的生气了,便先行道歉,想要免去一番责骂。
“错?你简直是胡闹!”少年是真个气得不轻,“先不说你跟着我出来会遇到什么险恶的事情,就是这藏在马车底下的举动也是危险至极,若是你一个不小心掉下马车,你让哥哥要怎么跟父母亲交代?更何况,这番我是去办正经事,不是游山玩水,你跟来只能让我分心,还将你自己也陷于险境,雪儿,你何时变得如此顽劣?”
“哥哥……雪儿……只是不想哥哥离开我……”雪儿见兄长是真的生气了,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急得红了眼眶,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争先恐后地滚将下来。最后,她索性就扑到少年怀中,大声痛哭起来。
俊美少年对于妹妹的这一招向来是没辙的,听得她哭,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只得缴械投降。由于妹妹这次确实是做得过分了,少年并没有松口安慰,可是他的手却是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小人儿的后背,就怕她哭岔了气。
等到风停雨息,雪儿才抬起了头,布满尘土的小脸此时更不能看,因为泪水过处,将灰尘洗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又混着其他没有被泪水洗净的地方,一道黑一道白的,整张脸就像是大花猫的脸一样。
“瞧你的样子,哪里像是我乖巧的妹妹了?”少年忍不住叹息,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擦拭女娃脸上的尘土,加上妹妹刚才扑在自己怀里哭泣,身上这件上好布料的衣服算是毁了。
“雪儿……是哥哥的好妹妹,只是雪儿……舍不得……离开哥哥。”小女娃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后,眼泪又下来了,她扑进哥哥的怀里,继续荼毒哥哥的衣衫。
看妹妹哭得凄凄惨惨,英俊少年免不得气短,无奈地说道:“雪儿,你该体谅哥哥不能带你涉险的苦心,我让小安送你回去,好不好?”少年好言好语地劝说着,但是他忘记了跟一个七岁的小女娃讲道理是件不明智的事情,
“好,就让小安送我,可是我不保证中途不逃跑。”小女娃抬起头来,泪水依然挂在颊边,唇边却挂着一抹恶意的笑容。
少年在惊叹妹妹收放自如的哭功的同时,头痛微微发作起来。自己此行事关重大,不能再耽搁,而让小安护送妹妹回去也并不保险,他知道自己古灵精怪的妹妹的本事,要真的让她在半路上走脱,还不如带在自己身边。思量再三,少年心中有了决断。
女娃儿虽然才七岁,却聪颖机智,懂得察言观色,看到哥哥舒展的眉头,知道此番自己的计策成功,忍不住小小得意起来,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扬,显露此刻的心境来。却不想自己得意的太早,她小小的身子突然被哥哥提起,翻转过来放在哥哥弓起的膝盖上。少年的手掌这会儿没有留情面的打了下来,一下又一下,足足打了有十下那么多。
小女娃许是被吓到了,竟然没有哭出声来。少年的心头有些疑惑,等打到第十下之后,急急翻转妹妹的小身体,察看妹妹的脸色。只见,小女娃眼睛红红的,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这会儿却是没有再落半滴泪下来。
一阵心疼涌上少年心头,他用手指扳开妹妹咬着下唇的牙齿,急道:“雪儿,你的性子怎这么犟,将来是要吃苦头的。”
不知道是自知理亏,抑或气不过兄长对自己不留情面,女娃低下头,一声不吭。
“雪儿,你难道还不认错吗?你知道哥哥疼惜你的心思,就以此要挟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伤哥哥的心。哥哥打你是让你记住以后不能再这样伤疼爱你的人的心。你不明白么?既然你这么不懂我的心,那么就当我没你这个妹妹好了!小安,你送她回去。”说完,少年转身就要走。
“哥哥……”女娃儿一把拉住了少年的衣角,“雪儿知道错了,是雪儿错了。”
“错了?你错在哪里?”少年并没有轻易地饶过女娃。
“我知道哥哥最疼雪儿了,我不该要挟哥哥。”
“知道错就好,雪儿,以后不准这么做了,你让哥哥伤心了。”少年转回来,蹲下来,平视着自己的妹妹,认真说道。
“雪儿知道了,雪儿愿意跟小安回去。”小女娃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雪儿,你出来,父母亲不知道吗?”少年并没有立刻让手下带着妹妹回去,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留了一封信给母亲的。”
“你真是个磨人精,好吧,如果你保证一路上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我就带你一起去。”少年还是不放心小安一人带着雪儿回去,虽然有了雪儿的保证,但难保这路上不出一点其他的事,还是放雪儿在自己身边更保险一些。
“我保证一定安安静静,一定不给哥哥惹事。”小女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朵大大的笑容来,使得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瞬时变得十分生动。那是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吸引力,即使是她的哥哥也惊艳于自己妹妹的笑容。
“雪儿,这一路上可千万不要对着陌生人笑。”少年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女娃虽然不明白哥哥的意图,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吧,上车吧!这一耽搁,又是好些时候。小安,你可要快马加鞭了。”少年说着,抱起自己的妹妹放到马车之上,然后自己也轻轻一纵身就上了马车。
“少爷,您放心吧,小安的赶车把式在府里头可是数一数二的。”小安也随即跳上马车,手起鞭落,马车向着三山峪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