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回忆了一下,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绯姨娘原本是来看望您的,谁知道路上遇到了二少夫人,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吵了起来,然后绯姨娘就倒了……。”
孟苹沉思了一下,问道:“咱们内院门口的道路滑不滑?”
白菜皱起眉头道:“一定是有些滑了,虽然门口的雪刚刚扫过,但很快就落了一层新的,踩上去自然很滑了!”
孟苹马上站了起来,她想起陶妈妈做过医女,善看产科妇科,就吩咐穆妈妈和谷穗留下看着大姐儿,她带着陶妈妈、白菜、麦粒和青椒过去看看。
穆妈妈却阻住了她道:“世子夫人,让老陶留下,让老身跟着您过去!”
孟苹愣住了。
穆妈妈道:“您听我的准没错!这事情咱们不该插手,到时候您也别举荐老陶!”
孟苹这下子明白了。她让陶妈妈和谷穗留下照看大姐儿,带着穆妈妈和麦粒她们过去了。
穆妈妈经历的事情多,可以给她提个醒;麦粒伶牙俐齿,可以帮她吵架。
孟苹一边走,一边让青椒搀扶着穆妈妈,抽空还问白菜:“你方才去看的时候被人看到没有?”
白菜瞪大眼睛:“我什么水准啊?怎么会被人看到?!”
孟苹走到内院门口的时候,看到玉箫已经过来了,正站在一边,命小丫鬟扶起绯姨娘呢!
绯姨娘摇摇晃晃站在那里,脸有些苍白,短款白狐披肩下是浅黄的对襟绣花袄。她侧着身站着,孟苹一眼看到她的白色缎裙上被点点血迹渗透了,还沾着斑斑点点的雪泥。
见到孟苹过来,玉箫向她行了个礼:“见过世子夫人。”
孟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走向绯姨娘,伸手搀扶着她,关切地问道:“姨娘现如今感觉怎样?”
说罢,她又看向玉箫:“玉箫,快让人去请大夫吧!”
玉箫还没说话,绯姨娘就勉力道:“我身边的小怜……已经……已经叫人去叫上回给我诊脉的齐御医了……。”
说罢,她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孟苹的胳膊上。
孟苹原本想看看形势,如果果真严重的话就让白菜去叫陶妈妈,现在看来,绯姨娘还有工夫叫小怜去请齐御医,看来是不太严重了。
她搀扶着绯姨娘道:“要不,先扶你去客院?”
绯姨娘还没说话,只见一个脸生的妈妈跑了过来,边跑边喝问:“谁伤了姨娘?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看着虽老,可是老当益壮,很快便跑了过来,嘴里还在一连声地问:“姨娘,是不是因为这内院门口的路滑?”
孟苹瞟了麦粒一眼,麦粒正要说话,绯姨娘却强撑着娇怯怯道:“不关……青竹院的事,下着雪……哪里的路不滑?”
孟苹算是明白了,这次绯姨娘的目标大概不是她。
这时候旁边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站了出来,指着一边的二少夫人牛婉玉细声细气道:“世子夫人,奴婢是侍候绯姨娘的丫鬟小珍,奴婢全看到了,是二少夫人和绯姨娘置气,推了绯姨娘一下!”
众人的眼睛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二少夫人牛婉玉。
牛婉玉急得脸涨红,她的丫鬟明玉见她不好开口分辩,便走到孟苹身前,屈膝行了个礼,禀报道:“奴婢明玉给世子夫人请安。我们二少夫人并没有故意推绯姨娘。二少夫人用过午饭,就说要来看望世子夫人您,没想到刚走到这边,绯姨娘也过来了,还叫住了二少夫人,她们刚聊了两句……就拌了几句嘴,绯姨娘有些激动,一下子摔倒了,我们二少夫人着实是冤——”
“冤枉么?你们明明是故意撞倒我们姨娘的,还敢说嘴!”绯姨娘的那个小丫头小珍双手叉腰一脸鄙夷地顶了回去。
明玉正要还口,孟苹看她们还吵个没完没了了,就沉声道:“小珍,还不扶着姨娘先进东客院里歇着,等齐御医过来!”
小珍闻言,马上屈膝行礼:“是,世子夫人!”
小珍和另一个小丫鬟搀扶着绯姨娘进了内院,孟苹正要进去,转身看了一眼内院门前一片狼藉的地下,唤了一声:“玉箫——”
玉箫会意,道:“我让人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让动这里。”
孟苹点了点头,看了呆若木鸡的牛婉玉一眼,柔声劝道:“弟妹一起过去吧,到时候也好解释!”
牛婉玉仿佛一下子被惊醒了,看了孟苹一眼,道了声“是”,随着孟苹走了进去。
穆妈妈带着青椒和麦粒已经把牛婉玉安排到了一间未曾有人住过的客房的床上,孟苹和牛婉玉一起走了进来,孟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牛婉玉一脸倔强地站在窗前,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小怜很快便带着齐御医来了。
孟苹拉着牛婉玉一起避到了屏风后面。
齐御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很快便诊完脉,道:“姨娘身受撞击导致胞络不固,已经保不住了,恐成滑胎之症啊!姨娘须小心保养,下官给姨娘开点黄芪、白术、党参,以滋化源,使中气足、带脉固,选熟地黄、白芍、枸杞子、阿胶以养血,小心调养,切勿急怒……。”
他的话还没说完,绯姨娘就哭了起来。
孟苹在屏风后命白菜给齐御医拿了一个金锞子,待御医走了,这才离了屏风。
她看着满脸是泪的绯姨娘,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她是不相信绯姨娘是真的流产的,可是看她流泪,心里却酸酸的,忙出声劝解道:“姨娘只要按照御医所开方子小心保养,将来何愁没有孩子。”
绯姨娘只是流泪,一句话都不说。
孟苹看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白得都快要透明了,大大的杏核眼里全是晶莹的泪,雪白的牙齿咬着粉嫩的嘴唇,嘴唇都被咬肿了,心里觉得她即使是哭泣,也很好看,当真是我见犹怜。
玉成秀同玉珂一起从宫里回来了。
他们刚进侯府,就碰到了玉箫派在那里守着的小厮扫雪。
听了扫雪的禀报,玉成秀和玉珂不禁相视一看,均有些疑惑。
玉成秀是半信半疑,若玉珂给的药有效的话,牛婉玲如何会怀两次孕?若是无效,可自己也没令别的姬妾怀孕啊!
他蹙眉想:难道是因为我太宠爱她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倒是真的,自从牛婉玲随着他来到侯府,刚开始他还找找别的女人,可是牛婉玲在床上的狂野和放荡很合他的意,他逐渐就开始专宠她了,这几个月来,基本没找过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令跟随的人往后退一点,待只剩下他和玉珂了,他看了玉珂一眼,问道:“你给的那个绝育药你能保证一定会起效?”
玉珂觑了父亲一眼,道:“这药配成之后,只有两个人吃过,你和另一个人。姚小萌说那个人吃了之后他妻子确实没再生!”
玉成秀扶额道:“那他有没有令妻子以外的女人怀孕?”
“姚小萌说那个人对妻子很坚贞,”玉珂瞟了玉成秀一眼,“不像老爹你!”
玉成秀:“……能力强的男人才三妻四妾,守着一个女人的男人是没能力!”
玉珂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瞪着他不走了。
玉成秀看玉珂的样子是要发怒,马上软了下来:“好啦,好啦,男人三贞九烈也是一种能耐!”
玉珂和他在私生活方面一向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理他,直接大步往前走去,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橐橐的声音。
玉成秀看儿子走了,忙也跟了上去。
牛婉玲流产,他没心没肺惯了,倒没有愤怒之类的情绪,只是觉得纳闷,对玉珂给的绝育药到底有没有效果这件事情实在是很纠结。
父子俩进了青竹院之后,玉成秀又多嘴道:“玉珂,要不然找个人吃吃那药试试?”
玉珂猛地停住了脚步:“你试还是我试?还是让玉琳去试?你怎么这么缺德?”
玉成秀:“……你气什么?”
玉珂不理他,率先走了。
他并没有那么强的道德感,他只是嫌烦,觉得摊了这个爹,就像养了一个老是闯祸的儿子一样,简直是家无宁日,还是和孟苹大姐儿在西北时清净。
唉,女人多了真是麻烦!
绯姨娘原本喝了药已经睡了,孟苹和牛婉玉默默无语守在一边,都有点无话可说。
玉成秀和玉珂一起进的东客院,玉珂没有进卧室,而是留在了堂屋里。
绯姨娘一听到玉成秀的声音,马上娇怯怯哭了起来:“侯爷……我的侯爷……妾身对不住您,没保住您的骨血……。”
玉成秀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见绯姨娘如此弱质芊芊梨花带雨,心一下子软了起来,在床边坐了下来,安慰绯姨娘道:“浅绯,到底是怎么回事?”
绯姨娘依偎在他怀里,哭得说不出话来。
小珍在一边把经过叙述了一遍,中间还强调了因为下雪,府里的地到处都很滑,撇清了孟苹的责任。
小珍叙述着,绯姨娘眼泪汪汪间或抽噎一下,听得一旁候立的二少夫人牛婉玉面色苍白,跪了下去:“侯爷冤枉。”
玉成秀瞪了她一眼,喝道:“玉琳呢?”
玉琳这时候已经下学回来了,得知事情的始末也赶了过来,因房里有女眷,所以在外面堂屋候着呢,一听父亲召唤,马上在外面道:“儿子在。”
玉成秀沉声道:“把你那没成色的女人拉走,一个月不准出院子!”
玉琳顿了顿,方道:“是。”
他向房内低喝了一声:“明玉,还不把二少夫人扶出来?”
玉成秀一进去,孟苹为了避嫌,就退了出来。此时看公公如此处理,有些为牛婉玉鸣不平,忍不住先前移了一步,却被玉珂牵住了手:“苹果,大姐儿怕是等急了,咱们回去吧!”
回到房里,夫妻俩相对无言。
玉珂知道孟苹心里在想什么,安慰她道:“不过是牛家的两姐妹在内斗,你管她们做什么?咱们过了年就回西北,不掺和她们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道:“绯姨娘收拾了玉琳和牛婉玉,不就该我们夫妻了?”
玉珂幽深眼中含着一丝鄙夷:“她敢!一个深宅女子能有什么能耐?”
孟苹还是很担心,玉珂这样的男子怎能了解女子狠起来有多可怕呢!
明日就是朱太后的千秋节了,不光玉珂要进宫朝贺,连孟苹也得穿上二品诰命的礼服进宫向太后拜寿,并向田皇后和胡贵妃请安,穆妈妈早就等在外面,要给孟苹巩固一下早先学过的宫廷礼节。
玉珂安慰了孟苹一番,道:“苹果,别担心,你有我呢!”
孟苹斜了他一眼,闷闷道:“知道了!”
玉珂为了逗她,伸手拔出了她发髻上的簪子,然后跳开了,逗引她道:“你有本事你追我啊!”
孟苹乌黑油亮的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了下来,她瞪了玉珂一眼,自己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根玉叶金蝉簪把头发绾住,也不搭理玉珂,自己出去找穆妈妈了。
玉珂笑嘻嘻要跟上去,奶娘抱着大姐儿过来了,他接过大姐儿,父女俩到卧室窗前的窄榻上玩耍去了。
临睡前,玉珂交代孟苹道:“见了宫里的那些贵人,给赏的话你就收下,若是问和我有关的事情,你就一问摇头三不知,全推在我身上!”
孟苹被他折腾良久,已经昏昏欲睡了,恹恹地答应了一声。
玉珂怕她忘记,又捏着她的鼻子开始吻她,一直把她弄醒,这才又问道:“苹果,我刚才说什么了?”
孟苹刚睡着就被他给烦醒了,当即对准玉珂的嘴唇,一拳打了过去。
玉珂:“哎呦……。”
世界从此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