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苹反应很快,在黑影扑上来举刀刺出的那一瞬间,她不但成功闪了过去,而且双手撑地,缓冲了一下,使自己跌倒得没那么狼狈。
饶是如此,此刻她的小腹已经开始疼痛,刚开始的时候是闷闷的钝疼,很快就开始坠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两腿间热流涌出。
她的左脸颊也阵阵刺痛,用手一摸,湿漉漉的全是血。
这时候白菜已经飞身而上,反拧着黑影的双臂把黑影揪了起来,她抓住黑影的头发,就着路边的昏暗的灯笼照了照,叫出声来:“林阿珠!”
林阿珠被白菜禁锢着难以动弹,却依旧嘶声叫骂着:“孟苹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你勾引世子卑鄙无耻……。”
白菜“啪”的一耳光扇了过去,把她扇得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青椒扑过来把孟苹搀扶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孟苹白色八幅裙上霪出的大片血迹,马上向听到声音冲了过来的玉箫喊道:“姨娘出事了!快找将军!”
玉箫转身蹿出。
外院大花厅之内,玉珂和柳荫陪着礼部尚书牛书宇、西北总督玉清坐在首席,耳边丝竹之声盈耳,四人却没有专心听戏,而是含笑敷衍着饮酒说话。
礼部尚书牛书宇今年七十岁了,历经三朝,是大金朝高官中有名的不倒翁。
他孙子孙女辈虽多,可是只有长子的幼女牛婉玲养在膝下由牛老夫人亲自教养。
牛婉玲今年十五岁了,乖巧温柔,牛书宇和牛夫人素来疼爱,一直在四方探寻,想着为孙女择一门好亲事。
玉珂年少有为,虽然身为武将略输文采,可出声高贵,身份贵重,前途一片锦绣,再加上长相清俊身材高挑,外形颇为出挑。
纵观大金高门的那些适龄青年,他绝对算得上其中数一数二的了,牛书宇和清远侯玉成秀在此事上早有默契,因此他这次来西北,有两个目的,一则是来传旨,而则是来相看相看未来的孙女婿。
玉珂早就听父亲清远侯玉成秀提过此事,因此对牛书宇处处表现出同僚之意,并没有特别的热情,而且口称“世伯”,先把自己的辈分定成了和牛书宇儿子同辈,先堵住了牛书宇。
他是从三品,而牛书宇是正一品,差距并不是很大,牛书宇虽然不高兴,却也不能出口反驳他。
玉珂端着酒杯,一边听伯父玉清和牛书宇敷衍着,一边看着戏台上上演的悲欢离合,一脸的暮气沉沉,并没有表现出青年人该有的朝气蓬勃和积极向上来吸引牛书宇的注意。
同桌的柳荫,精致漂亮的脸始终没有表情,垂着眼帘若有所思,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酒是一杯一杯的喝,菜却很少吃,话却没有一句。
牛书宇虽然诧异这名闻天下的大金双星为何如此颓唐,却自动解释为大战方罢,他们还没有调适过来,因此也没有太多苛责,而是和玉清言笑晏晏敷衍得密不透风,气氛很是热烈。
这时候戏台上的小戏已经到了高潮,伶人们在这方寸舞台上演着人生的悲欢离合,玉珂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等待着曲终人散时刻的到来。
正在这时候,玉箫悄悄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将军,孟姨娘出事了,被人推倒,有流产迹象!”
玉珂心里一沉,他挥手令玉箫退下,然后起身向牛书宇玉清抱拳道:“请容小可暂时退席!”
说罢,他团团一揖,转身大步离去。
柳荫听力异于常人,玉箫声音虽低,他依然听到了“孟姨娘出事”这个信息。
玉珂一起身,他也随着站了起来,还没来及告辞,就听到玉珂回身说了一句:“柳荫,你还不跟上!”
听到孟苹出事,玉珂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没有失了方寸,很快变想到了姚小萌还未赶回府里,而府里原来的医女是他父亲的人,只有柳荫曾经和姚小萌一起跟着神医侯林生和许文举习医,也算是孟苹的亲人,因此电光火石间,他马上起念,把柳荫也叫了出来。
柳荫抱拳示意,随着玉珂大步离去了。
不远处的席位上,陪着长官舒雨坐着的孟煜,看到玉珂突然离去,心脏突然急跳了起来,胸臆发闷,他忙和舒雨打了个招呼,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白菜已经把被打得再也骂不出来的林阿珠踢给了玉箫带来的护卫,自己证试图抱起瘫倒在地上的孟苹。
柳荫一眼看到了,立即道:“先等一等!”
他和玉珂一起赶了过去。
玉珂动作虽快,脸上表情却很平静,一幅遇事不乱的样子,可是他来到孟苹身边,立刻单膝跪在了孟苹身旁,蹲在另一边的柳荫看到了他的手在发抖。
孟苹并没有晕过去,她望着玉珂,轻声安慰道:“玉珂,别担心!”
看到弟弟孟煜也赶了过来,孟苹还强笑了一下:“孟煜,姐姐没什么……。”
孟煜看着她发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身子微抖,蹲在她脚边,抚摸着她的脚,心疼如绞。姐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没有姐姐……
柳荫简单看了看,开口道:“四个月左右的身孕,坐胎不稳,需要扎针止血!”
他看向玉珂:“你抱着她到我房里去!”
玉珂深吸了一口气,双臂抱起了孟苹。
孟苹身后的血已经越霪越多,她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玉珂把她放在了柳荫的床上,自己在床尾坐下,把位置让给了柳荫。
柳荫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医箱,打开后放在了床边。
柳荫冷静地用香胰子洗了手,又从医箱里取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扒开塞子后滴出了几滴搓了搓手,这才打开了扁平的银针盒子。
一直到了此时,孟苹始终是清醒的。
她小腹坠疼着,可是却竭力保持着清醒,怕万一自己睡过去,对腹中的胎儿不利——她已经明白了,她是真的怀孕了!为母则强,为了她和玉珂的第一个孩子,她也得撑下去!
一刻钟之后,孟苹的出血已经止住了。她被柳荫密密麻麻扎了一身银针,眼睛却始终睁的大大的,随着柳荫的动作转动着眼珠子。
柳荫把针拔出后,这才开了两个方子,交给了玉珂:“让人照方抓药,带黄芪那个是用来洗的,含田七的那个是喝的!”
他瞥了孟苹的脸一眼,从医箱里取出了一个银丝编成的小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幅软布,蘸了点他用来洗手的液体,坐在床边,细细地擦去了孟苹脸上的血迹,然后用拿出了一个青色的瓷瓶,倒出了些粘液,开始涂抹孟苹脸上的伤口。
他的手指轻轻地涂抹着药液,药液里似乎含着薄荷,孟苹感到一阵清凉,被他摸到的肌肤也麻酥酥的,一点都不疼了。
玉珂一直握着孟苹的脚踝坐在床尾,到了此时,他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问道:“不用包扎了?”
柳荫睨了他一眼:“你想让苹果脸上留疤?”
玉珂没有说话,他倒真不在意苹果脸上有没有疤的。
柳荫拿着医箱去了外间,把孟苹身前的空间让给了玉珂。
玉珂紧握着孟苹的手,没有说话,但是幽深的眼睛里面满是自责与担心。
孟苹看着玉珂发白的脸,竭力笑了笑,出声安慰他:“玉珂,我已经没事了。”
玉珂点了点头,扭头叫了一声“玉箫”。
一直守在窗外的玉箫应了一声。
玉珂沉声道:“这件事交给你去查,无论牵涉到谁!天亮前给我回报!”
玉箫答了声“是”,离开了。
白菜去熬药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孟苹、玉珂、柳荫和青椒。孟苹和玉珂在里间卧室里,柳荫和青椒在外间呆着。
柳荫坐在椅子上,拿了一方丝帕蘸了药水一根一根地擦拭着他的银针。
青椒摄于他的气势,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地候在一边,等待着里屋的吩咐。
玉珂陪着孟苹坐在床边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孟苹怀孕了,心里百感交集难以言表,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孟苹的小腹,间或在孟苹手上唇上轻轻吻一下。
天刚蒙蒙亮,玉箫已经彻底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过来向玉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