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脸对着阳光,闭上了眼睛。“她告诉我,生闷气就跟把谷子存在盖紧的水桶里没什么两样。黑暗和潮湿会让谷子很快抽芽,但缺少阳光和空气又会使嫩芽很快报废。因此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的抱怨和不满,她听着。我们离开时,她果然信守承诺,我们再也没有说过那些事。但我得到了解脱,我和我妈妈之间也就更融洽了。”
她睁开眼,用一种探寻的方式盯着我看。有一会儿,我们互相看着对方,没说一句话,但我知道她在等什么。她在等我说出我所有的愤怒想法,但我没有开口。我不相信她会有外婆那样的同情心,能善待我的失望或痛苦的损失。而且,如果真有什么融洽和谐的话,那为什么在后来的那些年里外婆会一度不让她的女儿进门呢?但还有别的东西,更深沉的东西我不能向她坦白:我热切地希望能被送回到玛格丽特和她的家人身边。不管我对她多么恼火,我都不能向她承认我曾希望她死。因此我就继续看着在风中摇摆的草,背僵硬得就跟我妈之前那样。她既感到累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每个字都加以强调:“你真的很顽固。”
“是你让我这样的。”我刻薄地应道。
“不是,莎拉。顽固是天生的。”她站到我面前,柔和地说:“但我没怎么去软化它。”我朝她背过脸去,被她突然的柔情弄得不知所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些草儿看起来像海藻一样,但我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吗?”她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以为她会掐我胳膊,但她没有碰我。她还是保持着那段距离,然后语气坚决地开口道:“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不和谐就会更长久。到时候你只跟我说些微不足道的事。”她开始走,我想她是漫无目的地,低头看着地面,踢开路上散落的树枝或堆积的落叶。她在一截树根下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于是蹲下来,黑裙子在腿边围成了一个圈。她叫我过去,我不情愿地站到她身边,看到是一朵磨菇。之前,我和她几次出来采过磨菇。五月时到野苹果园里采羊肚菌,盛夏那几个月收集榆树和白蜡树上一堆堆的小鸡菇,沿着斯卡格河采摘灰蕈。不过,采磨菇是一项没有把握的任务。你得知道好磨菇和毒磨菇之间的区别。事实上,有些区别是很微小的。稍微一粗心,死亡就会偷偷地躲在乳白色的磨菇帽或紫色的菌褶下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问,摘下帽子让黑头发飘下来。
“一朵草地磨菇。”我回答,尽可能显得不感兴趣。
“你确定?”对这个,我点点头,再次把双臂拱在胸前。
我短促、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草地磨菇可以生吃,有一股强烈的麝香味,果肉密实。一打左右的草地磨菇可以与干肉肉汤同煮,做成便携汤,肉若不经过炖是不会软化的。这朵白色的磨菇帽直径约三英寸,干而光滑,茎很短。