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也是一片漆黑,断电了,安娜大婶紧紧地搂着4个孩子,一家人蜷缩在床上。她们这座破旧的小棚屋坐落在山坡上,所以地上经常是干燥的,可现在床下的坑坑洼洼里都积满水,在黑暗中像无数面镜子一样发出幽光,漏雨了。
天亮时,雨住了,安娜大婶轻轻地为4个刚入睡的孩子盖好被子,下床开了门。
呀,山坡下怎么变成了这种景象?村子里一片汪洋;村边那条原来缓缓流淌着的小溪,已变成一条浊黄湍大河,好像一夜之间上帝从天外扔下了另一条密西西比河。
安娜大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匆匆掩上门,急急往山坡下赶去。
这个村子有20几户人家,家家的日子都过得挺艰难。年轻力壮的男人剩下不多了,都上前线去了。安娜的丈夫也上了前线,他可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在一个寒冷的深冬的夜里,一个人敲开了半坡上的小屋,给她带来了那份阵亡通知书。她家的日子,比谁都艰难。
晌午时分,疲乏不堪的安娜大婶回到了木棚,右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
“妈妈!”小女儿高兴地扑上来,“你把波迪和杰克领到咱家跟我玩,是吗?”
“他们以后就和你一起睡了。”安娜叹了一口气,说,“可怜的孩子,他们家昨天夜里叫大水冲走了,可怜的海伦大婶让塌下来的屋梁给砸死了。”
她边说着,边打开床边的大皮箱,给那两个小孤儿找出两套干净的衣服。
“妈妈,那是我圣诞节要穿的外套!”一直在一旁迷惑不解地看着的人女儿突然大声抗议道。
接着,大女儿又嘟哝着:
“我再也没有更好的衣裳了。”
安娜转过身,抚着大女儿的头,慈爱地说:
“孩子,他们可是咱们家的圣诞贵宾呀。”
“圣诞贵宾?”4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
是的,“圣诞贵宾。”安娜大婶把两个小孤儿揽在怀里,用母亲所特有的目光把自己的4个孩子依次看了一遍,然后说道,“来,孩子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25年前,在密西西比河畔,在妈妈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镇上,住着一位可敬的波莉姨妈,她有很多孩子,就像咱们家一样,可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是在上一次大战中死的,你们说,她们的日子难不难?哦,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圣诞前夕的下午,大雪纷纷地飘。波莉姨妈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家了,手里只带着一小包面包和奶酪。看到孩子们失望的面孔,波莉姨妈说:
‘孩子们,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
“孩子们一看,从波莉姨妈身后走出一个7岁的小姑娘,她是那样的单薄,瘦弱,小脸儿冻得发青,浑身冷得直哆嗦。
“孩子们,这是咱们的圣诞贵宾,是圣诞老人给你们的礼物。”波莉姨妈说。
“那些哥哥姐姐们忽然明白过来,一拥上前,把小姑娘拉到火炉前,有的给她披上了外套,有的将自己的玩具塞到她手里,孩子们,你们知道这位7岁的小姑娘是谁吗?”
4个孩子都摇摇头。
“她就是我,是你们25年前的妈妈。”
好一阵子,孩子们鸦雀无声。突然他们一起吹呼起来:
“妈咪,我们也欢迎我们的“圣诞贵宾!”
【意林札记】
温情如初,变化的只是时空。文章巧妙的将两个相似的故事结合在一起,托举出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真情是灾难面前最坚实的墙,即使灾难连绵,我们还要愉快的将真情传递。(何敦文)
拥抱只要3秒钟
【时钦】
前几天,媒体报道了一则社会新闻。一个歹徒闯进北京通州一家美容美发中心,用折叠剃刀劫持一女孩做人质索要钱财。人质是该店女服务员,才20来岁,刚来京一个多月。被警察救出时,她已被歹徒划了19刀。
由于流血较多,女孩几度昏迷。中途醒来,她曾对一旁的同事说,“抱抱我。”该男性同事对记者说,“可能是心里害怕,让我安慰安慰她。”
听说了那一幕,我突然感觉哀凉。要有怎样的寂寞恐慌,才向身边的人提出一个拥抱的请求呢?
女孩是京城一名普通的打工妹,听说她在京城没有亲戚,怕家人着急,这次遭袭事件并未告知家人。而她呢,越是被纱布裹得严实,心里的恐慌越是登峰造极吧。那样的恐慌,怕是人生第一次,恐慌加上背井离乡的凄凉,终至于在生命最脆弱的那一刻,凝缩成那三个字,“抱抱我。”
抱抱我,无关爱情,纯粹的一个持久拥抱。36.5度的体温,两只胳膊,还有一个善良的胸膛,那一刻刚刚好,好到让她明白,身边有个人和刀子在一起,刀子不至太寂寞。
只是作为身边的人,这个拥抱你准备好了吗?那位同事为此专门解释过,可见我们平日有多拘谨,拘谨到寻常的一个拥抱都要郑重地找出一个理由。
这让我想起一个朋友,以及她的拥抱。
朋友的单位组织去福利院做义工,朋友正巧工作不忙,就去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想法,至多也是好奇新鲜而已。
那天,朋友先是看见一个聋哑小孩,她把他抱起来,突然发现其他小孩都用渴望的眼光看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就见一个孩子拉她的衣角,那个小孩只有一个胳膊,他仰着小脸说,“阿姨,你能不能也抱我一下?”
朋友立即将这孩子抱了起来,此时其他孩子都高举双手,等着她抱,那个情景,她突然眼酸至掉泪。我这位朋友,其实是个懒散的人,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然而每逢周末,她都会去福利院帮忙。拥抱成了习惯,孩子们都喜欢她。她说,“孩子们只不过想要一个拥抱,只是一个拥抱就可以让他们开心。”而她,有足够的拥抱给孩子,你,有没有一个拥抱给别人?
听说有一个动物园,有一只被单独关着的大猩猩,某日它假装被铁笼的铁支架压着了。当管理员匆忙赶去救它时,它突然放开手臂,把管理员抱住。原来,它只是为得到一个拥抱,而做出苦肉计。猩猩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红尘里的行路人!
记得有个美女组合唱过一首歌,“我需要一个拥抱,因为我觉得很糟。我需要一个拥抱,今天我心情不好,我不是寂寞的猫,我需要一个拥抱,只要三秒钟就好。我需要一个拥抱,就算是同情也好。”
只是可惜,很多时候,我们沉浸在自己的寂寞里,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拥抱,可以给同样寂寞的同伴。
不能说一个拥抱就会改变命运,但是我想说,一个只要3秒钟的拥抱,任何享受它的人,都会记得你的好。那一刻的温暖,谁都不会忘掉。相信我,即便你什么也没有,至少你还有一个拥抱。3秒钟过后,你自己也会从心里微笑。
意林札记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我的心。太多的时候,太多的事情让人们近在咫尺却如在天涯。而这寂寞的心也就越裹越紧、越裹越冷、越裹越脆弱。红尘里行路本来困苦难当,那么同样的行路者为何不敞开胸怀相互慰藉,哪怕一个温馨的眼神、一句贴心的话语、一个坦诚的拥抱。别忘了任何时候你我都是血肉之躯,都需要爱与被爱。(李春华)
救命鼠药
【郭选】
那一年,春天过去了,饥饿却没有过去,我还是个受管制的右派。
“你去找队长借点儿粮食吧,再不吃顿饱饭,孩子们恐怕就撑不到麦收了。”妻子眼圈红红地说。
提起队长,我就不寒而栗,他对我们这些专政对象从来没有好脸色。妻子说:“你父亲对他不是有恩吗?他小时候讨饭,大雪天饿昏在野地,要不是你父亲把他背回来喂他一顿饭,现在还有他么?去吧,万一他顾念旧情呢?”
看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我硬着头皮去了。
队长正和几个人在商量事情。“啥事?”他斜了我一眼问。我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他一拍桌子吼道:“要粮食,没有!老鼠药有几包,你吃不吃?”我气得浑身颤抖,扭身走到门口,他又一声怒吼:“站住!”我只得站好。
他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两包东西回来了,粗暴地把东西往我怀里一塞,厉声道:“小包,老鼠药!大包,药饵!老许,把任务给他交代一下!”
副队长老许交代道:“上级号召要打一场消灭四害的斗争,明天要交胜利果实,全公社要进行评比。因此,我们决定派你今晚到农场仓库去下老鼠药。这是对你的一次考验,表现好了,可以给你几斤高粱面。”
所谓的农场仓库,就是离村六七里远的几间土房,平时没人住,到农忙时才临时存放一时拉不走的谷物。
有个人说:“他回家要是把药饵吃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斤玉米呀!”队长说:“他敢!”他向我挥挥拳头:“你要是把药饵吃了,就把毒药也吃了,不然的话,哼!”
一想到明天有可能领几斤高粱面,我忙退出来,匆匆往家走。妻子见我揣了点儿东西回来,很是高兴,但一听此中缘故,脸色又暗淡了。
我找了个石臼,决定把玉米粒捣碎了掺上药,刚捣了几下,一抬头,看见四只小眼睛,巴巴地望着石臼。我犹豫了一下,捏了一点儿碎末放到两个孩子手里,他们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贪婪地嚼着。
我刚捣完,老许急匆匆来叫我,说队长让我马上到队部学习最高指示。我向妻子交代一句,就跟他走了。等我回来时,已是两小时后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玉米粥的浓香。“你……”我指着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妻子负罪般地说:“他们太可怜……我实在……”
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在梦中还回味无穷地舔着嘴唇。队长的吼声又响在我耳边:“你要是把药饵吃了,就把毒药也吃了!”
我俩谁也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机械地站起身,打开那包鼠药。包里的药洁白细腻,简直就像面粉,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真不相信这是毒药。我倒一些在碗里,然后冲些凉水。妻子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噙着泪水,我一仰脖,猛灌几口。奇怪,没有呛鼻的怪味,反倒有点儿久违的面粉的香甜!我再仔细一尝,真的是面粉!惊喜之下,我把剩下的半碗递给妻子,她咽下半口,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喝完半碗面汤,又犯难了,明天的灭鼠任务咋完成呢?妻子出主意说,你干脆趁黑到仓库去,用棍子打,反正那里老鼠多,到天明,总能打死几只。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仓库,不禁大吃一惊,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到遍地的死老鼠,有几只还在痛苦地挣扎着,显然是吃了毒药。
因为我灭鼠有功,第二天,队里给了我20斤高粱面,靠着它,我们全家终于度过了那段饥荒。
【意林札记】
一个时代留下的心灵创伤,我们已无法治愈,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微笑着面对,微笑着包容,并于微笑中寻找那些可以让我们感动的瞬间。
将面粉以毒药的形式送出,人世间的温情才得以偷偷传递。在这起伏跌宕之间,究竟隐去了多少不可言说的情绪?还望读者自己去体会。(何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