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推我一边尖叫:“你真是个魔鬼,这样子打人。看看,你把我女儿打成什么样子了!”
菲比躺在地上,胳膊包着头,像只被黑蛇咬住的山雀那样尖声大叫。男人们已经来到门前观摩这场打斗,其中就有姨夫,手里拿着杯子。
我捡起酒桶,对还在吮伤口的梅西说:“我希望你的伤口烂掉,你这偷东西的手上指头掉光。”
我转身离开,但脖子上的羊毛围巾还是没能把梅西尖利的声音给挡在外面,:“你们都听到了,”她说,“她诅咒我。她会巫术,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她是她妈的女儿。”
进家门前,我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擦擦头。头皮部位随着心跳而突突地痛,一侧肩膀有挫伤,也很疼。手掌扑地时蹭了一下,我把伤口处的污泥给抹去。也许我的确像我妈,似乎每个人都这么想。或许我极力想让自己和她分开是为了证明,事实上我和她是相反的两种人。我不像玛格丽特那样漂亮聪敏,也不像菲比?钱德勒那样温顺听话。我身上有一种像云母那样坚硬耀眼的东西,我想起去萨缪尔?普雷斯顿家讨说法的那次,我曾紧紧地攥着石子儿。营地里的狗会一连几天互相打斗撕扯,但一旦有陌生人靠近火堆,它们就会连成一体,抵抗入侵者。这个世界充满了入侵者。
但我不想让妈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受不了她脸上那未卜先知的神情说:“你看看,你姨夫,我没说错吧。”我看看酒桶,发现并没有溢出多少。袖子破了,我可以说是滑了一跤,这样就逃过了审问。我必须让心跳平静下来,因为我妈会像预知天气变化那样聪明地发现我隐藏的想法。逃避注意最好的办法是跟哥哥们待在一起。我会在和他们吵闹厮混中忘了自己,成为像九人莫里斯游戏中的一颗棋子。这是我爸很喜欢的一种游戏。目标是把三根钉子排成一排,快速跳过对手的钉子,做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迷惑、弱化别人。第一个去掉所有对手的棋子的人便是赢家。这是一个需要狡猾和远见的游戏,但赢的关键是要一直动。
那天晚上,没有人关心我撕破了的衣服,虽然妈妈碰到我手上的伤口时问我是否掉进了山沟里,但在一片欢迎罗伯特及其外甥女的欢呼声中,我很快就被忘掉了。从那时起,直到很晚,我们都在往肚子里塞猪肉和饼。爸爸抓到两只海狸,我们把海狸尾巴放在一个铸铁的大浅盘里,上面冒着油光。我们吃烟熏鹿肉,掰开鹿骨头,吮里面浓稠的骨髓。当我们都撑得快要爆炸的时候,妈妈拿出一个她做的面团,里面加了糖和野生大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理查德和伊丽莎白很尴尬地坐在壁炉旁的长凳上,两个人都太闷、太害羞,一句话都没有。
我是趴在桌上睡着的,他们抱我上床时,我手上还粘着大黄,黏黏的红红的。夜里我醒了一次,记起那天是11月17日,我满十岁了。我的头皮感觉到枕头下面玛格丽特的刺绣样品和包在里面的旧陶片。我下了床,轻轻地爬上阁楼,小心不吵醒哥哥们,把这块布和旧陶片都放在外婆的大箱底。我合上箱子,浑身哆嗦着爬到床上。
从深夜到凌晨,冬天来得又猛又急。我能听到高涨起来的风冲进屋子,就像一个在自己的婚礼上迟到的少女,裙摆的急速摆动把雪花和冰棱撒得到处都是。睡意很快袭来,当我再度醒来时,地上已经落了很厚的一层雪,以至于我们到房子和牲口棚的边界都缩短了。
那是一个很多年里罕见的最冷的冬天,寒冷从我们的新世界延伸至英格兰,从那儿再到荷兰、法国等国家。当北方国家的天主教徒为了不让脚冻在地里而跳吉格舞的时候,比利时人和普鲁士人同样在他们的床上瑟瑟发抖。印第安人停止了侵袭,整个十二月,波士顿殖民地有了和平,前线市镇放松了守卫,安静而严肃地庆祝救世主的诞辰。
但在邻近的塞伦村,有些牧师家庭的姑娘们,日子既暖和又舒适,为了消除在家幽居的单调无聊,她们玩起了不该玩的“维纳斯镜”游戏。在一个西印第安奴隶的帮助下,她们相互告诉自己的财产,回答一些小问题,诸如谁会是我的心上人?或者,谁会娶我?等等。将鸡蛋打进杯子里,用水搅拌,里头的蛋液会形成一个漩涡,好的或是坏的都会被它吸进,淹没。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经常想到,地狱是个寒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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