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卓一路上就想着,不管今天那丫头找自己什么事,但进门后一定不能先输了气势,怎么的也要叫那丫头先服个软不可。
在书房门口站定,君卓长长的呼出胸中浊气,攒足了气势,才抬腿迈过门槛进了书房。
没办法,面对自家那个心眼长得跟藕片似得闺女,是需要极大勇气滴,他这老子当得容易么他?
一进门,君卓抬眼间就见某不孝女已经在长案的一边坐下了,手里正擎着一盏茶,目含浅笑的看着他。
君卓挺直腰板,双手背后,摆足了老爷范儿,迈着四方步走过去,在长案后的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地坐了,伸手接过红枣递到面前的茶水,揭开盖子,押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问道:“永乐,你找为父何事啊?”
君霂笑眯眯的从腰间荷包里掏出琅嬛玉,搁到案上推到君卓面前,道:“父亲看着寻个合适的时间,去把夙家的婚事退了吧。”
君卓眉头大蹙,不赞同道:“好好地怎么要退亲?”
“我本就看不上他。”君霂淡声道。
“那怎么定亲时你不反对?”
“不想驳了您的面子。”
“那现在退你老子就有面子了?”
君霂扬眉,直接宣布:“您不退,我便自己去退。”
“别!”君卓立马出声制止,他有些为难的看着长女,开始动之以情的规劝:“女儿啊,咱能不能别这么专横?夙家九郎不错,人长得俊俏不说,还洁身自好,从不花天酒地,也很上进,明年春闱下场定能榜上有名,说不定还在一甲之列呢,这样优秀的儿郎能同意入赘咱们君家,你还有什么不满?”
君霂无动于衷,语气平静的扔出一句话:“那都是表象。”
“你又知道?”
“嗯。”君霂点头,“即使御前被钦点为一甲头名,届时也不过一词臣而已。”
“此话怎讲?士族子弟,头名状元,文章定然大有抱负,皇上既然清点为头名,又怎么会是一词臣?”
君霂笑,放下手中茶盏,身体往后靠了靠,道:“士族子弟,那就对了。”
君卓思索半晌,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怎么个对法?”
“北疆立国不过四十八载,帝传两世。乱世已过,重典已收,重恩也该收了。秦家坐上帝位,其本身就出身世家望族,岂有不知外戚尾大不掉之理?”
“说到底,不过是天下承平刚刚几十年,承兆帝爱惜羽毛,又想要盛世宏景青史留名,不想对故旧功臣下手,落个鸟尽弓藏的身后骂名罢了。”
“额……”君卓气结,她以为她口中评说的是谁?那可是当今天子,一怒之下血流成河伏尸百万,手握天下生杀大权之人,她还一副就是这个道理,我说的没错的嘴脸。
要是这番话被御史台的人听见了,肯定非参她个妄言的大罪不可。
唉,你说他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下这么个女儿,君卓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丫头害死!
在心中长叹一声后,他开始自我安慰。
反正自从这丫头两岁说话贼溜开始,他就没说赢过她。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死,反正总是她有理就是了。
常有理,说的就是她!
既然动之以情行不通,那他便改变路线走晓之以理。
端起茶水押了一口,君卓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这亲事是兵部尚书钱大人、京兆府尹张大人一起出面说合的,总不能没有缘由,说退就退吧?”
“那你随便想个由头便是了。”君霂回的漫不经心。
君卓眉头都皱成了疙瘩:“想什么由头?”
“那是你的事。”君霂两手一摊。
君卓咬牙,恨不得掐死这丫头,但还不得不放软语气:“不能不退?”
“不能。”
君卓顿时成了苦瓜脸,唉声叹气:“这亲要是退了,咱们家不仅得罪了钱大人、张府尹,恐怕整个夙家都得得罪了。”
君霂不为所动,头头是道的分析:“这一来,您这辈子也没想要封侯拜相,在朝中又是中立派,和任何派系都没有利害冲突,虽然领着三品奉国将军的俸禄,可如今天下升平,您手中并无兵权。”
“这二来呢,就您兼任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管的也是京兆府那些个匪类盗贼,连半点油水也捞不着的地儿,即使想让人抓着错处都难。”
话到此处顿了,君霂端起茶喝了两口润嗓,给出最后结论:“综合上述,即使您把他们都得罪了,也不打紧。”
君卓气的抽气,“事情总有个万一吧?万一我不小心犯了错被人抓住,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君霂很认真的点头,不紧不慢地道:“如果到时候您真的犯了错,大不了被皇帝削官夺袭,咱们一家人跟着您回凉州便是。”
君卓被气了个倒仰,颤抖着手指指着君霂,“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咒你老子命长呢?!”
君霂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轻叹一声安抚道:“您至于么?别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看病花钱不说,受罪的还不是您自个儿?”
君卓想想也是,大喘两口气后平静下来,刚要说话,便听门外小厮西安的禀报声:“老爷、大小姐,欧阳老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